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炎
于是张越景组织了三百多艘大小战船进入汉水,从东西两侧扼住宋军水师前进的路线,和宋军水师进行激烈战斗。
为了增强水师的战斗力,张越景还让何飞虎所部神机营的士兵们将一些车骑将军炮运送到吨位稍大一些的战船上。
于是明军水师和宋军水师交手的时候,火炮的威力就再次体现出来了。
洪武五年四月二十二日,明军水师集中主力向宋军水师发起强攻,宋军水师奋勇迎战,终究不敌明军水师的多数力量和火炮的加成,遂遭到惨败。
有些小型的宋军战船运气很差,真好被明军火炮击中,一击之下船体断裂,船上水兵多数罹难,不能继续战斗。
激战两个多时辰之后,宋军襄樊水师遂全军覆没,不能继续把控汉水水道。
襄阳城北的两个码头被明军水师夺取,明军船只靠近襄阳城北,在船上用车骑将军炮轰击距离汉水河道只有四十多米的襄阳北城墙,对襄阳守军造成巨大的威慑。
宋军水师的全军覆没使得襄阳和樊城两座城池从此不能互通有无,彼此之间面临着令人无奈的孤立。
周本元和王彦亲眼目睹了宋军水师的失败,目睹了明军水师大战获胜之后的耀武扬威,他们对此感到心悸,感到无比担忧,却无能为力。
但是对于襄樊二城来说,最大的威胁并不是明军水师,而是开战至今,明军攻城就没有出动过步军。
仅有的几次交锋还是在军寨外头,那个时候明军已经通过强大的火炮火力摧毁了军寨,逼得残余宋军与之正面对抗,然后大获全胜。
他们甚至不知道开战至今明军损失了几个人。
而他们确确实实已经减员三千五百多人,受伤躺在病床上的更多,最近也不断的有伤兵死亡,他们的损失还在加大。
所以对他们来说,现在最恐怖的事情早已不是什么水师,而是明军开创了一种全新的战争方式。
热武器战争。
原先从未被宋军认为是主战兵器的火器忽然间在明军手上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明军忽然利用火器增加了战场的温度,并且主宰了战场。
在超远距离对宋军城池发起炮击,而宋军想要还手,却几乎没有效果,因为他们的武器够不到明军的距离。
这仗还怎么打?
而此时,宋军的援军才刚刚从聚集地出发,要想抵达襄樊战场,最快的一支先锋军也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周本元和王彦心急如焚,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宋军的驰援。
而与此同时,临安方面除了派遣军队驰援襄樊,也并不是没有其他的行动。
虞允文意识到时间不多了,所以他决定快速执行自己定下的摧毁明国黄河大坝的策略。
他决定打击明国的软肋,让明国不得不退兵。
若是说之前他的良心还有一丁点受到谴责的感觉,那么现在,他彻底没有这种感觉了。
他必须尽快展开行动,以避免南宋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如果南宋没了,他的良心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呢?
于是他来到了临安城外的秘密农庄内,将参与本次行动的三百名“战士”集合在一起,将即将出发执行任务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三百名“战士”对此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有人为此感到惊恐,有人为此感到绝望,有人为此感到痛不欲生,只有极少数二愣子对此感到兴奋。
“大宋为尔等提供庇护,为尔等提供粮食、住所、衣物、日用所需,为尔等耗费甚多,如今,就是尔等回报大宋之时了……”
虞允文站在三百人前对他们发表一番“战前动员讲话”。
着重讲了南宋在他们抵达临安之后为他们提供的各种服务,花了多少钱,给了他们多少便利等等,却丝毫不提他们来的时候身上携带的那些财务足够这些人在南宋安安稳稳过上一辈子。
只可惜,那些钱全都落入南宋官僚们的手里了。
所以他们现在需要为南宋的付出支付一些报酬,而报酬的内容,就是让他们潜入黄河工地,去破坏黄河大坝。
为此,他们需要学习各种工具的使用,学习游泳,学习隐藏自己,学习夜晚行动,学习最大程度破坏工程。
为了让他们掌握专业技术,虞允文还安排他们现场观摩实习,亲自上手操作把一个规模不大的废弃堤坝拆毁。
这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必修课。
他们需要充分掌握这些本领,以便于更好更快的拆掉黄河大坝。
第1061章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为了顺应虞允文的要求,三百名“战士”也是很努力的学习。
但越是学习,他们越是感觉到自己生还的可能性就不太大。
因为他们并没有足够的把握可以顺利拆毁大坝,并且在大水泛滥之后还能安全回到南宋、回到他们的家人身边。
然而虞允文却告诉他们不要这样想。
“本官知道,这对于尔等来说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但是尔等更要清楚,这不仅仅是大宋的战斗,也是尔等自保之战,大宋若是顶不住明国的进攻,临安就会失陷,临安一旦失陷,尔等家人难道能独善其身吗?
