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误道者
乘幽派态度明确,其门中大能不管事。幽城背后的大能还好说,他不确定上宸天、寰阳、还有神昭派三家的上层想法究竟是什么,会不会有什么举动,这却需去六位执摄那里确认一下了。他往前走去,身影融入了光气漩流之中。
张御走出了道宫,正要转回守正宫,心中忽有所感,便立定在了原处。
片刻后,风道人从后方过来,来到了他身边,执礼道:“张道友,不知风某可否见一见那烛午江,去见那元夏使者之前,风某有一些话要问一问此人。”
对于劝说反正一事,虽说一些廷执有些不以为然,可他提出此事,是因为觉得此中是有可为之处的。只不过对于两人的情况他还需要了解更多,那自是要先从烛午江这处下手。只是如今烛午江的所在地,目前也就陈禹、张御、武倾墟三人知晓。
张御道:“自是可以。风道友随我来。”
他一拂袖,霎时洞开了一个门户,清穹之气入内,劈开混沌晦乱之气,形成一条通路,并往里走入了进去。
风道人亦是随后跟上。
烛午江此刻正在持坐,他的伤势在清穹之气的滋养之下已是完全恢复了,并且带来的好处不止这么一点。他感觉到了经过这么一次事端,还有残余清穹之气的滋养,长久以来紧固不动的修为隐隐活跃起来,似是又能往前再行一步了。
这时前方那混沌晦乱之气翻动了起来,他抬头一看,便见到张御与风道人走到了法坛之上。他忙是起身一礼,道:“两位真人有礼。”
张御点了点头,道:“烛道友,我们已是确认,你所言都是属实。天夏是不会苛待你这样的同道的。”
他伸手一拿,顿有一道气息下来,落到了他的身上,并盘绕不去。这一瞬间,烛午江感觉身上是某种枷锁被卸去了。
他不禁愕然片刻。
张御道:“道友不妨探查一下。”
烛午江似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露出一缕光亮,他急急坐了下来,试着运转了一下法力,却是发现,自己身躯之中那避劫丹丸似是停止消耗了。他们出发之前,已然吞服了避劫丹丸,现在远远还没有到药力耗尽的时候。
想到这里,他不禁大为惊喜,同时也是知道这是什么了,这是来自天夏的庇佑,正如元夏的神仪一般,可以延缓他身上劫力的发作!
他不禁浑身颤抖了起来,这不就是他所求的么?
实话实话,决定反至天夏之前他是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了,虽有着天夏能有房门忽有自己的想法,可实际上也并未抱多少希望,可没想到眼下真的达成所愿了。
他站起身来,郑重对两人打一个躬,道:“多谢两位真人,多谢天夏护我性命。”
张御道:“这是道友你自己挣来的。”
烛午江想了想,道:“不知在下还有什么可为天夏效力的?”
风道人道:“烛道友,我此来是有一些话想要询问你,还请你能如实告知。”
烛午江再是一礼,态度谦卑道:“真人想问什么,在下都当知无不尽。”
风道人点点头,下来便向他问询起来一些关于元夏两人的事机,此中并不涉及隐秘,反而更多的是一些看去很平常的东西,比如这两个人出身何处,年岁大约几何,平日又有什么喜好,遇事又是怎么处置事机的。
在详细问过之后,他满意点头,道:“多谢道友解惑了。”
烛午江道:“真人言重,在下就怕说得不全。”
风道人道:“足够了。”他对张御道:“张道友,风某已是问完了,我们回去吧。”
张御一点头,便又开辟通路,带着风道人从晦乱混沌之地中走了出来,在外间站定,他道:“此回道友可有把握么?”
风道人道:“风某会尽最大努力。”
张御道:“其实风道友不必急着出面,或许可让他人先试上一试。”
风道人讶道:“他人?”
张御道:“我向风道友举荐一人,或能帮助说服此二人。”
风道人来了些兴趣,道:“不知是哪一位?”
