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浑道章 第337章

作者:误道者

这真灵现在之所以不肯出来,那是因为其在害怕。

不过并非是害怕什么厉害的敌人,也不是害怕在外面遇到什么危险,而是在惧怕他。

这真灵在惧怕自身的意识被他给抹去。

知见真灵分共为两种,一种是有着自我独立意识的,一种则是没有自我意识,完全是依附御主存在的。

完全依附御主存在的真灵自不必多言,与那些正常的观察者类似,它没有任何人心情感,就是一个非常好用的工具。

只是这工具太过呆板,且并不会进行自我学习,真灵所知道的一切东西全都取决于御主。御主如果是一个见识浅薄的人,那么真灵显也无法发挥出多少作用来。

拥有自我意识的真灵,那就可当一个智慧生灵来对待了。

它拥有很强的自我意识,若与御主相处不好,那么就不会全心全意的相助御主,这种真灵与御主的关系其实更像是合作者,或者是另一种形式的主仆。

不过作为御主,他只要愿意,那么随时可以抹去其意识,而桃定符给他打造的真灵更特殊一些,可以进行性情上的改换。

但他并不想这么做,因为天然诞生的意识无疑最具灵性的。

他淡声道:“你不必担心我抹除你的意识,我要想这么做早就如此做了,可你要是继续拒绝我的要求,那么我也可能进行这样的考虑。”

或许是听明白了他的心意,在等了一会儿之后,一丝丝的幽蓝色的光芒从那些好像金属拼合的地方渗透了出来,周围的物事都被染上一层蓝色。

而后那如银色金属球般的灵舍剧烈摇晃了一下,再咔嚓一声分裂开来,随着一股灼热气息泛出,一片玉白色的光雾自里升了出来,并漂浮在了那里。

其看去是一个飘忽人形,不过只有一尺来高,身形大概像三四岁的小童,大脑袋,短手短腿,不过头上幻化出了一个道髻形状,髻后还有一根飘璎,身上则是宽袖道袍,若是只看轮廓背影,倒像是一个小道童。

只是这小真灵此刻在注视下显得非常紧张。

张御平静道:“你不必惧怕我,你有自身的意识非常好,这是难得的良质,并不是什么瑕疵,我也不会因为你之前躲藏而责罚你,我只要你做好我需要你做得事,你明白了么?”

那小真灵用力点了点头,随即它想了想,用稚嫩声音说道:“可我看不到你。”

张御知道它说的看不到,不是说真的看不到他,而是指无法看到他的思想和过去还有身躯内部的各种情况。

一般的知见真灵需要知晓御主的身躯之上的一切情况,同时还能获得御主所有的知识和经验,如此才能做出最为合适的建议和分析。

不过他并不需要这些东西,身为一个修士,最重要的就是掌握自身,这并不需要别人来指手画脚,哪怕是无法背叛自身的真灵。

而且他与人斗战一向靠自己,并还早早掌握了先见之印,所以也无需斗战建言,他只需知见真灵弥补一些自己顾及不到的地方,同时负责搜集和整合外界的信息。

故他言道:“你不需要知道这些,我要你做什么时,我会另行关照。”

他又想了想,道:“你需要一个名字,我观你通体若玉雪白,又若自籽实中而出,就叫你‘白果君’吧。”

那真灵听到之后,浑身亮了一下,看去很喜欢这个名字。

张御这时意念一转,“白果君”身形闪烁了两下,便就消失不见了。

真灵是永远跟随在御主身边的,在他并不需要用到知见真灵时,只要在意识上进行蔽绝,那么其会消失,并处在一种介于存与不存的状态之中,而在他需要的时候,在意识中进行呼唤,便可再唤了出来。

