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炎
“我的意思,无论困难有多大,都必须要推进下去,当做国策,可以缓慢,但要执行,哪怕长久一些,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现在不考虑将来的事情,黄河水一旦泛滥、决口,泽国千里,赈济起来,岂不是要难上千百倍?诸位,你们说呢?”
苏咏霖环视群臣。
群臣尚且不知道环保和黄河决口有什么关联,但是他们当中有不少都听说或者见过黄河水泛滥之后的惨状,所以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他们感觉退耕还林虽然说起来不好听,但是也好过真正发生黄河决口。
黄河决口,是要死很多人的,波及面也是非常广大的,对国家经济的打击非常沉重,他们如果不支持皇帝的做法,一旦发生黄河决口,他们可以想象皇帝会如何的恼火。
如果皇帝所说的做法真的可以固土,则必然可以减轻黄河水患,就算不能,那也是皇帝自己犯的错,他必然不好意思大发雷霆,群臣也是安全的。
这样一想,群臣也就没有了什么反抗的想法,于是在苏咏霖的坚持下,退耕还林之策作为国策被朝廷通过。
朝廷将开始筹划这一策略的实施,派人实地考察之后确定策略,思考损失最小的办事方法,争取让当地人没有太强烈的反感。
退耕还林作为治本之策被朝廷通过并且准备实施,但是治本用时长,见效慢,在此期间,这个“标”也不能就放任不管。
开封的地上河,改道之后的黄河,都是要处理的。
所以这方面依然要付出大量的人力物力,花费一定的时间,争取让黄河回归东汉故道,不要再折腾两淮之地的老百姓了。
苏咏霖为此让水利专家们联合制定将黄河改回故道的措施,不管多难,不管耗费多少,不管需要多少人力物力,他都要办到。
为了中原生灵,为了天下万民,他将不惜一切代价。
而就在这个时候,会议上有人提出淮河流域并不全在大明国的统治之下,南边宋国正控制着淮南的土地,如果只是大明这边把黄河整治好,岂不是让南宋坐收渔利?
虽然治理黄河势在必行,中原之地会因此而恢复元气,但是如果南宋也能得到好处,是不是该和南宋方面交涉一下,治理黄河的款子,是不是让南宋方面也出一点?
提出这个建议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财政部尚书林景春。
精于财政的林景春上任财政部尚书之后,把大明国的财政整理的井井有条,但是因为苏咏霖要做的事情太多,大明财政有多紧张,他也不是不知道。
而治理黄河需要付出的费用有多大,林景春稍微盘算了一下,就觉得心跳有点快,血压有点高,感觉晚上要睡不好觉了。
他开始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省钱,想着想着,忽然想到了南宋。
要是大明这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黄河治理好了,中原固然安全了,两淮也安全了,南宋也就安全了,所以在治理黄河方面,他对于南宋方面或许可以坐收渔利的事情感到非常不满意。
“当初使得黄河改道就是宋人造成的,他们多次对黄河河道动手,治河极其失败,不仅如此,其东京留守杜充还掘开河堤,使得黄河下游成为泽国,生灵涂炭,这个责任,是宋人的!”
林景春咬牙切齿地说道:“如果不让宋人为此付出代价,大明可就吃了大亏了,陛下,臣以为,必须要向宋人讨一点费用,不能让他们继续那么无耻。”
第0631章 宋廷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还真别说,林景春的说法引起了一些与会官员的议论。
且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人都认为林景春说得有道理。
黄河原本好端端的流着,也没有出什么大问题,结果宋廷非要把黄河改道,改来改去还改的非常失败,以至于黄河改道失控,大水泛滥,死者无计。
之后杜充那个事情就不说了,此人将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永远被人唾弃,他的跪像将一直存在下去,将他的骂名延续到永远。
可难道就没有人去向宋廷讨回这笔代价吗?
宋廷难道不需要为此付出代价吗?
之所以三易回河,是因为宋廷无能,夺不回燕云十六州,只能折腾黄河。
杜充之所以掘黄河大堤,也是宋廷一顿傻逼一般的操作断送了国运,葬送了大好局面。
说一千道一万,追寻到最高责任者,是宋朝皇帝和他的决策团队。
他们责无旁贷,他们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还真别说,这个问题对于明政府而言还真是一个值得商量的事情。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现在黄河造了那么大的孽,你赵家皇帝和士大夫们倒是躲到南边逍遥很快活去了,把奔腾怒吼的发飙黄河交给我们来应付,缺德不缺德?
经过苏咏霖长期的宣传,中原一带,尤其是河南山东河北一带,对于南边的南宋小朝廷那是真的非常不屑、不满,觉得他们怂,觉得他们没用,对他们充满负面看法。
尤其在中原现在已经光复,全新的汉人政权·明政权已经建立起来,对于中原人民来说,他们完全不需要对南边的那个汉人割据政权有什么期待和幻想了。
那当然是有账算账有怨报怨。
当年的背叛、抛弃还有种种折腾,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还有什么可说的?
