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炎
大清洗过后,在苏咏霖的强烈要求下,全体复兴会员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结婚的,全都来报备过了,而且拿到了真正的批准文件,之后才能放心结婚或者维持婚姻关系。
于是田珪子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乔丰家族的婚姻文件。
从中,他发现了乔丰和自己妻子的结婚补办登记文件和批准文件,还有乔丰的女儿乔嘉嘉的婚姻登记文件与庶务部审核批准文件。
乔嘉嘉的丈夫叫做鲁正青,现年十八岁,是中都复兴会干部培训班的学员,还有一年就要结业。
而鲁正青的父亲叫做鲁甸——朝廷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现年三十六岁。
鲁甸出身庆元府失地贫农,早年流浪,后来成为苏家制盐工场的一份子。
在苏咏霖的教导下,他成为第一批觉醒者,跟随苏咏霖北上山东闹革命,是军中最早的一批指导员之一,有丰富的政工经验。
他虽然识字晚,但是天资不错,学习东西的速度很快,立国之后进入干部培训班学习法律等专业知识,结业之后被选拔进入都察院做官。
四年前,大清洗末尾时期因为功劳一路升职,最后升任左佥都御史,一直至今。
从他的履历上来看,基本上全都是功劳,不过因为功劳也是中规中矩的功劳,没什么亮眼的地方,所以升迁也是按部就班的升迁。
大明都察院的格局是左都御史、左副都御史和左佥都御史领衔都察院一部分事务,主要针对中都官员,针对中央。
而右都御史、右副都御史和右佥都御史领衔处置外地行省官员的事务,各有侧重点。
而鲁甸的这个职位的职责是协助左都御史、左副都御史处理都察院的日常政务事宜,针对中央官员的行事操守方面进行工作,原先在中都都察院体系内属于三把手。
在左都御史田珪子全力以赴处置黄河工程的前提下,代管左都御史职务的孔茂捷一人分身乏术,又要管内部又要管外部,精力不济,需要更多的依仗其他的工作人员。
所以实际上左佥都御史这个职位在这段时间内等同于中都都察院的二把手,而在左副都御史唐祥因为中都官员在外地有牵扯而外出公干的时候,甚至可以是一把手。
所以这个职位的权力很大。
田珪子把这份文件拿着,找到了孔茂捷,给他看。
孔茂捷看后,面色严肃起来。
“鲁甸算是我的一个挺重要的助手,中都的事情除了左副都御史唐祥之外,就是他帮到我的地方最多,因为他是老资格会员了,所以很多我不认识的人或者我搞不清楚的关系最早都是他告诉我的,他……”
“一个人也不可能从一开始就是混蛋,总要有一个过程,战争年代,他们都是立下战功上过战场的人,意志也十分坚定,至于现在这个模样,一定有原因。”
田珪子深吸一口气道:“把他们挖出来,审讯他们,找到根本原因,对症下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好!”