尔等作为明国叛逆,背叛明国,公开宣称明国的罪恶,此等行径早已为明国所知,尔等早已没有退路,唯一的前路就是和大宋同生共死,大宋生,则尔等生,大宋死,尔等亦死无葬身之地!”
三百名“战士”对于这件事情是十分清楚的,作为叛徒的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只能跟着南宋一条路走到黑。
南宋顶住了,他们的家人至少还能活下去。
南宋顶不住,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一起,会死的更惨。
苏咏霖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绝对不会。
虞允文看着气氛差不多烘托到位了,便开始向他们传达行动计划。
行动计划不是走陆路,而是走水路,或者说,是走海路。
明国拥有广大的海岸线,不可能在海岸线的每一处设防,所以比起走陆路会遇到的诸多关卡和恐怖的原始森林,果然还是海路更方便他们全体抵达明国。
登陆之后就要他们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把当初竭尽全力从明国逃到南宋的本领拿出来,把吃奶的劲儿都拿出来,绝对不要有任何保留,然后成功抵达目的地。
根据南宋探子舍生忘死的探查,他们确定黄河工程中比较薄弱的大坝在曹州、单州一带,只要他们抵达曹州和单州,破坏掉比较脆弱的曹州单州大坝,就能实现黄河决口。
黄河一旦决口,明国后方彻底崩坏,这一次战争直接就持续不下去了,一定会撤军,到时候南宋就能得到喘息之机,就能重整势头,乃至于出师北伐,狠狠教训明国。
“大宋的安危,寄托在诸位身上,诸位身上担负着的不仅仅是家人的期待,还有大宋的期待,诸位若能成功实现目标并且返回临安,大宋必然会给予诸位官身,诸位从此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虞允文端起一碗酒,敬在场的三百“战士”。
三百“战士”面色各异的举起了酒碗,貌似悲壮的喝下送行酒,然后整顿衣物和各种装备,便准备出发了。
虞允文派专人安排他们秘密前往沿海地区乘船,他们将分乘三艘船前往明国山东地区的莒州,从莒州登陆,跨越沂州、滕州,进入单州和曹州,然后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这条路线比较短,也相对安全,不是明国重要的军事布防地,所以只要可以成功登陆,就可以有极大的可能成功抵达目的地,开始执行破坏作战。
“预祝诸位马到功成!”
虞允文亲自为他们送行。
三百“战士”和家人做了最后的道别,然后怀着出殡的心态踏上了征途。
他们在洪武五年四月二十一日,也就是南宋军队出征的同一日从临安出发,两天以后抵达海盐县,在傍晚时分秘密登上三艘船,在熟练船工的操作下开始秘密向莒州进发。
或许没有人告诉他们,他们选择的登陆地点就是当年苏咏霖带着苏家人前往山东造反的登陆点。
他们怀着种种的情绪登上船只,在忐忑不安的心境中踏上自己的征途,没人知道自己的命运会走向何方。
负责此次行动的队长周云相和副队长钱益多两人上了船之后就一起靠在甲板上聊天解闷,试图减轻心中紧张的情绪。
不过聊着聊着,他们发现好像这样做并不能减轻紧张的情绪,反而还增加了焦虑感。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是知道来到宋国是这个下场,我还不如直接交出土地换一笔钱在老家安安稳稳过日子……”
钱益多一边抹眼泪一边低声哭诉。
周云相的心情也不好,虽然不至于到了抹眼泪的地步,但是他也怀着一丝丝的后悔之意。
想当初他是绝对不要和苏咏霖妥协的,对这个给泥腿子撑腰的皇帝,他是千般万般的厌恶,但是也没有胆子和他对着干,只能润南宋。
当初他以为润南宋就能够过上和原来一样的日子,轻松愉快,可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现在南宋居然还要他们这些逃过来的人来拯救,这……
这上哪里说理去?
