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埋葬众神 第360章

作者:见异思剑

“你找死?”行雨诧异。

若是将他的擒龙手封住,他岂不就是待宰的鱼虾了?

这一定有诈。

“你爱信不信。”林守溪冷冷道:“时间与地点都写在里面了,到时候我最多等你一个时辰。”

行雨看着他,脸色变幻莫测,她没有给出回应,只是摇身一闪,遁入了大河之中。

林守溪的确有诈。

他写了两封战书,一封给了行雨,另一封则委托附近的门派,寄给了同样盛怒的司暮雪。

第255章 观沧海

“你这样骗她,就不怕她与司暮雪联手追杀你么?莫要玩过火了。”

宫语端坐镜前,将身后的发挽起,梳成垂髻,优雅地垂在颈背上,她左右端详了会白皙姣美的脸颊,放下木梳,问。

“不会的。”

林守溪用蒲扇扇着药炉,揭开盖子看了一眼,一边去取碗勺,一边说:“司暮雪或许愿意与她合作,但她不会,她是龙族,天生倨傲,在她的眼里,非我族类皆是蝼蚁,与人合作对她而言是耻辱。”

林守溪拎起药壶,倾斜,注入瓷碗,继续说:“若能两败俱伤当然最好,哪怕不能,也至少可以震慑司暮雪,让她知晓龙族的存在,有所忌惮……总之,恶人还需恶人磨。”

“恶人还需恶人磨?”宫语听了,却是转过身,莞尔淡笑:“我怎么觉得你才是那个恶人?”

林守溪听了,也笑了笑,并不反驳。

“你就不怕她们打过一场后有所突破。”宫语又问。

“那就是她们的机缘了,世上从没有万无一失之事。”

林守溪将药吹得更凉了些,他四平八稳地端起碗,坐到宫语面前,“师祖,喝药。”

“我病已好,还要喝药么?”宫语问。

“师祖身体尚虚,应当多调理几天。”林守溪舀起一勺药汁,放到她的唇边,像个老医师。

宫语垂眸看着黑乎乎的药汁,犹豫了会,接过了林守溪递来的瓷勺,闭上眼,一饮而尽,今日的药尤其苦,她捂着胸口,咳嗽不停,重新抬首时,冷淡的眼眸中竟含着盈盈泪光,让人心生怜惜。

“师祖这么怕苦?”林守溪忍不住道。

“少说风凉话,你自己喝喝试试,看看苦不苦。”宫语冷冷道。

“所有端给师祖的药,我都先试过的。”林守溪说。

“……”

宫语心中一动,她没有回应,只转过身去,淡淡地哦了一声。

取来白袍,罩住熨帖身躯的白色内衫,系紧裙腰束带,雨夜破庙的狼狈已被洗去,林守溪抬眼望去,幽暗的长廊流动着霞光,女子雍容曼妙的背影仙意盎然。

焚香祷告,沐浴更衣,休整完毕之后,两人没有久留,在夜幕降临前离开了这里,继续向东。

悬崖深谷,雨林沼泽,一路向东千万里,世界展露着它的温柔与凶险,林守溪与宫语在蜿蜒的道路上穿行跋涉,将凹凸不平的瑰丽地貌踩在足下。

遥想去年的这个时候,林守溪刚与小禾重逢,之后又在楚门度过了三个月悠闲而愉悦的日子,当时的他本以为劫波渡尽,没想到短短一年,竟又发生了这么多事。

休憩之时,林守溪看着曾经冷傲不可攀的道门师祖弱不禁风的模样,就有如梦似幻之感。

路远山遥,宫语闲来无事,也会与林守溪讲一讲往事。

“楚楚和她娘亲小时候很像,很刻苦,很用功,我还记得第一次在云空山下见到她的时候,那时候她穿着白裙子白袜子,比牵着的小鹿还小,瓷娃娃一样,可爱得紧。不过这丫头小时候脑袋不太灵光,我当时伸出手,说我们道门要丹药有灵兽,要灵兽有仙植,问她愿不愿意和我走,她竟傻乎乎地点头,直接被我拐走了。”

“当时她在道门住了一晚上,还有些拘谨,坐姿都是一丝不苟的,不过那时候她连神山雅言都说不连贯,一开口就让人想笑,嗯……和她二师姐刚来的时候很像。”