孔茂捷点了点头。
田珪子立刻“邀请”复兴会员、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鲁甸来他的办公室喝茶聊天。
命令传达到鲁甸的耳朵里的时候,鲁甸还在都察院像模像样的办公,消息传来之后,鲁甸面色没有异常,直接起身前往田珪子的办公室“喝茶聊天”。
进到田珪子办公室的时候,鲁甸就觉得这场面有点奇怪。
光线暗弱的办公室内,只有一束光从窗口打入室内,正好照在了端坐在办公桌前奋笔疾书的田珪子身上,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点神圣的感觉,鲁甸甚至搞不清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更有些奇怪的是,是他这几年的顶头上司、右都御史兼监察部主任孔茂捷也坐在一边端着茶碗慢悠悠的喝茶,好像正在等着他。
真正让他觉得不对劲的,是他进入田珪子的办公室之后,两个都察院巡检御史从后面跟着他走了进来,然后把门带上,两个人一左一右守在门边上,像是在看守犯人似的。
鲁甸心里一沉,暗叫一声不好。
自打乔丰被突然逮捕之后,鲁甸就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这是苏咏霖亲自布置的行动,他显然是知道了一些什么事情了。
加上最近一直没有传出来乔丰被逮捕、樊江自投罗网之后,到底有多少消息被这两个人交代给了田珪子和孔茂捷,鲁甸对此全然不知。
鲁甸作为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本来应该全程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但是他得到的消息是,全程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的只有一群还没有从中都政法学院里面结业的年轻学生,还有田珪子和孔茂捷两只老鸟。
鲁甸当时就觉得情况不妙,找这个趋势,田珪子和孔茂捷这两只老鸟一定是知道都察院和监察部里面有内鬼了,他有点慌张,这几天一直都在想方设法打探消息,却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到。
樊江绝对不知道他的存在,但是乔丰……
更要命的是自己的儿子和乔丰的女儿已经结婚了,这要是被有心人提起,自己估计也难逃审查。
鲁甸焦虑不安的时候,命运的召唤如期而至。
他来到了这里,来到了这个让他觉得很不安的地方。
第1392章 我们不熟
田珪子的办公室自打田珪子去开封办公之后就没有启用过,一直关在那儿,他办事一般都是去孔茂捷的办公室。
孔茂捷的办公室采光好,亮堂堂的,也通风,冬天不会太冷,夏天不会太热,比田珪子这个采光条件很不好的办公室要好太多了。
鲁甸听说这个房间本来是规划做成杂物间的,堆放一些办公用的杂物,所以根本就没有考虑采光的事情。
结果田珪子不知道为什么一眼看中了,就把这个房间当作自己的办公室,呆在这里办公,当初没有去开封之前,这间办公室可给不少人带去过相当严重的心理阴影。
为此,元老圈子里对田珪子的吐槽可不少。
主要因为田珪子当年还在江南的时候就是一个监督者的身份,性格阴沉死板,除了苏咏霖,没人见他笑过,所以大家就说田珪子选的房间恰如其人。
阴沉死板,里里外外充满了压抑感,好像一言不合就要张牙舞爪把你吞吃殆尽一般。
鲁甸从未独自面对田珪子过,这审讯堂一般的配置,让他心跳陡然加速。
他不得不说点什么来缓和这极为压抑且尴尬的氛围。
“啊哈哈哈哈,老田,老孔,好久不见了,你们找我来干什么啊?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我吗?”
鲁甸强作镇定,走到了摆在田珪子办公桌前的那张椅子边上大大咧咧地坐下,看起来毫无芥蒂。
田珪子闻言停下笔,直勾勾盯着他看,没说话。
孔茂捷放下茶碗,直勾勾盯着他看,也没说话。
尴尬且压抑的氛围陡然浓烈起来,鲁甸实在是有点受不了这个氛围,不得不开口打破沉默,否则他怀疑自己会被这里的氛围给挤兑死。
“之前一直听说你们在审乔丰和樊江,他们……唉,都是老同志了,怎么就意志那么不坚定呢!真是想不通!那么多年的同志了,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一拍双手,拙劣的演技在田珪子和孔茂捷面前暴露无遗。
田珪子一眼看穿了他的焦虑和不安,勾起嘴角,轻声问道:“老鲁啊,我什么都还没说呢,而且,你怎么知道乔丰和樊江意志不坚定啊?他们做了哪样的事情啊?我们好像还什么都没有往外面公布吧?”
鲁甸顿时愣在那边,心脏噗噗狂跳。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立刻挤出一脸笑容。
“那个……哈哈哈,能让你们出动,又是交通管制又是亲自审讯,傻子也知道他们肯定犯错了,犯错还能有什么原因?肯定是意志不坚定没有坚守底线呗!”
“对,他们的确犯错了,犯了很大很大的错误。”
一旁的孔茂捷忽然开口了,脸上表情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不过这些事情可以等主席回来之后再公开讨论,但是老鲁,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把你喊过来吗?”
“这个……这个……是要让我帮你们办事吗?看你们两个日理万机累的不轻,放心,有什么事情包在我身上,我一定帮忙!虽然我年纪不小了,但是精神还是很好的,放心吧!”
