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埋葬众神 第441章

作者:见异思剑

睚眦的尸躯沉入湖中。

林守溪与慕师靖之间再无阻隔。

少女黑色的棉裙堪堪过膝,小腿因为疲惫而显得尤为苍白,她的长发与棉裙皆沾着水,黏在肌肤上,看着宛若一位前来索命的艳丽女鬼。

他们立在迷蒙的雾气里,长长地凝视。

林守溪走到慕师靖面前,将她拦腰抱在了怀里。

“你做什么?”慕师靖咬着唇。

“你累了。”林守溪认真地说。

“也许吧。”慕师靖没有挣扎。

他们拾回了斗笠,重新戴上,在附近的岛屿上落足歇息。

雨停了,镇龙宝刹立在夕阳里,涂着金粉的瓦片熠熠生辉。

五百年前,这里曾有僧人镇杀恶龙的传说,僧人与恶龙早已无影,剩碑文犹在,只是这碑文更像是在诉说今天发生的故事。

今日斩龙太过疲惫,两人打算休息一夜,养足精神后再前往迷雾未卜的长安城。

他们租了一条小舟,在劫后平静的乌龙江面上泛舟、烤龙肉。

吃饱喝足之后,慕师靖坐在船头,解下了新削的洞箫,放在唇边吹奏,箫声从小舟上飘出,在暮色与湖风中显得悠扬而苍凉。

白鸟飞走,夕阳沉没,晚云如血。

这片湖成了真正的龙墓,而她则是龙墓的吹箫人。

她总觉得自己是在缅怀什么,可凝神去想,又怎么都想不真切。

少女懒得再想,她转过头去,看向林守溪,伸出秀足踢了踢他,开始与他盘算起了这一战的功劳。

“今日能杀掉睚眦,我功劳应占有八成。”慕师靖说。

“我居然有两成?”林守溪吃惊,笑道:“黑裙圣君大人今日真是慷慨大方。”

“不,天时地利占了一成,所以你只有一成。”慕师靖一本正经地说:“一事无成的一成。”

林守溪哑然失笑,今日他实在太累,懒得再与这小妖女争执了,他躺在船板上,从身上摸出了一根银簪,说:“见簪如见师尊。”

慕师靖愣了愣,过去怕煞了宫语的她今日却是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林守溪见状,微怔。

“今日怎么这般猖狂……你是觉得徒在外师命有所不受了?”林守溪直起身子,持簪看她。

“呵。”慕师靖摇了摇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莫说这区区银簪了,你就是让师尊亲自站我面前,我也是这态度,甚至还能更放肆些哦。”

“你也只敢在师祖背后猖狂,她要是在你面前,你准乖得和个小婢女似的。”林守溪只当是她又在说大话,不免冷嘲热讽。

慕师靖血气上涌,心中生出了要将这大秘密说出来的冲动,但她很快克制住了……这秘密说出来虽也爽利,可这样的话,好不容易拿捏的把柄可就没了,她今后还想好好旁观,看看这对师徒能整出什么动静呢。

每每想到师尊大人竟是小语,她都会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我才不是婢女!”

慕师靖反驳了一句,可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她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敢,直接夺过了林守溪手中的银簪,高高举起。

“你要做什么?”林守溪皱眉。

慕师靖手腕一动,将这簪子往湖里掷去,银簪沉入湖中,顷刻没了踪影。

“见簪如见师尊,这下好了,师尊大人沉湖了呢。”

慕师靖微笑着开口,还拔出剑,在木舟的某处刻了道印记。

林守溪还未从她胆敢扔簪的举动中缓过神,他盯着那道印记,问:“这又是做什么?”

“刚刚簪子是从这扔下去的,我留个印记,要是哪天师尊想取回去了,就让她循着这个印记自己来找。”慕师靖双手叉腰,如是说道。

林守溪听着她的话,目瞪口呆。

这哪里是让师祖找银簪,分明是在侮辱师祖的智慧……这小妖女竟已嚣张到这等无法无天的地步了吗?

“怎么了?我愚蠢的弟弟,你怎么不和姐姐说话了呢?”慕师靖弯下腰,伸出手,在林守溪呆滞的目光前晃了晃。

林守溪回过神,注视着慕师靖的眼睛,问:“慕姑娘,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慕师靖疑惑地问。

“那就是……”

林守溪顿了顿,说:“若我真心想教训你,有没有这银簪,其实关系不大。”

慕师靖一愣,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

“你……你想干嘛?”慕师靖绞着黑裙,预感到不妙。

随后,她见林守溪平静地开口,轻轻吐出了三个字:“擒龙手。”

……

第303章 与慕姑娘的一夜

夜月晦淡,银河像是半寐的眼,朦胧地俯瞰着银亮的江,小舟在江面上划过,留下了狭长的三角水纹。

木舟一端。

一场不大不小的战斗发生了。

慕师靖实在想不通,这擒龙手究竟是谁创造出来的武功,对于龙属的压制力简直到了不讲道理的地步,写这邪功的人该遭天打雷劈!

很快,慕姑娘节节败退,乱了阵脚,被擒龙手制伏,压在船舷上。

林守溪也没继续做什么,打败她后,他就松开了手,回到了原处,继续仰望星河,调息真气。

慕师靖靠船舷而坐,抱着膝盖,冷冷地盯着林守溪,不知为何,心里更气了几分。

林守溪被盯久了,也觉后背凉飕飕的,他看向她,问:“怎么了?”