真灵之事虽是处置好,可他现在并没有离开密室的打算,而是准备将剑器祭炼好之后再出去。

因为剑胎之中的气机和心光每天都会在与剑胎的对抗之中消融少去,所以他每过一段时间都需再设法灌输一股进去,反复进行祭炼,这就必须他时刻在旁待着。

不过这样的动作必须要小心,不能将剑胎“惊醒”,其若是提前醒来,并没有得到充分而彻底的淬炼,那么这柄剑器将来的品质和灵性就会大打折扣。

而这里面的火候拿捏,要求也较为准确,完全就只能依靠御主自身的把握。

实际上,御主与剑器沟通从此刻就开始了。

这也是为什么由御主亲手筑炼的剑器与自身最为契合的缘故。

不仅是前后没有沾染到任何属于己身之外的气机,也因为在打磨的过程之中双方互相适应并由此产生共鸣。

张御的蝉鸣剑若不是因为完全破碎之后重筑了一回,等于再次打造了一次,将里面的杂染完全剔除,那么如今他运使之时也自是做不到这般毫无滞碍的。

剑胎打磨需要一段时间,但并不是越长越好,这视御主的手段和剑胎的品质而定。

林道人所赠的剑胎自然是极好的,藏山一脉俱是剑修,本身就是炼剑的大行家,其所作出的这件赔礼放在藏山之中也是上上之品了。

而张御的心力充沛而纯正,在炼剑之时不但可以做到源源不绝,而且可以完全渗透入剑胎每一个细微角落之中,连一丝一毫都不会遗漏,根本不必要再去用到其他任何技巧。

所以在差不多连续用功七天之后,这柄剑胎就已是磨练完毕。

张御将之拿在手里观察,见其完全失去了原有的光芒,变得乌黑一片,表面看去毫不起眼。

但他知道,这剑胎终于适应了他的气机和心光,现在只差唤醒了。

这也是必须由御主来做的关键一步。

新生的剑器就好若新生的生灵一般,对于出世之后其所接触的第一缕气机,或者说所接触的第一个人会自然而然的表现出一定的亲近,当初的蝉鸣剑,也是由他来唤醒的。

此时他伸手出去,起两指搭在了剑胎的上方,随后缓缓向外移动,每移动一分,便有一块块黑炭一般的东西从上面剥落,并簌簌掉落下来,那寒光烁烁的锋锐剑刃也是一段段显现了出来。

随着所有的黑炭褪尽,似有一道闪电在密室之中急骤明灭了一下,霎时将密室中一切照得纤毫毕现。

张御执住剑柄,见剑身表面如冷镜一般,光滑坚冷,手腕稍稍一转,便有芒光闪过。

这柄剑器虽已出世,不过还有一个步骤需要完成。

那便是定名!

剑名必须由御主赋予,这并不仅仅是一个仪式,同样也是有实质意义的,这是御主从心神深处认可并接纳了这柄剑器。

而这种心神气意的交融,反过来也同样进一步催化剑器的灵性,并令其朝着御主所期望的方向蜕变。

他此刻略略思索了一下,手抚剑脊,口中道:“光若惊电,气凌云霄,就唤你为‘惊霄’吧。”

他这一语说出,手中之剑一震,仿佛是在回应一般,放出一声高亢清长的鸣响,在室内久久不绝。

他微微点头,这柄剑日后当是作为蝉鸣剑的辅助,两把剑一远攻,一近击,正好能相互配合。

他持起惊霄剑虚劈了几下,感觉十分顺手合契,剑光过处,周围阴霾也是随即分开。

试过几次后,他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剑鞘,袖袍轻轻一动,“铮”的一声,就已是将这柄剑器归入鞘中。

他伸指轻轻敲了敲剑鞘,下一步要做得的,就是要设法炼合“蝉鸣”、“惊霄”二剑,让这两把剑器可以化入自身心光之中。

若能做到,那么今后就不必持拿携带了,而是可以在对敌之际随时随地凭心意唤动出来了。

此时他一振衣袖,自蒲团之上站起,从密室之中走了出来,外面天光正明,差不多是食时末。

他看着外面光亮,决定今日就把学令一职辞去。

思定之后,他走入了书房之中,取笔拟了一封书信,而后把李青禾唤来,交给其人道:“你把这封辞状送去学宫中台,余者不必多言。”

李青禾认真接过,一礼之后,退了出去。

不过半个夏时后,李青禾便转了回来,并将学宫方面的允状带回,同时还带了回来三封空白的荐书。

张御拿过荐书翻了翻,这东西明显是学宫方面有意卖给他的人情,日后只要是他觉得合适的人选,便可以凭此荐书推举其担任学宫的师教。

他想了想,把荐书收起,道:“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李青禾道:“回禀先生,按照先生的吩咐,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大的物件也是先送到良州庄园去了,我们随时可以动身。”

