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误道者
但凡道化之世,都是“由无化有”,由“我”而生,“我”若失却,便会落归元初,再也不见。
不过万事万物都一线生机可存,张御要是把那牌符带在身上,又被“上我”所杀的话,那么后者若能顺利得到此符,就可借助他在牌符中留下了一缕劫阳气机存续己身,凭此维持自身暂时不堕。
这牌符表面看着无甚异状,其实乃是用炼空劫阳的一部分炼造而成,所以还能将他留在虚空之内的气机给抽取过去。
这个时候,牌符便会与劫阳产生某种共鸣,他若感得,便可以一定代价祭动炼空劫阳,借着收归气机的机会,将张御那“上我”一并接引过来。
因为“上我”堕坏时时存在,无法消解,除非能渡上境才能摆脱,其眼下若想要长存,则势必离不开炼空劫阳的帮助,如此一来,他便可拿其为己用。
当初虚空之中那一战,他对张御的斗战之能印象异常深刻,而能斩杀张御之“上我”无疑是更胜一筹的,若是有这样一个人能够为他所御使,寰阳派必将实力大增。
退一步说,就算不这么做,他也可设法吞杀张御“上我”的灵性,并以此补益自身之道,也一样能使功行有所长进。
不过这一切只是最好设想,事情到底是不是如此,他也不是没有确定的办法。这次让自己门中那名真人去到天夏虚空之中兜转一圈,一方面是为了探查天夏此刻局势,以为佐证;另一方面,就是为了给确定此事争取时间。
此刻他对着下面值守弟子唤有一声,不多时,门中的叔孙长老便来至气珥之上,对他行有一礼,道:“上尊有礼。”
关朝昇问道:“叔孙长老,诸位长老此番推算可有结果了?”
叔孙长老回言道:“启禀上尊,已有结果,推算下来,持有牌符的那位似是那原主,又非是那原主,兆象着实奇怪。”
关朝昇目光闪烁一下,似之非之,似主非主,此等兆象之显,倒真有可能是那“上我”了,诸长老不到此境,自是不明此理,唯有他这个同样求取过“上法”之人才是清楚。他沉声道:“你们确定无人混淆天机么?”
叔孙长老十分肯定道:“我等推算之时,天夏那边并无混淆或遮掩天机之举,此番推算结果断然不会有错的。”
关朝昇没有再问,把袖一挥,道:“叔孙长老且去吧。”叔孙长老打一个稽首,便退了下去。
关朝昇则仍是在原处思量,他现在还有一些疑虑,因为那张御一旦求全道法失败,世上将再无其人,关于他的一切也会慢慢从天夏人的记忆中消退不见,可他到现在还是记得此人。
不过这里也能有解释。那就是张御即便在他们离去之后立刻求取上法,也过去没有多久,而以其过往之作为,还不至于顷刻便会被世人忘却,需得天机慢慢运转,才会消夺其痕,
有鉴于此,等一上等无疑是最合适的。
可是他离开天夏之前,所留下的气机并不多,要是那“上我”真的存在,一旦耗尽气机,自就消亡,也就难再接引回来。
能将张御消杀的“上我”实力何等之强?若能揽于麾下,哪怕天夏他也敢正面碰一碰了,他也不想将之放弃。
不过万一天夏棋高一着,把这一切都是算准了呢?
为此他又思索了一番,但最后还是决定施展接引之术。
他有此考量,是因为那被接引来之人无论有没有问题,都不可能敌得过他们所有人联手,更不可能压过炼空劫阳。若是不对,直接斩杀了就是,反还能证明是天夏在耍手段,是在图谋他们。
要是这样,那直接令上宸天运转青灵天枝,另辟新天,带着他们走脱便好。
思虑停当,他一抬头,对着下面值守弟子传令道:“请得李道友和显定道友来此一趟。”
值守弟子下去传命,不一会儿,显定道人和李弥真二人俱乘虹到来。不过上宸天这里则无人来。主要是上宸天孤阳子三人或败或亡之后,再无一人摘取上乘功果,自然无需再看重他们的意见。且他们三家一起决定的事,莫非上宸天还敢不同意么?
关朝昇与两人见过礼后,便道:“方才我派去探查天夏的同门已然回来,天夏那边表面看去一切如常。”
显定道人质疑道:“正要请教关道友,为何突然放人回去探查,这样岂不是暴露我辈藏身之世么?”
