作者:造化斋主
徐胜仰面看天,没有着急出手,一直等到两名老者的气势积蓄到巅峰前的一瞬,立即催动灵能“降龙钵光”。
这项灵能,才是他敢对上夏侯家族的底气所在,别说夏侯家现在只有两位五品长老坐镇,便是加上那位尚在四海盟总部的长老,他也公然不惧,因为夏侯家的灵格体系以蛇、蛟、龙类为主,即是妖属鳞种,正好被“降龙钵光”克得死死的。
强如八岐蛇魔,碰到“降龙钵光”也要被削去三成的功体,更遑论低上两个品阶的黑水玄蛇和腾蛇。
虽然此时徐胜手中无钵,但他心中有钵,在灵格“法海”演绎完满之后,早已不拘泥于外物,草木皆可为钵,当下抬手一按眉心,双目射出两道白光。
双蛇衔尾的护体气罩完全没有发挥作用,被“降龙钵光”照射的瞬间便土崩瓦解,如雪消融,连带着灵格虚影一并消散。
夏侯韬与夏侯谋只觉一身根基遭到无形枷锁的禁锢,功力骤降大半,灵格带来的强化也跟着消散,甚至绝大部分的灵能都无法使用,宛若从天堂坠落地狱。
可这些还不算最糟糕的,须知两人此刻正在酝酿极招,而极招乃是通过特殊的技巧,发挥出超越自身功体极限的威能,同时自身会承受巨大的压力,而在功力被禁锢大半的当下,积蓄的极招灵力已然超出两人能够承受的极限,顿时遭到反噬!
只听一声爆鸣,积蓄的灵力当空爆开,夏侯韬和夏侯谋从空中喷血而坠,也亏得是两人联手施招,分担了压力,否则即便没有爆体而亡,也免不了重伤濒死。
徐胜可没有对敌人客气的打算,何况对手尚未失去战力,当即飞跃而起,伸手抓住两人,像孩童摔蛤蟆般狠狠往地上掷去,砸出两个大坑。
落地之后,他又俯身伸手抓住两人的双腿,一个甩臂大车轮,又砸向另一边的地面。
就在徐胜准备甩第三次的时候,忽有锐利气劲破空贯来。
“住手!”
只见夏侯俊与灵格虚影融合,化作一只火鹤疾冲而出,其速度快若极光,比声音更快。
徐胜本能感知到危险,连忙向侧旁闪躲,仍是晚了一步,肩膀被火鹤的尖喙洞穿,沸腾的血液飞溅而出。
第两百一十六章 不待也罢
徐胜看了一眼肩膀处的伤口,虽说此刻处于强攻形态,但他的防御能力丝毫不逊色常态,只是格外强化了力量与抗性两项能力,似夏侯谋的蛇鞭能轻易甩裂钢甲,却连他的一块皮都破不开。
由此可见,夏侯俊能破开他的防御,要么是动用了神兵利器,要么是仰仗了某种灵能的效果,要么兼而有之。
徐胜转头看向夏侯俊,见其手中握着一把通体洁白如玉的长剑,一时难以确认是哪种情况,只能先行控制肌肉止血,愈合伤口,并将残留在伤口处的异火湮灭。
“夏侯兄,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夏侯俊叹息道:“多谢侠僧好意,奈何在下已经上了家族的大船,纵然前方是悬崖瀑布,也只能生死与共。”
话音甫落,他便又是人剑合一,化作熊熊燃烧的火鹤,伴随着宛若爆竹的噼啪声响,疾贯而出。
