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见异思剑
“你没办法杀我了。”初鹭哭着说。仙邀抱住了她。
待初鹭哭完之后,她左右环顾,才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师父师娘呢?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早就离开了。”仙邀说。
初鹭这才发现,她的身上,不知何时披了一件白袍,那是师父的外衣。她抓着白袍柔软的边缘,拢紧。
“你师父抛下了你,独自走了,现在我们都失去了力量,如何在这个混乱的城里立足呢?”仙邀戏谑地说。
戏谑之后,她又变回了先前淡漠的样子,仿佛濒死的痛苦从未来过,唯有那声音依旧轻若叹息:“现在的我,保护不了你。”
“师父没有走。”
初鹭指着自己的心口,掷地有声地说:“师父在我身体里留下了武艺,我可以保护姐姐。”
“你们聊完了么。”
冷漠的声音响起时,风与火一同沉寂。
赤红色的大灵乾树下,皇帝从幽暗中归来,外罩的黑袍凛然如夜。大灵乾树在皇帝与魂泉的战斗中毁灭。
神木积攒力量散溢于天地之间。
所以,这与其说是皇帝与魂泉的战斗,不如说是她们在瓜分大灵乾树的力量。如今,力量已被瓜分殆尽,大灵乾树将在燃烧后彻底枯槁。
“我与妹妹叙旧,你急什么,嫉妒我有妹妹么?也是,苍白当年只创造了你,她死之后,你已是子然一身。”魂泉淡淡道。
“毫无意义的废话。”皇帝如此评价。
魂泉清幽而笑,她最后抚摸了一番殊媱的银发,便转过身,朝着皇帝走去。她两只手抬起,两只手低垂。
抬起的双臂迎风化作修长的翅膀,落下的手臂则生出鳞片与利爪。胜负未分,生死未见,这场神战只不过是拉开了序幕。
“凝滞灵根、疑问灵根、血灵根、智识灵根、灰烬灵根、兽灵根,嗯.....我一共吸取了三百六十七种灵根之力,你呢?”魂泉问皇帝。
“四百一十二。”皇帝回答。
“不愧是陛下啊,幸好你选的是嫉妒之剑,而非饕餮之剑,否则,今日的我可就没有半点胜算了呢。”
魂泉玩味地说着,她凝视着鳞爪间游曳生彩的种种灵根,将它们攥紧在了掌心,说:“不过,在漫长的历史之上,旧王总会被新王钉死在王座上,今天也不会例外,我将旧时代的桎梏连同你一同斩灭,我会建立龙的新朝。”
皇帝没有作答。
苍白还未彻底死去,她也还未登基,哪里算得上什么旧王?不过是旧日的诸侯而已。
但她没有与魂泉辩驳。
她将时之灵根与兵器灵根融合,以自己悠长的年龄为媒介,铸造了一柄新月般横跨夜色的银刃,寒风裹着冰雹在这柄巨刃上撞碎,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切不和谐的银色都被抹去,世间准有刀刃在发出战斗的前奏之音。魂泉也不再说话。
两道龙影凌空而起,破开风与雪,在苍茫的穹顶展露翼膜与锋刃,夜色被再度照亮,神的领域在意志中张开,她们厮杀、碰撞、互相吞噬,巨量的火光将黑夜燃烧得瑰丽耀眼,仿佛大灵乾树死去之后,彩色的灵魂在天空中徘徊不去。殊婬被她们离去时的狂风吹倒在地。
她艰难地爬了起来。
殊媱置身于狂暴的乱流里,却没有像灾厄邪魔一样被杀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也并不关心,此时的她心中空空荡荡,不知该何去何从。
头顶上的战斗似乎永远也不会分出胜负。反正都是敌人,谁赢也与她无关。
但她还是希望魂泉能活下来,这样,她至少还能给后续的人生赋予一个复仇的意义.....有的人就是需要一个理由才能活下去,否则她会在虚无中毁灭自我。大灵乾树熊熊燃烧。
褪去色彩的叶片燃为灰烬,飘落成雪。她看雪落了整夜,回神时满地劫灰。
没有奇迹发生,大灵乾树的赤红之色也已消退,变成了死寂的灰与白,凋落殆尽的树枝光秃秃一片,再也不停投下宁静的树荫将她抱拥。
上方。
流动的寒云与雾之间。
魂泉与皇帝未能立刻分出胜负。
她们回到了原处,悬空而立,身上看不见伤痕,仿佛从未动过。
先前她们展露了无数瑰丽的神术,从山巅斗至云与月之间的寒境,但这些远在人类法术巅峰之上的神术,对于她们这样的存在而言,依旧是隔靴搔痒,无法作为真正分胜负的手段.