关朝昇道:“方才我不愿说,现在却可言,当初临行之前,我给了那天夏守正张御一枚牌符,”他看向李弥真,“李道友也是见了。”
李弥真道:“是,确有此事,老道也是见到了。”
关朝昇继续道:“这牌符我故意给其人的。此非无由,而是什么时候天夏想要对付我们了,那么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先从那牌符着手。
而此符一旦引动气机,就会为我所知,此前我察觉到了这等变化,生恐有变,故是不及与两人详商,就派人前去查探了。”
他自是不会说出自己的真实用意,若能事机顺利,得了那位之助,那两人又岂敢说什么,只会说自己做得好;而万一事情不对,下来肯定还是要与天夏对上的,那说与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了。
李弥真道:“关道友此法倒也高明,道友若不予牌符,天夏一样能找到我们,到时候打过来恐怕还不见得有准备。反而现在能提先察觉到,可有一个预判,不过天夏表面如常,说不定反是种遮掩,我等还需谨慎提防。”
显定道人则是没有说话。
关朝昇道:“李道友所言是正理,天夏极可能在图谋于我,所以我们要做好提前转挪的打算,现就请两位回去准备吧。”
李弥真、显定道人都是打一个稽首,从劫阳之上离去,往归处回返。
显定道人这时朝李弥真传声道:“李道友,关道友方才没有说实话,他有事情瞒着我们。”
李弥真道:“他凡是都对我们说倒是奇怪,不过他不会无故造势,这回天夏要攻极可能是真,我等还是早早做好转挪离开的准备为妙。”
……
……
第两百九十章 渡化入异空
显定道人自也不想和天夏进行正面对抗,道:“天夏势大,我等眼下尚且难以抗拒,只是上宸天道友一直在说已是察觉到一处适合我辈藏身的世域,如今怎么还没有确认其之所在么?”
李弥真道:“上宸天主持青灵天枝之人只是一个后辈,虽然有赢长老帮衬,可是终归不及孤阳三位道友,能有此发现已然不错了,而且眼下找到了恐也不适合夺去,还是要先应付天夏为好啊。”
显定道人皱眉道:“也不知天夏此回决心如何,这一次若真是试探还好,要是一意迫我,怕是后面不得宁日。”
李弥真抚须道:“老道并不以为天夏这次是真要与我分个胜负。”
他其实也与赢冲有着一样的判断,这次是天夏单纯需要找寻一个外敌。
要是这样,其实也符合当下情势,既能通过塑造一个敌手让自身内部不至于陷入堕坏,又不用完全消灭他们这些敌人,只消时不时掀起一场对抗就好。
其实这个判断若是忽略元夏,那的确不算错。
距离双方斗战这才过去几载?天夏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不必要现在急着与他们决战,就算天夏想要如此,他们也不可能与之接战,只会设法回避,天夏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道:“总之先做好退避准备。之后的事,视情形变化再言吧。”
显定道人道:“上宸天那边,还需催促一下。”
李弥真摇头道:“这不用我等来做,寰阳派那里惯会当恶人,也乐于当恶人,那就让他们来做这个恶人吧。”
上宸天所在空域之内,赢冲正等候着消息,他此前已经知道显定和李弥真二人被关朝昇唤去议事了,事实这等议事也不瞒着他们,但就是不让他们去参加,他们只能被动接受议事后的结果。
此刻他见一道云光远远而来,不觉看去,没多久,云光来到面前,这上面站着一名寰阳派的修道人,他稽首一礼,道:“赢长老,上尊遣我来问,这月供奉的‘天枝精粹’可是准备妥当了么?”
赢冲还有一礼,道:“已是准备妥当了,道友随时可以取走。”
现在寰阳派欲去何处,都是要青灵天枝转运开辟,不止如此,每个月还需要上宸天提供青灵天枝上化炼‘天枝精粹’,这其实就连最大限度的压榨上宸天,并进一步限制住了他们的恢复。
那道人又言道:“上尊有言,天夏前来探查我辈,需尽快另寻地界躲避,望贵派能尽快找到合适地界,故是下月就不必供奉了。”
赢冲道:“多谢上尊体量。”他一抬手,身后一根长枝从空垂下,上面有一团青色灵精落至那道人面前,后者取过之后,似是不放心,再是提醒道:“此事上尊很关注,还请贵派尽快。”言毕,又是一礼,就驾云离去了。
这时那一个闪烁着光芒的少女身影出现在了上方,她若有所思道:“这就是赢长老所言的变数么?”