张御道:“此人名为常旸,乃是原来上宸天修道士,过去为了罚过,负责镇守警星,风道友不妨唤他过来一问,是否用他,风道友可自行决定。”
风道人想了想,既然是张御推荐的,他倒是十分信任,但是涉及天夏大事,他也不也会一味盲从,也有自己的判断。他道:“那我稍候便唤此人过来一问。”
此刻虚空之外,常旸等人正驻守在某处游宿地星之上,既为守御,也是为合力捕捉邪神,这时忽然有一道金光破空落下。
他感得是玄廷相召,便是对卢星介等人打一个稽首,道:“几位道友,玄廷唤我,想要令常某去做什么事情,唉,也不知道为何要选常某,这就先与几位道友别过了。”
薛道人盯着他,心中忿然,似常旸这等只会临阵脱逃,根本没什么诚义的人居然会受到天夏的重视,这世道是怎么了?
不过这人无比浅薄,只懂得利己,迟早会暴露本来面目,想来天夏终究是能分辨清楚,谁才是真正诚义之人的。
常旸与诸人别过之后,便于心中唤了一声,霎时一道金光落下,整个人瞬息不见。下一刻,已是借元都玄图之助来到了上层。
风道人正在此间等着他,并道:“可是常道友?”
常旸打一个稽首,道:“不敢,在下常旸,见过风廷执。”
风道人看着他道:“你认得我?”
常旸恭恭敬敬道:“风廷执乃是玄廷廷执,常某又怎么会不认识呢?”
风道人看他两眼,点头道:“看来常道友你做此事确实合适。”
常旸道:“不知风廷执需常某做何事?”
因为元夏之事已经决定正式通传各方上层修道人,所以风道人也没有隐瞒,直接将此道明,又将要他所做之事说了一遍,最后道:“常道友,此事你可能做么?若不能,你可直接转回,我亦不会苛责于你。”
常旸也是努力消化了一下这些消息,过了一会儿,才道:“廷执,常某愿意一试。”
风道人点了点头,道:“好,常道友,此事交给你去为,”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符书,“关于元夏三人的一些消息,我都已是记述在这上面了,到时候只需转运此符,便可去到两人所在,你只管尝试,成败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常旸忙是接过,又道:“多谢廷执信任。”
风道人在又交代了几句过后,就让其自去了。
常旸拿了符书,自去了客阁住下,他没急着动身,而是翻看符书之中的记载,反正此事风道人也授意他不必急切,大可以晾一晾那二人。
故他一连等了十多天,这才启用法符,便有一道光芒照开,显出一条通路来。他便顺此而行,须臾就来到了姜道人、妘蕞二人所在道宫之前,他咳了一声,道:“元夏二位道友可是在么?常某前来拜访。”
……
……
第十一章 坐对言存机
姜道人和妘蕞二人自入脚下道宫之后,就再没人来找过他们。他们不知道天夏打算采取拖延的策略,但大致能猜到天夏想要故意磨一磨他们。
不过他们也不急。一个世域的过去决定了其之未来。修道人统御的世域,常常数百上千年也不会有什么太大变化,以往他们见过的世域莫不如此,早几分晚几分没什么太大区别。
而且这等世域交战本也不可能骤然分出胜算的。上一个世域反抗尤为激烈,记得足足打了三百余载才彻底将之覆灭。到了最后,甚至连元夏修道人都有亲身下场的,当然,主要的伤亡还是由他们这些外世修道人承担的。
他们唯一担忧的,只是到避劫丹丸药力耗尽都无法谈妥,不过若真要拖到那个时候,他们也定然设法早些抽身回转元夏了。
这刻他们听到外间的唤声,对视一眼,知道是天夏来人了。
两人走了出来,见到常旸站在那里,两人表面礼仪不失,回礼道:“常真人,有礼了。还请里面请。”
常旸再是一礼,就跟着两人一同到了里间,待三人在案前坐定下来,他看了看四下,叹道:“苛待两位了。”
他一抬袖,从中拿了一根小枝出来,对着上方点了几下,就有淅淅沥沥的露水洒下,滴落在案上的三个空盏之中,里面霎时蓄满了茶水,一时清香四溢。
他伸手出去拿起一杯,托袖一敬,道:“两位请。”
姜、妘二人也没有拒绝,端了起来,暗自鉴辨一下,这才品了一口。
姜道人发现茶水入身,身躯内外一阵通透清润,气息也是变得活泼了一些,不觉点头道:“好茶。”
常旸道:“不知贵方那里可有什么上好灵茶么?”