夜色,大江,山岩孤峭,宫语遥望群山,追忆往事。

“二师姐?”林守溪微怔,他还未亲眼见过大师兄与二师姐,对于他们的记忆只存在于一个个江湖传说里。

“嗯,楚楚的二师姐叫尹檀,我一般叫她檀儿。”宫语说:“当初云空山让我开宗立派,教些弟子,升云阁试剑时,你二师姐败了,名次很差,几个大山门都没人要,当时我境界虽高,但山门初立,底蕴不厚,所以也没人挑,我见她长得不错,便顺手调剂到了门下凑个数,当天晚上,我把她叫到房间里,例行问了些问题。”

“师祖问了什么?”林守溪感到好奇。

“没什么呀,就问了问她的出身,境界,擅长的领域以及未来的目标。”宫语说到这里,忍不住露出微笑,她说:“当时尹檀名次虽差,几乎垫底,却颇为自信,她说,师父,你这次虽收了一个弟子,但不要气馁,我会努力钻研,写文章,争取两年之内带着师父评上大门主,四年之内带着师父评上名誉宗主,等修成仙人境后,我也不会弃师父而去,而是陪在师父身边,继续攻读人神境,弟子来之前看过了,云空山真、神、道三座仙楼楼主年事皆高,随时可能仙逝,若有机会,我争取给师父捞一座楼。”

“我当时听完笑了许久,心想这孩子年纪轻轻,倒是会胡思乱想,我问她为何这么说,是怕我看不上你,所以给为师画饼充饥么?谁知她一脸严肃地说,师父,你门下可就两个人,我们谁也别看不起谁了。”

说到这里,宫语唇角弧度挑得颇高,似沉浸在了那段妙趣横生的往事里。

“二师姐真是个妙人。”林守溪也笑了,问:“后来呢?”

“后来我就当上了云空山百年名师,如今更跻身为仙楼楼主。”宫语说。

当初宫语刚当上百年名师时,由衷地骄傲与喜悦,当时云空山会发一柄刻有百年名师四字的琉璃玉尺作为表彰,她直接将湛宫换下,把那玉尺背在背上,别人一旦问起她背的是何物,她就会故作不经意地取下,云淡风轻地说自己是百年名师,美中不足的是,别人在羡慕之余,夸奖的却不是她,而是竖起大拇指,说‘你徒弟可真厉害’。

只见林守溪也露出了神往之色,宫语以为他会夸奖两句,谁知他也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说:“二师姐可真厉害。”

宫语的笑冻结在了唇角。

她也懒得去反驳,她还记得当初自己得奖时,檀儿骄傲地说出‘谁说朽木不可雕的?你看我师父不就混上了名师么?’的场景,一时感慨万千。

“那大师兄呢?”林守溪继续问。

“你大师兄啊……”宫语悠悠道:“你大师兄当年名次很高,但是个榆木脑袋,还是被你二师姐敲开窍的,当初你二师姐整日拉着他去道场,让他帮着打下手,洗丹瓶,做记录,久而久之也灵光了不少,后来也成了云空山的大名人。”

“那师祖呢?师祖当时在做什么?”林守溪注视着她。

“我啊……”宫语想了一会儿,说:“为师的作用当然也是至关重要的。”

“比如?”

“比如问云空山要钱,支持你二师姐。”

“哦……”

林守溪愈发敬佩这位传说中的二师姐了。

宫语也很怀念那段岁月,那时候她整天被尹檀逼着去和云空山的几个大长老要钱,大长老们起初以为她是来骗钱的,也抠抠搜搜的,令她很是不满,还大吵了几架。总之,也算一物降一物,当时的尹檀算是唯一镇得住她的人了。

“当初收小映婵的时候,还以为又是一个檀儿,没想到笨这么多。”宫语叹气道。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林守溪肃然道。

“我又没说映婵不好,你急什么?”宫语见他这护短的样子,不由笑了笑,继续说:“我当时已是道门门主,收徒不需要经过升云阁,我拿出一块师门令牌在她面前晃了晃,问她为何要拜自己为师,若答得好,我就将这牌子给她。”

“楚楚怎么说的?”

“小映婵说,因为我长得漂亮,比她娘亲还漂亮,所以觉得我一定也很厉害。”宫语说:“在楚楚心里,为师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林守溪原本在笑,听到这里,笑容却也微凝,他蹙起眉,试探性问:“师祖,你……确定?”

“不然呢?”宫语反问,随后,她似明白了什么,意味深长的笑道:“你该不会是在自作多情吧?”