张御点首道:“那也不必多留了,你与青曦、青曙带着妙丹君乘飞舟先去良州,我随后便至。今年我们便在自家庄园之中过年。”

……

……

第两百六十五章 得舟

大玄历三百七十九年一月初三。

新年刚过,仍在年节之中,庄园之中到处张贴着吉福剪纸,走廊下悬挂着一排排的喜庆的大红灯笼。

张御一身宽舒青袍,坐在面朝水湖的门廊之下,身前一张矮几,白玉瓷杯中的清茶散发出纯净清香。

这是他到来青阳后渡过的第四个年头了,青阳内外现在一片平静,他也可以享受一下难得的悠闲时光。

不过这也很短暂,等到二月份,他就要去往外层了,那是一个战事频繁之地,现在天夏最主要的战争就是发生在那里。

一群白色的鹭鸟忽水面之上飞过,原本清澈平静的水湖顿时平添了几分生机。

矮几旁的妙丹君忽然支起身体,盯着那些鹭鸟直看,身上的灵性彩雾也是忽隐忽现。

张御伸出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小豹猫眯起了眼,又重新趴了下去,身上的灵性彩雾也是重新收拢了下去。

张御这时从紫星袋中取出一本道册,仔捧在手中慢慢观读着。

在看了许久之后,李青禾走了过来,躬身拱手道:“先生。”

张御随意问道:“有什么事么?”

李青禾道:“有一封从石渠观寄来的书信。”

张御抬起头,把道册放下,从李青禾手里接过书信,翻了一翻,果然是桃定符寄来的,信上语句不多,只言他的飞舟已是差不多打造完成了,若是他有暇,那不妨往灵妙玄境来一趟收取飞舟。

他有些意外,因为这驾飞舟在打造之前桃定符就向他透露过可能会用时较长,他本来以为还会拖延一段时间,那时候说不定他已经到了外层了。

没想到这才刚过新年,飞舟的打造就已经临近尾声了,不过要是能在去往外层之前就带上飞舟,倒也方便许多。

他收起书信,站起身来,去了内室换了一件道袍,对李青禾稍作嘱咐后,就出了庄园,驾一道青虹飞起,往高州方向飞来。

半刻之后,他落在了石渠道观之前,并往里走来。

有一个道童正等在那里,见他过来,忙打一个稽首,道:“可是张玄正么?桃道长让小童在这里相迎玄正。”

张御一点头,道:“劳烦了。”

小道童急忙道:“不敢不敢。”他转身一请,“灵妙玄境的入口在前面,玄正请往这边走。”

张御随着他往后走,很快来到道观后苑,便见山壁之上有一道向下流淌的水瀑,小道童这时当先往里去,他也跟着迈步进入。

这一刻,他只觉感应微微滞有片刻,待感应恢复之后,抬眼看去,见自己站在一处拱形的横天巨崖之上,岩峰之中向有水瀑向外流淌着。

那小道童对空呼喊一声,就有一头仙鹤飞来,而后他翻身上去,道:“玄正请随小童来。”说着,一拍仙鹤,就已是振翅飞空而去。

张御脚下云雾腾起,袖袍飘飘,跟随那仙鹤而来。

他在飞驰途中,也是打量着四周围的景物。

灵妙玄境自他到来青阳后一直有闻,对这真修所居之所他也是颇感兴趣。

现在看来,这里对比青阳域外那些几无变化的荒芜的旷原的确更具自然意趣,且山水之色也是丰富多彩,看起来让人格外赏心悦目。

可是飞遁久了,却又感觉这里缺乏生气,并非是说这里生灵少,而是这里的风光好似万古不变,少一种奋发向上的活力,初看还好,看多了难免让人感到乏味。

他不禁心下有感,这里的风光就一如那些古老真修,他们沿着传承的道路就能走到顶点,他们不必要向外再去求什么,那样也就失去了向外的动力。

然而玄修和那些造物面前还没有一条必然可以上进的大道,他们必须不断尝试找寻那合适自己的道路,而他们奋进的力量也将会推动着整个天夏继续往前行进。

小道童这时在仙鹤背上转过身,向前一指,大声道:“玄正,就在前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