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误道者
左道人想了想,这里也没什么特别看顾的,道一声好,便就退下去了。
万明道人缓缓抬头,看向天穹,看着天边落日渐渐沉降下去,他身上气息渐渐涌动起来。而随着那最后一抹光亮落下,他身上绽放出了一道金灿灿的光华,并且越来越是明亮。
修道人光是功行足够,尚不足以去到上境,因为还需有上层之力可得攀附,这也即是所谓“登天之梯”。
玄修之法,此前若是不得张御开辟,那却无有前路,而现如今,后人不但可沿他所辟之道前行,更是借得他所留之印去到上层。
而他此前那“转顾回首,携手共行”之言,也恰好契合了此意。
他修道这么多年,心中早便无有了迷惑,而如今梳理了心中之道念,更是再无任何迟疑犹疑,此刻攀附着冥冥之中那一个脉络,感应到冥冥中有一股更为高上的意念与自身产生了某种共鸣,便起全身神气心意朝此阻碍撞了过去!
……
……
第两百二十七章 照辟人间道
霎时间,万明心神一震,仿佛前方破开了什么阻障,又好似解脱了一股长久以来的拘束,身躯也是一空,随即整个人变得轻灵无比。
随即他陡然感觉自身视角正无限向上拔高而去,天地万物在自己眼前已是变了一番模样。
以往之他,就好似沉陷在浊世汪洋之中的一尾游鱼,虽可畅游四海,劈波纵横,但终究不得脱出此处,而如今之他,却是从这尘世大潮之中一举跃跳了出来,并可自上俯览世间,纵瞰天地。
而这一刻,过去之记忆变化成无数画面,从心意心神之中缓流而过,这是他的一生经历,也是他留在世上的痕迹。
他知道自己可以选择抹去,亦可选择留在那里。
待看罢之后,他微微闭目,但却并没有选择将之除去了,而是一切依旧,仍是任其沉浸在尘世之中。
周围忽有明光泛起,他抬首望去,见大道玄章化为一片光幕呈现眼前,上面一枚“重易”之印,正自微微闪烁。
他凝望片刻,将气意稍定,而后目光往上一注,便将自身积蓄下来得全数神元都是往里投入进去!
而随着此印逐渐明亮了起来,一阵光芒自重易之印上落了下来,罩在了他身上,并将他整个吞没了入内,他的身影也似乎随之消失。
许久之后,光芒轰然散开,他从中重新现身而出,整个人像是焕然重生一般,身上一片灵光缭绕,气息更是高不可攀。
他轻轻一个呼吸,背后之中涌出一团白雾,伴随着灵泉涌动之声,却见万明虫观想图自浮现而出。
功果道行一成,观想图由死转生,自然化变成了活物。此虫看去浑身晶莹,通透如琉璃,更有阵阵金光云相随,此刻这一现身,便围着他乘云绕转不已。
他望着那一片被观想图金光照洒的山川大地,心中顿生感怀,口中吟道:“渺渺青空睹天远,身在高阳心驻凡,明光照开人间道,万法归一尽入玄。”声响传出,越飘越远,天地之间,俱徊此声。
清穹道宫之中,张御忽然睁开了眼目。
他能感觉到,就在方才,有人借助了重易之印成就了玄法。实则身为玄法开道之人,早在万明成就之前,他便已然有此感应了。
但究竟成与不成,全在万明自身。
他帮不了多少忙,路已是在那里,能否寻到只看其人自己。
其实当初在他成道不久后,就曾感觉到有人就在尝试着攻破境关,攀附上境。
他当时有所判断,此人若能抓住这一线机缘,不定可以随之成就,然而此人在最后关头却是退缩了回去了。
这也不能说此人做法不对,因为不往上走,定然是心中还有所疑惑,而有了疑惑心念就无法坚定。
心意不坚,自便无有一往无回之决断,确实无可能再往上去了。
但是错过了这么一回,以往再是往上走,过往之心痕必是出来阻道,非有大决心,大智慧才可破去。
在他看来,这一位要是日后没有遇到较大的机缘,那就绝没有可能再往上去了。
要说玄法一道上,他熟悉的人中,无论是梁屹、师延辛、还是俞瑞卿,但这些人都是资质极高。
万明对比这几人,其实并不占优势,首先是他无甚师承,根底也不算最厚实,至多修道年月能胜几人一筹,然而其之所以能成,就在于心中意志最为坚定,且对他的道念道法最为认同,故是登境之时,心生共鸣,自然得道相助,这恰如振翼上天,自身力薄,但却有好风来送。
这也是自然的,张御作为开道之人,纵然尽可能抹去自身之痕,可他所立之印,自然也有自身之偏向,但这一点却是不可或少的,少了此执,也就没有了定性,后来人也便寻不得了。
唯有这条道路所行之人越来越多,驻意越来越多,才越是越是宽敞。
其实法门并无万世皆可切用的道理,或许未来有一日玄法反成阻碍,可在眼下,却是最为契合世间之大道。哪怕仅是出于入道之人越多,道路越宽这一点,也必然会使人去主动扶持同道,去推动其向上迈进。
当然,这里也不能忽视梁屹等人常年身处外层,时时受虚空外邪侵染,成就也是难上许多,可这同样也是一种打磨,故也难说这里面得失。
而不去管之前怎样,成就了玄尊,那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他自道场之中行了出来,来至守正宫中,站定大殿之上,道:“明周道友何在?”