姜道人道:“那却是不少。只是此回来前来为使者,却是不曾携得,倒是可以与道友说上一说。”
常旸道:“哎呀,那常某倒是要长长见识了。”
他此行似乎就是来请两人喝茶的,先是论茶,再又是谈天说地,但背后关于两家内部事宜却是并未涉及半分,待茶喝完,他便就离去了。
姜、妘二人也同样很有耐心,不来多问什么,就客气送他离去了。
过了几日,常旸又至,这却他是带来了不少丹丸,与两人品评丹中火候的好坏,同样没有提及任何其他什么,两边都是气氛和洽。又是几日,他再度来访,这回却是带来了一件法器,双方据此探讨此中祭炼之火候手法。
而在下来一月之中,常旸与两人往来多次,虽然真正主题仍是未曾涉及,但互相间倒是熟悉了不少。
这日常旸拜访过二人,在又一次在准备离去时,姜道人却是喊住了他,道:“常道友,何必急着走,我们不妨说些别的。”
常旸笑呵呵坐了下来,道:“正好,常某也有话要问询两位也。”
姜道人与妘蕞隐晦交换了下眼神,笑道:“如此,当以常道友的事情为重,不知常道友想要问什么?我与妘副使若是知道,定不隐瞒。”
常旸面上欣喜道:“那便好啊。”他一挥手,一道清水化出,霎时化作一道水帘降下,将三人都是罩定在内。
姜、妘二人认出这是前几天常旸请他们品鉴的法器之一,虽然此法器不算什么上好宝物,但是只要围在四周,任何外面窥探都会在这上面引起波澜。不过就此可以看得出来,这位也是早有心思了。
两人不动声色,等着常旸先开口。
常旸待布置好后,检验下来,见是无漏,这才收手,随后对某处指了指,道:“此前那烛午江投了我天夏,常某从他那里得知了不少元夏的事,这才知晓元夏的厉害,着实心向往之,故常某想问一句,若要……”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声,“若似常某想要投向元夏,不该如何做啊?”
“哦?”
两人略觉诧异的对视了一眼,说实话,他们与常旸攀谈了不少时日,自问也是对这位有了一些了解了,本想着晓以利害,或者各些暗示,让这位给他们予一定帮助或者方便,他们自会给予一些回报或好处。
可是事情发展出乎意料,我们还没想着要如何,你这就要主动投降了?
姜道人道:“道友莫要玩笑。”
常旸道:“在下不是玩笑,乃是真心求问。”
姜道人看了看他,道:“常道友能来此与我谈话,说明在贵方处身份不低,但又为何要这般想法?”
常旸道:“这些天常某与两位畅谈,也算合契,只是常某的出身,两位知晓么?”
姜道人道:“愿闻其详。”
常旸作出一副无限感慨的样子,道:“常某原本也是出身大派,后被天夏被灭,常某当时也是奋力抗争。”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露出一副不堪回首,不胜唏嘘的样子,道:“奈何身边同道一个个都是迫不及待的投降,还口口声声让常某人放下诚义,常某本心是不愿的,可是为了道脉传续,为了门下弟子安危,也只好忍辱负重,苟全此身了。”
他忽然又抬起头,道:“听闻两位过去也是化为之世的修道人,只是当初不得已下才投向了元夏,常某想着与两位经历相近,或许能明白在下这番苦衷的!”
“不错!”
“正是如此。”
姜、蕞两人俱是一脸正色。
常旸略显感动道:“果然两位道友是理解常某的,毕竟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啊,活着才能见到变机啊。”
他这一句话却是引起了姜道人和妘蕞两人的共鸣。
他们当初也是反抗过的,可是没有用,目睹着同道一个个败亡,他们也是动摇了。
毕竟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才能看到机会,只要他们还活着,那么就有希望。若是将来元夏不行了,说不定他们还能重新站起来,总之他们还有得选择,而那些激烈反抗因誓不妥协而被剿灭的同道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两人看了看常道人,如果不是投降过一次的人是发不出这等心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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