“按照辈分,我是你师姑。”慕师靖幽幽开口。

“嗯。”林守溪点头。

“那你这么对你师姑,你就不觉得羞耻?”慕师靖质问道。

“身为师姑却打不过我,该羞耻的不是你吗?”林守溪问。

“你……”慕师靖咬着柔嫩红唇,觉得他说得有理,故而怒意再添一分,她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

“好。”林守溪居然答应了。

慕师靖听着这声余音绕梁的‘好’,胸口更闷,她哼了一声,霍然起身,再度张牙舞爪地朝林守溪扑去,林守溪看着这一幕,心想她这是和小禾学的吗……当然,和小禾不同的是,小禾是真的打得过自己,而她……

很快,慕师靖又被制伏在了船舱里。

慕师靖被擒着香肩,脸颊贴着微潮的木板,动弹不得。

她回想着这两天狰狞巨龙见到自己时闻风丧胆的模样,心中落差更大。

林守溪依旧没有欺负她,制伏她后就回到原处,打坐调息,舒缓着连日战斗的疲惫。

慕师靖斜着双腿坐在船舱里,看着星光洒满衣襟的清秀少年,心中怒气更重,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但就是血气上涌,忍不住再度挥拳扑去。

林守溪揉着太阳穴,再度使出擒龙手,将慕师靖反剪双手,制服,然后又将她放了。

如此又重复了几次后,林守溪对于这个无理取闹的小妖女也忍无可忍了,将她按在船板上,拦住少女扭个不停的水蛇细腰,对着黑裙紧绷的娇腴臀儿甩了几巴掌,这几巴掌将慕师靖打懵了,她又回到了那个雪夜的误会,不同的心境交织着涌上心头,竟令她玉腿微屈,灵眸凝滞,一时失语。

她从小到大挨过不少次师尊的打,早已习惯,唯独那次雪夜误会的独特触感令她印象深刻,她本以为那是错觉,是紧张与羞耻酝酿出的酒,欺骗了她的理智。直至今日,熟悉感带着一丝偏离的陌生再度涌动,她像是回到了那个短促的夜晚,每一丝脉搏与心跳都随呼吸颤动,刺激成识海中电流般的波纹。

她也终于明白,小禾逼她写的文稿里,为何有大量这样的情节了。

很快,这些微妙的情绪都被慕师靖秋风扫落叶般清空,她转过粉颈,怒视林守溪,道:

“你……你竟敢打我?你可是你师姑,是你姐姐,也是你小禾老婆的姐姐,是黑裙圣君,是龙王墓地的吹……啊!!”

……

苍翠的洞箫贴在慕师靖的唇边,悠扬的曲调在江面上飘远,慕师靖吹着洞箫,眉时颦时舒,容颜变幻。

这旋律原本优美动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时不时响起的清脆拍打声会将这箫声打乱。

箫声融入抽打声的旋律,时缓时急,高潮处如暴雨泄地,低徊处如暗潮悄涌,待到一曲吹罢,慕师靖放下翠竹洞箫,冷艳绝美的仙靥已然潮红一片,她艰难地从林守溪的膝腿上爬起,跪坐在地,将洞箫别回腰间。

林守溪倾身,伸出一截手指,将她一绺秀发挽至耳后,将雪白的玉颈露出。慕师靖不喜欢这种任人摆布的感觉,委屈地皱着唇。

慕师靖本想威胁去和小禾告状,但她总觉得,以小禾现在的性子,恐怕会来一句‘打得好’,她檀口微动,悻悻然闭嘴了。

林守溪再度对她伸出手。

“你干什么?”慕师靖警觉地后退。

林守溪从她手中取过了洞箫,倚靠船舷,衔箫而吹,悠扬动人的曲调顷刻流泻了出来,与江面上的清风相和,美轮美奂。慕师靖听着箫声,想起了当初在洞窟中同宿的雪夜,只觉光阴如水不舍昼夜,不觉黯然神伤,一时竟忘了刚刚受到了欺负。

林守溪不知吹了多久,待他吹累将笛子放下时,慕师靖依旧能听到悲凉的箫声在长空中回荡不休,风不停歇就不会断绝。

小舟打浪,星河斗转,镇龙塔在远处的山间上立成了针一般纤细的剪影,人与塔隔着夜色挥手告别。

许久,小舟靠岸。

“以后这件事绝对不许提及,知道么?”慕师靖下船前冷冰冰地叮嘱。

林守溪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这一犹豫又激怒了慕师靖,她蹙眉,道:“你这什么表情?怎么一副我占了你便宜的样子啊?”

“你还不是咎由自取。”林守溪说。

“那你也不能这样!”

“你乖点就行。”

“乖?你……我今年都十九岁了,你居然这么对我说话?”慕师靖红唇抿成一线。

“你也知道你十九岁了?”林守溪叹气。

慕师靖鼓着香腮,气呼呼地跃到了岸上,等林守溪上来时,她忽地转过身,一把将他推到了水里。

林守溪湿漉漉地上岸,再次念出了那三个字:“擒龙手。”

慕师靖受惊而走,逃也似地跑入了前方的林子里。

入冬,这片树木依旧一片血红,望过去宛若烧得正旺的枫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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