明周道人在光华之中现身出来,打一个稽首,道:“守正可有吩咐?”
张御道:“下界有一位道友成就上境,这一位乃是我过去旧识,稍候他来到上层,劳烦道友带他来我这里。”
明周道人恭敬道:“明周遵令。”
而此刻内层冰原之上,万明道人这一成就玄尊,明光照洒天地,气机震荡之下,立时引得幽原上洲玄首费渊的注意。
他从玄府之中出来,转眼之间出现在了灵关之前。
他看了看万明,确认并不是自己幽原上洲的修士,而见后者身后有一处灵关,猜测他可能是从他洲而来。
他打一个稽首,道:“贫道费渊,乃是幽原上洲玄首,前番费某听闻奎宿有一位道友成就,只是后来不知所踪,本是憾然,不想这里又得睹一位道友成道上境,实为我天夏之幸,不知道友如何称呼,平日在何处修行?”
万明道人抬袖还有一礼,道:“在下万明,一直在青阳上洲修持,不想这次惊扰费玄首了。”
费渊笑道:“原来是青阳上洲的道友,难怪了。”顿了下,他又道:“按我天夏规矩,凡是成就上境之修士,皆需去往上层立册,受玄廷规矩所拘束,若无特殊缘由,却不得在内外层界作太久之停留,道友若还有俗世之事,需得尽快处置了。”
万明道人执有一礼,诚心致谢道:“多谢费玄首提醒。”
费渊摆了摆手,“小事罢了。”
他乃是浑章修士,乃是早前跟随陈廷执一同转入浑章的真修之一,为人性情开明通达,对万明这位玄修没有什么偏见,但要是换了一个真修,可不见得会这么客气。
他与万明才说了两句话,忽然心有所感,抬首看去,便见上方天穹有裂开一隙,有一团光气自里浮现,他不觉讶然,随即一笑,道:“原是上层知晓道友成就,已是遣人前来相迎,倒是贫道多事了。”
万明道人感觉到天中有一股招引之意传来,方才听得费渊的指点,他也没有抗拒,任由此力上身。
似是见他顺从此意,此刻那一道裂隙之中,有一道光亮照了下来,落在了他的身前。
他看有一眼后,与费渊道人揖礼别过,便就走入了那一道光亮之中,那光幕顿便收拢向上,将他接引入天,而后那一道裂隙也是渐渐合拢。
费渊看着这一幕,笑了一笑,忖道:“当初张守正纯以玄法开道,引动上方诸多变局,不知这一位出现,又会引发何等变动呢?”语声一落,身影有若一道轻烟,倏忽飘去不见。
清穹地陆之上,明周道人正等候在此。
凡是自内外层界到得上层的玄尊,皆需得辨清天地原来之面目,摈弃原来凡人之外感,熟悉并适应玄尊之能,才能准确寻到此处来,这里用时或许会有长短,但每一个玄尊自己终究都是能看明白的。
他等了有一会儿,抬目望去,便见前方有一道金色光亮绽开,万明道人自里走了出来,他对着其人打一个稽首,道:“可是万明玄尊?在下明周,乃是此处清穹之灵,奉命前来接引玄尊。”
万明道人还礼道:“明周道友有礼。”
这时天中有阵阵仙乐传来,缤纷花瓣飘落而下,异香随之弥漫开来,有一众神女驾飞车落至眼前。
明周道人笑道:“万明玄尊,可至接引车上,上层诸事,明周会在路上与玄尊慢慢言说。”
万明道人称谢一声,走上了车驾,明周吩咐了一声,悦耳铃响声中,车驾四周云雾一起,便就飞腾入空。
在这一路之上,明周道人与他说了一些上层局面,还有一些玄廷规矩和事宜,又道:“我等先去守正宫,张守正要见一见万明玄尊。”
飞车在云海之上再行有半刻,就见云海一分,一座宫阙显出眼前,日月相伴,众星拱卫,气局甚大。
飞车到了大台之上落下。万明道人抬头看去,便见张御站在台殿之前,其身上清光玉雾飘拂,眸中似星云流转,而两旁是诸多形貌各异的神人值司。而此刻天中大日光芒照在守正宫上,光流万彩,熠熠煌煌。
他稍稍吸气,下了飞天车驾,迈步走到了大殿前方,双手抬起,郑重一揖,道:“万明,见过守正。”
张御缓缓点头,他也是抬起双袖,还有一礼,道:“万明道友,有礼了。”顿了下,他又道:“大道茫茫,御已在此等候道友许久了。”
此时此刻,有当当悠远之声传来。
万明道人抬头看去,却是守正宫前磬钟之声响起,声震云天,一群神鸟自里振翼飞出,直上霄宇。
……
……
第两百二十八章 渡得后来人
张御与万明道人在守正宫外见过礼后,便将他请入了守正宫主殿之中。
在叙了一会儿旧日之事,他问道:“上层诸事,明周道友可曾与道友说过了?”