赢冲回言道:“正是,诸派受天夏之压迫,那将不得不先放开对我上宸天的压迫,若是天夏持续保持这等紧逼之势,寰阳派也将松开更多限制,甚至允许我们先恢复一部分实力。”
那少女身影道:“我本以为他们在这等情形下是会选择加倍压榨的,这更符合他们的作派。”
赢冲道:“有三位祖师在上,他们终究无法做的太过,何况对抗之际,寰阳派也需考虑到神昭、幽城两派的意见。”
那少女身影道:“赢长老,那下来事机交由你处置了,我当先全力闭关,争取早日功进上乘。”
赢冲稽首道:“交由赢某便好。”
另一边,关朝昇在两人离开之后,站立了一会儿,决定即刻开始牵引仪式。
他下了藤座,身影一闪,出现在了一座法坛之上,并走了上去,最后在坛顶中心的一处似深不见底的空洞之前站定。
虽然叔孙道人告知他这一次所推断的结果确如他所想,可还是觉得有一定呃失败可能。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源自于他对于天夏有着足够高的估计,他直觉上认为,以天夏的能力,不至于会给自己留下这么一个空隙。
可他依旧坚持继续进行招引,那是因为他觉得就算此事失败了,或者出现了差错,这里面的代价他和寰阳派也是能够承受并能及时纠正的。而且真若成功的话,好处却是极大,此般权衡下来,仍然值得一试。
这刻他目注那空洞之中,意念一引,劫阳之上的气珥霎时晃动起来,周围也是剧烈的震颤起来。
对于炼空劫阳这等上境法器本身,实际上这点力量层次的推动,消耗几乎可称毫微,一直以来制约这镇道之宝力量的从来不是这法器本身,而是驾驭此器之人。
通常而言,劫阳当有三名宿主,唯有三名宿主皆在的时候,才能够大致驾驭住这上面的力量,不过现在他可以通过付出一定代价来达成必要的目的。而这个代价也主要是来自于他自身,但事后可通过消杀他物弥补回来。
此刻随着他法力气机的引动,那空洞之内也是有一抹光芒渐渐亮了起来。
清穹云海之上,诸位廷执的分身已是到了议殿之内。
陈禹雷厉风行,待人一齐,立刻向林廷执问道:“林廷执,你那里情形如何?”
林廷执道:“借助法器之助,已然罩准一处去处,那里世外天域,茫茫无尽,还需诸位同道继续推算探查。”
钟廷执这时打一个稽首,道:“我二人与各位同道正在合力推算之中,目前也有些许收获,只是受扰太多,天机偏移不定,需要更长时间来确认。”
此前那寰阳派真人进入天夏世域探查,虽然不曾显露来处,但是那个人能够回到天夏,那就意味着青灵天枝至少保留着一条牵连回此世的通路。
而且此人既然自此中通过,那其本身就是一个可给供推算的存在。
天夏这里可是从一开始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还有各种法器配合,只要有足够时间,那条通路又不曾断绝的话,就可以通过此人反溯回去,找到其真正来处。
只是这般虽然方向拿准了,可是用时会比较长,就像是水磨一样往前推动,要是四家察觉后,索性断绝通路,那可能还有失败的可能。
不过他们从陈禹那边了解到,下来许会有一个利于天夏的契机出现,要是果真到来,极可能在片刻之内找到那准确落处,对此他们也是做好了准备。
陈禹站在台殿首位,他凝望着虚空。
张御在谋划之前是与他商量过的,不过因为涉及个人道法变化,所以他没有深入去问,大体知晓这是一个利用敌方算计,进而将计就计的欺敌之术,若是成功,剿灭四家就有可能在极短时间内完成,现在就看事机发展是不是如他们所愿了。
虚空警星之上,白朢道人见自己手中的牌符在闪烁不已,并从中感受到了一股牵引之力,明白此刻只要顺此而去,便能够去到某一处所在。
他把拂尘一摆,对身旁的薛道人言道:“薛道友,我需离开片刻,你且守在这里,许稍候会有玄廷谕令到来,你需留意了。”
薛道人立刻回应道:“是,薛某明白,上尊慢走。”
白朢道人笑着点头,这一次面对牌符牵引他再没有抗拒,而是任由此物放出一道光芒罩定全身,而后带着自己投入一团凭空撑开的光流气漩之中。
关朝昇看着前方,便见那空洞之中的那团光亮轰然化作一道光柱冲起,并持续不断,只是等有几息之后,便见一个人影自里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白衣道人,面目清秀俊美,手中持有拂尘,脚下踏有玉荷,一缕缕飘渺白气绕身旋转,仙家风范十足。
关朝昇能感觉似与张御微微有些,但是绝然不是张御,因为这位分明是以真法修成,但却又似与寻常的真法有所不同。他极为少见的主动打一个稽首,问道:“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白朢道人微微一笑,把拂尘一摆,还有一礼,道:“贫道白朢,见过关上尊了。”
关朝昇问道:“白朢道友知道我?”
白朢道人语含深意道:“我与关上尊所知那位毕竟就是同一人,他所知晓之事,我亦是知晓不少的。”
关朝昇看了看他,道:“哦?是么?我观道友,似与我想象中有些微不同。”
他表面看着漫不经心,可是他的眼神却是显出几分危险光芒。因为他此刻已能感觉到,虽然这一回成功将人接引过来,可是白朢道人似乎并不需要利用劫阳之力来维持自身,而且……
他道:“白朢道友不是一人到来吧?”
白朢道人笑了一笑,手中拂尘轻抬,便见青光一闪,其背后又有一人走了出来,却是一名手持玉尺,长身挺拔的青衣道人,其把袖一荡,肃然稽首道:“关上尊,贫道青朔,在此有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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