徐胜忙将两名重伤昏迷的老人一扔,凭借本能侧身闪躲,依旧没能躲开,这次换成小腹边缘被洞穿撕裂,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之所以没拿老人作盾,并非他尊老爱幼,也不是爱惜名声,纯粹是对方速度太快,他连躲都来不及,更遑论观察对方的进攻轨迹再予以阻挡,须知他此刻是四米高的小巨人体型,光凭两个老人不足以遮住全身部位。
更关键得是,他觉得以夏侯俊被自家长辈坑害的怨念,未必会因此手下留情,说不定乐见其成,正好公报私仇,两全其美。
徐胜全力闪躲,还能勉强避开要害部位,若是分心其它,中招的指不定就是心脏等要害部位。
接下来的数个回合,夏侯俊并未动用其它手段,仍是化作火鹤疾冲,可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攻势方式,徐胜偏偏无可奈何。
对方的速度几近光速,等冲出后再做反应根本不可能躲开,每一次交锋,徐胜身上都会增添一道新的伤势,哪怕他提前预判方向,用梵天轮指狙击,也会被轻易撞灭指气,然后连带手掌一起洞穿。
夏侯俊诠释了何为“武学之道,无坚不摧,唯快不破”,若非徐胜体质惊人,又身怀足以抵抗异火灼烧的强大抗性,换成寻常的同阶武者早就扑街了。
如此一直到了第十回合,徐胜侧头躲避要害攻击,仍被割裂半只耳朵,但他对伤势浑不在意,反而胸有成竹道:“你的手段,我已看穿。”
说话间,他的体型急遽缩小,胸口浮现迦楼罗的图纹,背后则浮现夜叉的图纹,正是兼具速度和反应的敏捷形态。
“你以为让躯体变小,我便碰不到你吗?”
夏侯俊不以为意,故技重施,再度化作火鹤疾冲。
可这一回,徐胜轻挪脚步,抬起手臂,便躲开了从自己腋下穿梭而过的攻击,连一点皮都没有擦破。
“怎么可能……”
夏侯俊犹自不信,发动连绵不绝的冲刺,却被徐胜一一躲开,其姿态之轻松,宛若闲庭信步。
“你这一招确实迅如闪电,但你心绪不宁,难以收敛杀气,锁定方位的时候会泄露气机,此外,你这一招并非源于武学,而是一项灵能,你的灵格若没有猜错,应该是神鸟‘毕方’。”
徐胜一边躲避攻击,一边侃侃而谈:“毕方在神话中为大火之兆,传闻它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发生火灾,故而又名火神侍宠,然而毕方并非火焰之鸟,它的本质是木精,以木生火,才会给人以火焰鸟的错误印象,这一点体现在灵能上,便是在灵能发动前,会有一个‘点燃’的过程,尽管这个过程很短暂,可还是出现了灵气波动,把握这一点,就不难提前做出预判。”
哪怕徐胜强化了速度,依旧赶不上对方的“近光速”,可他不需要比对方快,只要预判方向,提前闪避即可,毕竟对方的攻击轨迹是一条直线,没有复杂的变化。
这就像地球上的高手躲子弹一样,并非人的速度比子弹快,而是通过观察枪手的手腕动作,提前预判射击方向——前提是点射,而不是用冲锋枪扫射。
“就算你都看穿了,又能奈我何!”
夏侯俊再度化作火鹤飞冲,这一次他谨守心神,不露杀意,仿佛攻击的目标只是一块木头,而且锁定的位置是胸口正中,命中几率最高。
徐胜不甚在意,这一回他不再闪躲,在预判对手的进攻轨迹之后,拔刀出鞘,名招上手。
“断·风无相!”