“好啊,那就最好不过了。”
孔茂捷身子向前,笑道:“那就请你把你是如何帮着乔丰等人欺上瞒下进行利益交换的事情老实交代一遍?最好还能把你在都察院内的帮手们都给交代出来,这样也省得我们费太多力气,你说呢?”
鲁甸瞳孔一缩,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心跳速度几乎超越了人体警戒线,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一段不长不短的安静过后,鲁甸忙伸手抹了抹自己的额头,然后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似的,笑了出来。
“哎哟哟哟,你看看你看看,老孔,你这话说的,我怎么都听不懂呢?什么叫我帮着乔丰他们欺上瞒下的?这种事情不说是个复兴会员,就算是一般的旧官僚也不行吧?
要是被发现了,以前的皇帝估计也是要砍了他的脑袋吧?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我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人考虑吧?
咱们大明的规矩,官员犯法可是要诛连家人的,动辄两三代人不能翻身,搞不好就绝后了,老孔啊,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合作也算是愉快,你怎么就这么突然污蔑自己的同志呢?”
鲁甸的反问没有对孔茂捷产生任何作用,孔茂捷还是那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编,接着编,我倒要看看你这张假面还能坚持多久。
鲁甸受不了他的视线,转而向了田珪子。
“老田,老孔是后面加入的新人,不了解我们这帮革命老人,你却是了解我的,你好好跟他说说,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说出来,太伤同志之间的感情了!
他这样说,不就等于是在咒我绝后吗?这也太过分了,咱们革命老人虽然地位不高,也不能被这样污蔑吧?”
田珪子默默看着他,一言不发。
鲁甸的面色变得不好看了。
“该不会……老田,你也相信他?你不相信我?”
“从江南跟着主席北上的老朋友们有七百多人,现在活着的也有快三百人,我不是和每一个人都很熟的,或者说,我只和少数几个人比较熟悉,老鲁,我和你也就是认识,其实不熟。”
“老田,你……”
“先把这个跟我解释一下。”
田珪子拿出了之前他调出来的乔家和鲁家的婚姻档案:“解释一下你的儿子和乔丰的独生女之间的婚事,然后整理一下措辞,试着让我相信你们的姻亲关系和乔丰犯错误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
好家伙,还真是这样!
鲁甸一阵懊恼,后悔当初不该利欲熏心只看到好处看不到坏处,不顾妻子的反对硬是要和乔丰结成亲家,以至于现在要面对如此局面。
早知道乔丰在搞这些事情的时候鲁甸就犹豫过,担心事发之后自己一家子要受到牵连,但是再想想乔丰在人事方面能给鲁家带来的好处……
万一不被发现呢?
鬼使神差般,他就答应了。
但是懊恼归懊恼,这种要人命的事情说什么也不能轻而易举的就承认了,怎么着也要挣扎到无法继续挣扎为止。
“这儿女结婚的问题当然很简单啊!我们是老朋友,老战友,认识那么多年,他的女儿没嫁人,我的儿子没婚娶,自然而然就谈婚论嫁了啊!这不也是主席倡导的吗?”
鲁甸着急道:“当年主席亲口说的,让我们尽量不要和地主豪强还有旧官僚士绅结成儿女亲家,最好也不要有什么往来,我们可是一直都非常遵守这个规矩的!
我们找革命战友结成亲家,这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好?要是连革命战友都不能结成亲家,那我们找谁结亲家?还是说儿女婚事就这样放着不管了?那不行吧?
老田,老孔,你们要是觉得我这样做有什么问题,那不就等于是在找主席的麻烦,你们是根本不把主席的命令当回事吗?还是说你们有什么别的想法?想要在这里污蔑我?”
好家伙,不仅不承认问题,甚至一转攻势了还。
孔茂捷看向了田珪子。
田珪子点了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乔丰等人所犯下的事情呢?在你过去的任职期间你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鲁甸忙道:“我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更何况他还是我的亲家,出了事情我肯定难辞其咎,真要那样的话,我肯定第一时间阻止啊!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