“这样打下去永远不会有结果的。”皇帝问:“你还不打算将你那个东西拿出来么?”
皇帝说完,不由向着南方远远警了一眼,仿佛预见到什么东西要来了,有些不耐。
“原来你都知道啊。”
魂泉笑了笑,手掌一托,金光在她掌心汇聚,赫然是林守溪与小禾遗失的金钵—这金钵像是长了腿一样,从储物戒中逃走,回到了主人的手中。
林守溪在另一个世界的古庙,与行雨相识之时,就见识过这个金钵。它可以吸取一切的灵根。
魂泉也不隐藏了,她像是一个降妖除魔的和尚,手托金钵,将钵口对准了呈帝,试图吸取她体内的四百余种灵根。
可不知为何,这白用百灵的金钵却像是触碰到了虚无,什么也取不出来。魂泉再次审视皇帝,眉头微蹙。
只见皇帝的身后,浮现出了一道道神秘的星光,它们像是琉璃的触手,也像是澄净的光带,昭示着与这个世界截然不同的力量。
“我在星空之外时,与这域外煞魔缠斗了百万年,终将它杀死,它的尸体被我封印于恶泉大牢最底层。”皇帝说,
在皇帝原定的计划里,她会引导识潮之神攻城,让识潮之神吸走她休内全部的原初神浊,而她在得到净化之后,将会占据这星空之外的煞魔力量,并与之融为一体。
一旦完成,她将变成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生命,哪怕诛族之剑重新问世,也无法奈何她分毫。
她没有同族,而且,诛族之剑有个致命的缺点:它无法对世上仅存员的族类下杀手。
可惜,在皇帝要完成一切之前,被强行拖到了宿命般的死城中。
宏图大业几乎要毁于一旦,如今,哪怕是她也只能拖着最后的残躯来到真国,米窃取本该属于魂泉的果实。
“可惜,时间太过仓促,我只融合了一部分的力量。“皇帝感到遗憾,对她而言,尢法完满是最大的残忍。
不过,只是融合一部分,就让将近魂飞魄散的皇帝恢复至此,若她完整地吞噬那具躯体,世间又会掀起何等的灾难呢?
魂泉收起了金钵,她淡淡道:“既然都无法杀死对方,又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呢?”
“嗯。”
皇帝没有反驳,她也明白了魂泉的意思,言简意赅道:“死灵雪原相见。”
她们会共赴死灵雪原,结成暂时的同盟对抗灰墓君王,至于谁能得到原点最后的遗物,听天由命。
将要离开时。皇帝冷不丁抬手。
那柄破碎的银月之华向着人间坠去。那是......大灵乾树的方向?
不!是殊媱!