疾风之刀斩向身前虚空,宛若双方相互配合演戏一般,夏侯俊所化火鹤主动冲到刀身下方,被恰巧命中,当即横飞而出,轰然坠地,将夏侯府的围墙砸毁。
徐胜看着废墟道:“你所用的灵能应该是类似‘洞穿一切阻碍’的效果,故而即便我催发指气,也无法迟滞你半分,可这一效果并非遍布周身,真正有威胁的只有顶端的那一点,其余部分并不设防。”
夏侯俊推开压在身上的乱石,试图起身,但站到一半就觉得胸口一痛,却是肋骨断了两根,于是又跌坐在地,他抬头看了一眼徐胜,叹气道:“是我输了。”
徐胜有些意外,道:“只是一点轻伤,而且你也只出了一种灵能。”
“这一灵能赢不了你,其它的手段更没指望,何况侠僧刀下留情,在下又岂能不识好歹。”
方才徐胜用的是刀背,而非刀刃,否则绝不是断两根肋骨这般轻松。
夏侯俊对此心知肚明,他不是没有其它的招式灵能,但见识过徐胜暴打两位族老的画面,便已知晓自己上场也逃不掉相同的下场,既然唯一有威胁的“一鸣燃木”被破解,其余手段不过自取其辱。
灵修的对战便是如此,一招鲜,吃遍天,一招废,流满泪。
何况,他本身也是斗志泛泛,实在没有被人蒙骗还要继续为家族而搏命的觉悟。
“成王败寇,夏侯氏无话可说,任凭侠僧处置。”夏侯俊闭目道。
徐胜一边对自己施展“不药而愈”治疗伤势,一边道:“别说得好像徐某来抄家灭族一样,我只是来践行你们本该去做却没有做的事。”
夏侯俊苦笑道:“是在下失言了,志叔、扬叔,劳烦两位叔叔带侠僧到族内寻人,他要找谁你们就帮他找谁,不可包庇任何人,而且服从侠僧的一切裁决。”
接着他看向徐胜,道:“以侠僧的品德,我想他不会也不屑于去冤枉无辜。”
徐胜大大方方道:“放心,我的同伴能沟通幽冥,可以从亡魂口中询问真凶,你们夏侯氏也可以派两名同样能沟通幽冥的族人从旁监督,保证宁可遗漏,也不错杀。”
“侠僧的承诺,自然是一言九鼎,我信得过。”
夏侯俊是现场唯一还清醒的五品灵修,他既然下令,其余人也没有继续战斗的念头,甚至一部分人本来就倾向于接受徐胜之前的提议,由夏侯家自行审判罪犯,落得眼下为人强迫的局面,不免生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怨念。
夏侯志与夏侯扬两人对视一眼,没有抗议什么,老老实实的给徐胜带路,只是不免意志消沉,毕竟这一场他们是输阵又输人,丢了面子还丢了公义,不难想象未来会遭受江湖同道何种耻笑。
片刻后,夏侯府中鸡飞狗跳,不时传出“我是族长嫡子,你不能杀我”“我不是有意要奸污她,是她先勾引我”“我不是东西,请大师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之类的呼喊声。
夏侯俊躺在废墟上,望着乌云渐散的天空,喃喃道:
“这夏侯家,不待也罢……”
(斋主:推荐一本《头铁的我拒绝选择》,这位作者的书之前有推荐过,他对金手指的设置很有想法,人物智商也在平均线以上,唯独剧情有些清汤寡水,缺乏戏剧性的亮点)
第两百一十七章 临别赠言
依靠鉴定谎言和沟通幽冥两大灵能,徐胜以快刀斩乱麻之势审查了所有被举报的犯人,并未遇到考验伦理的复杂案情,除其中一人是因过失致人死亡外,其余皆是死有余辜。
其实想一想就不难明白,虽说有陈氏伏诛的例子在先,徐胜展现出自己主持正义的信用和能力,但他毕竟是外人,而以当下世人的价值观,借外人之手替自己伸张正义,裁决同族之人,免不了会有负罪感,甚至还要承担消息泄露后,惨遭族人报复的巨大压力。
可反过来讲,即便承受了如此大的心理压力,他们仍选择向徐胜求助,不难想象他们忍受的是何等强烈的怨气,强烈到为此可以赌上全家的性命。
如殴打受欺负这类寻常的侮辱,根本不值得他们冒这般巨大的风险,只有实实在在的血海深仇,又自觉没得到应有的公平,这才选择铤而走险,求助于外。
用夏侯灵的一句话总结:“什么为家族大局忍让,无非是死的不是你的亲人,等你目睹亲人惨死,凶手逍遥法外,看你还能不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番话。”
对那些证据确凿的罪犯,徐胜没有留情,统统一刀枭首,并未征询他人意见,此举也是为了保护匿名的举报者,何况,若受害家属愿意原谅凶手,也不会求到他头上。
最终,徐胜共在夏侯家手刃六人,人数并不多,算上陈氏也才七人,还比不上他初临青叶寺时清除本门败类的零头,但两者象征的意义截然不同。
故此,当第二日他离开当地时,夏侯家的人纷纷投以又怒又惧的目光,且以畏惧居多,其中还混杂着几道感激。
徐胜一行人走出城门口,就瞧见道旁站着一人,却是夏侯俊。
“夏侯兄是来送我的?”