万明道人道:“只是简略说了些。”
张御点了下头,道:“道友这时成就,可说是适逢危局,但也可说恰在其时,而今局面与往常不同,上宸天极可能在未来不久侵攻我天夏,届时天夏诸玄尊皆可能上阵搏杀,道友要做好这等准备了。”
其实似万明这等新近成就的玄尊,玄廷肯定不会让其一上来就投入斗战之中,天夏并没有这么短视。
至于他成就之时,那是因为一上来就表现出了过人的斗战之能,但若是他不愿担任守正,那自然也是可以推却的。
可真要是到了万分危急之时,那当然是以保存天夏为第一要务,那么只要是玄尊,都是有可能上阵的。
万明道人毫不犹豫道:“若为卫护天夏,万明自是不会惜身。”
只是他心中也不禁有些奇怪,据他所知,上宸天和天夏相比,其实也算得上是势弱一方,可此刻听张御之言,似乎上宸天却是一个天夏需要全力以赴才能应付的对手,这与他过往认知有些不符。
张御道:“我知道友心有疑惑,若只是上宸天一家,我天夏自是无惧,便是算上幽城邪神,也能从容抵挡,不过当年天夏所驱逐出去的反逆并不止上宸天一家,还有一派名唤寰阳。
此派凶狠残虐,为所有同道所不喜,在上宸天之前便被逐去。如今上宸天在对抗我天夏之中,自觉势穷力蹙,故想召引回寰阳共同对抗于我……”下来他将寰阳派之大略和万明说了一下。
万明道人听了下来,表情不觉越来越是严肃,若按此言,寰阳、上宸两家再加上其余势力,足可与天夏一战了,下来的确将是面对一场危险局面.
他仔细思考片刻,随后很是谨慎言道:“如今在下初登上境,却要请教守正,下来该是如何走?”
张御道:“我辈成就玄尊之后,通常有两种选择,一是选择在玄廷之中担任职位,另一种便是觅一地闭关修行。”
万明道人摇头道:“天夏值此危局,万明又怎能选择独善其身?”
张御颔首道:“玄尊若要获取名位,那通常是要去地方镇守的,不过如今内外诸层镇守之位皆满,已无空余,倒是守正之位不难谋取,不过我不建言道友如此做。
守正需得面对各类敌手,除却自身功行根底稳固,尚需掌握足够多的手段,才能妥善应对,道友方才成就,却是不宜入此道,我建言道友可先稳固自身功行,待理顺自身后,便去开坛讲法。”
万明道人微觉意外,但他想了想,点头道:“讲法么,此在下倒是能够胜任。”他之前在青阳上洲时,除了修行和巡游,大多数时间就是四处讲道,对此倒是十分熟悉。
张御道:“道友与我虽已然是成就上境,但仍然许多同道仍在徘徊迷茫之中,道友若能在此道之上用心,当便能引得更多同道入得大道之门。”
万明道人认真考虑了一会儿,郑重道:“万明愿领此事。”
张御看他几眼,道:“万明道友,你我乃是玄修同道,无有尊卑之别,今日我之言,也只是建言,并非差遣,道友行事,只需问过自身本心即可。”
每一个人都有自身之想法,也定会有不同的行事方式,但只要大致上道念道理相同,终究会如江河入海,汇聚到一处的。特别是在这开道之初,正是分歧最少之时,也是最易凝聚力量的时候。
万明道人正容言道:“守正所言,也正合万明之心意。听守正方才所言,现在玄法看似勃发奋扬,但是能立于玄廷之上只有守正和寥寥几位道友,能任廷执之人也只有风廷执一人,实是势孤力薄。
那些浑章修士多是由真修转来,他们或会因为道法接纳我们,有许多人或会和我们亲近,但是多数人未必与我等道念相合,我等唯有提携更多同道,需要有更多与守正与在下道念相合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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