魂泉顷刻反应了过来,她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对殊媱痛下杀手,但无论如何,当着她的面杀死她的妹妹,这种行为无异于最赤裸裸的寻衅。
磈泉收拢双翼,下坠如箭,用缚之灵根将这银月锁住,随后直接以利爪将其撕碎。
她的反应已是及时,可任由一道内蕴毁灭之息的威光成了坠落地面的漏网之鱼,只听轰的一声,废墟中尘埃汹涌。
“你到底想做什么?”魂泉瞳孔微凝,寒声质问。“你也没有妹妹了。”皇帝说。
魂泉感到错愕,她的确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竟真被皇帝记挂在了心里不过,这似乎也并不奇怪,毕竟,主导着她身躯的情绪是嫉妒。
可令魂泉与皇帝都感到吃惊的是,殊媱竟然奇迹般活了下来。魂泉向下看了一眼,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皇帝的一击因为她的阻挡发生了偏移,恰好打在了某个藏在地下的巨大暗室里,整个圣树院都毁灭殆尽,唯独它保存了下来。这个暗室极为特殊,因为那是保存“死灵黑暗”的暗室。
圣树院为了炼制死灵之质,在死灵雪原的封印之外提取出的死灵黑喑封存在了圣树院的密室里,为了防止死灵黑暗泄露,圣树院将挖掘出的龙骨冶炼为砖,制造了这问暗室。
呈帝的一击之下,暗室终于寸寸碎裂。宛若实质的黑暗从裂隙中喷薄出米。
死灵黑暗仕攸色中显得“耀眼,哪怕远仕寒云之上,魂泉依旧能感受到其中深藏的绝望、怨怒与憎恨,更别提身处其中的殊媱了。
殊媱虽躲过了皇帝的一击,却还是难逃一死。
魂泉与这个妹妹并无感情,她对于殊媱只是长辈对晚辈的些许欣赏,但这一幕发生之后,她依旧出离地愤怒。
“看来你是半点没有共赴雪原的打算了啊。”魂泉战意复起。“我木就是孤家寡人。”皇帝说,
魂泉皱紧眉头。
她一时也分不清,这个半疯的皇帝到底想做什么。皇帝垂日人间,片刻后轻声叹息,说:
“她来了。”....
死灵黑暗将殊媱吞没,殊遥听见了最嘈杂的声音,那是无数厉鬼贴着她的耳垂磨牙,要将她拖入永恒的渊牢。
这一刻,原本心如死灰的殊摇突然燃起了生的意志,活下去,她想要活下去,大灵乾树虽已毁灭,但一个人存活并不需要太奢侈的理由,她可以为了自己活下去!
可她根本无法从这样的黑暗中摆脱。小姐.....
殊媱想起了什么,她抬起手腕,抓住血誓的位置,大声呼唤:“小姐—”黑暗没有给予她任何回应。
她瓷白的身躯上出现了尸变般的痕迹,她知道,不能再拖了,死灵黑暗有着无与伦比的腐蚀能力,她很快就会被黑暗啃食殆尽。
于是,最后关头,殊媱急中生智,她拧下了自己的头颅,用力地抛了出去。
头颅没有被黑暗纠缠,顺利地摆脱了出去,旋转着飞向空中,在临界点微微悬停后落下。
殊媱想让自己的头颅滚远点,滚快点,看看能不能跑过死灵雪原的扩张,保留下有生力量。
但......
殊媱入旋地转地落下,却没有在地上磕个头破血流,而是被陷入个温软的怀抱里。
她的头颅被一双子捧起,接着,头晕眼花的殊婬对上了一双澄澈的曈子。她立刻清醒。
“小姐......”殊媱樱唇翕动。
她怀疑这一幕是梦境。
她呼唤了小姐,于是小姐真的来了,并将她抱拥。
殊婬想回馈一个拥抱,可是发现自己没有身体,接着,她又想起了什么,惊愕地大喊:“小姐小心!!”
顷刻。
死灵黑暗将捧着头颅的黑裙少女飞快吞没。
正当殊媱以为这一幕要被永远定格在黑暗里时,她的眼角,闪过了一道金光。看错了吧......死灵黑暗可以吞噬一切的光,她看到的,也许是地狱之门洞开时喷涌出的红莲狱火。
一息之后。
纽微的金光豁然扩张,它宛若沐光的金色雄狮,咆哮着张扬起凛人的鬃毛,于纵横驰骋士碎了钢铁般的黑暗,金光开入辟地,所有的怨怒与哭啸化为乌有,刹那间,万物澄清。
殊媱的眼眸微微向上,赫然发现,那枯焦的人灵乾树下,不知何时添了一轮金日。
这是.....
“没想到九明圣王之焰真是这死灵黑暗的克星。”小术望向了托举金日的林守溪,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