“既是送人,也是送己。”
徐胜沉默半晌,道:“夏侯兄不会是想与我同归于尽的吧?”
夏侯俊稍稍一愣,旋即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不由苦笑:“两位族老都没有这般觉悟,我又哪来的资格抢在他们前面,说起来还得感谢侠僧,昨日一战却是将我从争权夺利的痴梦中扇醒了,当今之世,便是夺得家族大权又有什么用呢?”
旋即他拱手正色道:“将自己困于一隅之地,看到的天空便只有井口大小,只有跳出井外,远离蜗角之争,方能看到更广阔的天地。”
唐徵明揶揄道:“难道不是因为族人嫌你吃里扒外,容不下你?”
“的确有这么一部分人,但我毕竟是五品灵修,他们没这胆量容不下我,我若愿意留下,谁敢说闲话,无须我动手,两位族老自会将人逐出家门。”
“很合理的判断,从家族利益判断,一个你抵得过成百上千的普通族人,可惜如你这般目光透彻之人,竟然也会中人算计,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连个送别的人都没有,着实讽刺。”
这番话倒不是唐徵明故意恶言相向,夏侯俊如今的确是众叛亲离的处境。
对坚持公义,主张肃正家族风气的年轻人看来,夏侯俊背叛了他们,将他们视为夺权的工具,成功上位便鸟尽弓藏。
对坚持私义,主张以家族大局为重的长辈看来,是夏侯俊引狼入室,给侠僧创造了插手本族私事的正当借口,最终落得输人输阵的下场。
偏偏夏侯俊有口难言,留在族里只能像风箱里的老鼠般两头受气。
“谁说没人来送,我不就来了。”
一道倩影风风火火的赶来,正是夏侯灵。
她对夏侯俊道:“不管俊哥是出于什么原因,但你帮我报了母亲的血仇,我就记你的恩情,至于族里的这帮人,一群井底之蛙,管他们呢。”
接着她又双手合十,向徐胜一拜:“侠僧的大恩大德,小女子铭记在心,只恨修为短浅,帮不上什么忙,但将来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快开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夏侯俊瞧见夏侯灵背上的行囊,问道:“莫非你也要离家远游?”
“不离开难道等着被人打死吗?虽然在我看来,那女人是我的杀母仇人,但在那些井底之蛙看来,那女人才是我正经的母亲,而世上无不是之父母,哪怕她害死了我的生母,我也不能报复她,否则便是大不孝,呵呵,什么宗规陋习,早该亡了!”
夏侯灵冷笑两声,看向夏侯府的目光,仍是充满了厌恶。
夏侯俊摇了摇头,但既没有替家族辩解,也没有出言附和,而是道:“既然你也要离开,若没有目的地,我们兄妹不妨一起同行,相互间也有个照应。”
夏侯灵想了想,答应道:“也行。”
这时,又有一人匆匆赶来,却是夏侯杰,他身上并未携带行李,两手空空而来,一见面便道:“俊哥,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相信你一定有你的苦衷,绝非像别人说的那般首鼠两端。”
夏侯灵嬉笑道:“说的这般好听,那天也没见你去帮忙啊?”
夏侯杰脸面涨红,忙辩解道:“我是想去的,可我爹娘不许我去,还有其他的兄弟拦着,他们骂你伪君子假仁义,我就跟他们打了一架,俊哥你要相信我啊。”
“我当然相信你,你能过来送我,就足以证明一切,”夏侯俊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家族经此一难,免不了生出嫌隙,我不在的时候,就靠你来领导大家了,该认错的认错,不要一味莽撞,多动动脑子。”
“我、我会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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