没人和他说理,他以为讲道理的南宋只会跟他说不回报大宋的话就要让他们全家饿死,回报大宋的才会得到好的待遇,因为大宋经费有限,不养闲人。
他们还能怎么办呢?
“交出土地是很难的,现在我们知道这个结局会交出土地,时光如果倒流,回到那个时候,咱们无论如何也不会交出土地的,谁愿意重新过泥腿子的日子?”
周云相叹了口气,缓缓道:“我祖上也是老农民,辛辛苦苦勤勤恳恳攒下家业,一点一点积攒,才有了如今的家业,这是五代人积累的家业啊,说没有就没有了,谁能受得了?
他苏咏霖是皇帝,天下无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他做的太过分了,不由分说就要夺我五代家业,我做了什么错事?我造反了吗?没有,我甚至还给他交了税!
当初金人要我多交税,我就是不交,他们想派人来强行收我的税,我直接带着庄户拿着木棍出门迎接他们的税吏,那些税吏到底也不敢为难我,可他苏咏霖呢?都是皇帝,凭什么他就那么过分?”
钱益多哭了一阵子,没再哭了,抹了抹眼睛,吸了吸鼻子。
“你这话说的也是有道理的,苏皇帝太过分了,我一不造反二不抗税,他说夺我的家业就夺我的家业,非要给那些泥腿子分土地,难道那些泥腿子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爹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痛骂苏咏霖,骂到最后骂累了,也意识到他们再怎么骂也不会让苏咏霖今晚少吃一口饭,就不骂了,改为畅想未来。
如果他们还有未来的话。
第1062章 失火的农庄
“要是这一次能活着回来,应该能过上好一段安生日子,我打算带着家人去远一点的地方做官,离明国远远的,省的到时候给苏皇帝抓着算总账。”
钱益多笑了一声,开口道:“惹不起,我还躲不起?苏皇帝厉害,苏皇帝天下无敌,我躲还不行吗?他还能追我到天涯海角怎么的?”
周云相摇了摇头。
“我不一样,我要是能活着回来,就说明苏咏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这些人都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黄河掘了,他也就那样,我回来就要在临安做官,到时候苏咏霖来报仇了,我就跃马扬刀和他干一场!”
“哟,你还想和他干一场?”
钱益多斜着瞥了周云相一眼,看他这五短身材,怎么也不像一个猛将,便笑道:“你这怕不是打不了几回合就要给人家斩于马下的,还跃马扬刀,哈哈哈,省点力气回家陪陪家人吧!”
“怎么的?不行啊?”
周云相不爽道:“我跟你说,就算咱们这一次成了,苏咏霖肯定也是要南下报复的,到时候要是不反抗,难不成还傻傻等死?我可不等死,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得得得,我说不过你,你想死在哪儿就死在哪儿,我可不管你,我啊,只要和家人在一块能躲起来混过这一段日子,也就差不多知足了,其他的也就不想了。”
钱益多伸了个懒腰,缓缓道:“这辈子能做这样的事情,还不够啊?还要怎样?能活到寿终,我就知足了,天下大势,不是咱们这种人能搅动起来的。”
周云相没再说什么,他觉得钱益多太没有骨气,不想再和他说话。
三艘船只在海上行驶了一天一夜之后,在四月二十六日凌晨的时候抵达了距离长江口稍微远一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