“……”

林守溪怜惜地看着师祖,不忍告诉她真相。

“总之呢,小映婵就这样拜入我门下了,当初楚妙总和我说她的女儿多漂亮多可爱,之后她再也没敢和我夸耀过了。”宫语坐在崖边,玉腿晃若秋千,下方江河滔滔,上方白月高举,十年百年往事似都在浅谈间融入流水,逐风远去,不舍昼夜。

“你收了这么好的徒儿,为何不好好教导呢?”林守溪用质问的语气说。

“刚收她的时候,我几乎寸步不离,带了她大半年,几乎视若己出的,后来事务繁忙了起来,我必须来这个世界镇着道门,所以之后的几年,我与楚楚极少见面,关系疏远了许多。”宫语说。

“既然极少见面,那你还总欺负她?”林守溪皱眉问。

“每次回来,她都频频犯错,我不罚她罚谁?”

“兴许楚楚是故意的,只是为了让你更关心她。”

“那也该罚,这小姑娘这般叛逆,不罚她罚谁?”宫语淡淡道。

“果然是楚楚在惯着你,师祖才是那个小姑娘。”林守溪说。

“嗯?怎么与为师说话的?”宫语冷哼,淡然道:“以后回仙楼了,我定将你这小情人狠罚一顿,看她敢不敢如你一样顶嘴。”

“师祖在威胁徒儿?”

“威胁你又如何?”

“楚楚温柔,会一直惯着师祖,徒儿可不会。”林守溪平静地说。

宫语本想驳斥两句,可又立刻想起那日挨打的事,不免心生忌惮,知这少年看似正人君子,实则无法无天,也未敢再挑衅,休息闲聊之后与他继续赶路。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大海。

翻过一片满是皱襞的巨岩,大海几乎是突兀地出现在眼前的。

脚下的江流像是一柄锋锐的巨刃,切开峡谷与平原,沿着宽阔的河道向东奔涌,狂涛纵横,裂壁吞沙,浊黄色的大河一往无前地撞向了大海,在江海的交界处形成了一半浑浊一半清澈的分明界线,河道的轮廓也在触及海洋的那一刻敞开了,它向着两侧垂开,像是拥抱着无限之洋的有限之界。

林守溪已分不清涛声和风声,它们在天地间回荡不休,仿佛成了沧海的本身。

他们沿着河流一路向东,竟来到了大海面前!

这是林守溪第一次见到大海。瑰丽壮阔的景观总能震撼人的心灵,他站在那里,怔怔地看了许久,从日出一直看到了大日高悬,眼眸湛蓝一片。

“走吧。”

林守溪缓缓回神,说。

到了大海,已无路可走,按照计划,他们接下来要迂折向南,去和潜入道门的小禾会合。

“走?到了这里还想走?!”

一个冰冷的声音陡然响起,如刺破江面的冰峰。

林守溪向前望去,只见翻滚的浪涛上,赫然立着一个幼小的身影,她头顶犄角,身披银鳞,赫然就是行雨,她立在江面上,甩着那截还没长好的尾巴,怒气冲天。

当然,除此之外,行雨的身上还有许多伤,她的银鳞被剥去了不少,皮肤上坑坑洼洼,尽是血痕,她的脖颈、手臂、脸颊也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疤痕,看着伤势不轻。

将一头龙打成这样,哪怕是拥有擒龙手的林守溪也难以做到,可以想见她与司暮雪的战斗何其惨烈。

但对于行雨的出现,林守溪并不感到意外,司暮雪不擅水,难觅他们行踪,但龙是水中的王,他们一路沿着川流行进,很容易被行雨捕获踪迹。

“行姑娘,打得还畅快吗?”林守溪问。

见他这样问,行雨更加窝火,她大怒道:“姐姐说得没错,你们人类果然都是阴险狡诈的骗子,决斗之事何其庄重神圣,你竟然敢以这样的伎俩诓骗我?!”

“我何时诓骗你了?我说了决斗,又没说亲自与你决斗,再说,看你这样子,打得应当很畅快才是,你天生好战,又棋逢对手,不该谢谢我吗?”林守溪面不改色地说。

行雨听了,登时气结,心脏不断撞击着胸腔,令她长发与鳞片皆张,她取出一个金钵,握在手中,大怒道:“任你巧言令色又怎样?你以为你这次还能逃掉吗?”

“你又要送我什么东西?”林守溪盯着那金钵,好奇道。

“放肆!”行雨大喝一声,道:“这是姐姐借我的神器,可以吞噬世间灵根,若我没有猜错,你体内应该藏着体魄相关的灵根吧,看我今日将你灵根拔出,你还如何挨得住我的重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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