于是林景春这么一说,上至尚书省下至各部专司做事的中下级官僚都赞同林景春的意见,觉得治理黄河这个事情不能白白的让大明朝廷出钱,必须要让宋人付出代价。
苏咏霖原本还真没有这样想,因为在他看来,他已经开始让宋廷付出代价了。
不说派去南边发展革命根据地的苏长生与赵玉成,单说他在明宋边境私下里展开的较大规模的私盐贸易就能从南宋掠夺走很多铜板。
仅仅是河南地的几个边境州一个月就能赚取二百零八万钱的利润,海州一地一个月就能有一百五十万钱的利润。
这还不算全部,还有几个贩私盐的队伍和途径正在搭建之中,想来不用很快就能打通渠道开始获利。
到时候,苏咏霖预估全年可以通过和南宋的私盐贸易赚取差不多六千万钱左右的利润。
这笔巨款正在源源不断的注入大明帝国的财政资金当中,为明帝国的诸多恢复中原生机的大动作提供财政支持。
但是苏咏霖忽然觉得林景春所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作孽是赵家皇帝作的,是与他们共治天下的那些士大夫干的。
他们自己菜,收复不了燕云,对付不了辽国,生怕辽国顺着当时从海河入海的黄河直接南下突破河北攻击开封,生怕自己扛不住,所以就想方设法的想要改变黄河的走向。
结果呢?
工程失败,造成黄河大改道,酿成千里泽国,数十万上百万人直接或间接死于此次黄河大改道,赵家皇帝和士大夫们造的孽足以让他们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现在整个黄河中下游流域都因为这群混蛋的操作而遭殃,河南、华北和两淮之地因为黄河大改道而时时刻刻面临危险。
黄河不发大水、气候风调雨顺还好,一旦发了大水,河堤决口,河南、华北和两淮都有成为泽国的危险,沿岸农民一年到头辛苦劳作的成果将全部被摧毁。
这就是一把悬在大明帝国脑袋上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落下来。
苏咏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把剑落下来,所以无论如何,整治黄河都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但是治理黄河是个大工程。
以最著名的成功案例王景治河来比较,调动数十万军士、民夫和一百亿钱的投入,花费一年时间,开辟千里河道,沿岸筑堤,使得黄河八百年不改道。
数十万人力和一年的时间苏咏霖拿得出来,但是百亿钱的投入,那可真是有点为难。
王景治河时是东汉明帝时期,经历过光武帝刘秀的治国和积累,明帝时期正是东汉国力超强、吏治清明且国库充裕的国运上升期,王景治河的成功有着天时地利人和的共同推动因素。
要说动员力和政策持续的时间,苏咏霖敢说自己完全可以超越东汉,但是大笔资金的投入真的是很困难。
苏咏霖读史书,史书尤其记了一笔说王景注意节俭费用,能少花钱就少花钱,依然投入了百亿钱的资金才成功完成黄河改道任务,可见治理黄河到底有多么花钱。
明帝国没有刘秀三十多年治国的积累,苏咏霖还在同时开辟很多其他的工程任务,花钱的地方太多了,而且此时的黄河的状况恐怕比当年王景面对的黄河状况更加糟糕。
保守估计,治河投入要翻一倍。
这笔投入如果只是由明帝国自己投入,就算拉长工期,不追求一年两年的成效,明帝国的财政还是会面临很艰难的处境。
苏咏霖自己也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不算军队固定的军费投入,就算是那些行政村、乡等基层政权的搭建都能花费大笔资金,更不要说苏咏霖正在展开的扫盲行动了。
再算上教育改革计划和科举改革计划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还有辽东开发所需要持续投入的资金,还有司法官员的培养和投入,以及复兴会发展需要使用的资金……
整个明帝国的财政就像是被拧开的水龙头,哗啦啦往外流。
虽然说明帝国明确掌控基层之后,就算废除苛捐杂税以后得到的税收也相当之大,林景春做财政支出的时候也会注意拉长政策推行时间以减轻财政负担,正常情况下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寅吃卯粮的事情,甚至还能有些许财政结余。
奈何苏咏霖承接的中原是一个被金宋两代毁的七零八落的中原,他接受的任务是地狱级别难度的任务,想要恢复,难度不亚于逆天改命。
尽管如此,苏咏霖也没想过退缩,穷尽一生精力,他也要让中原恢复元气,只是建国初期投入实在是太大,苏咏霖又没有如宋朝那般尽情的剥削,自然无法看上去那么的“富裕”。
所以林景春算账之后,就感觉明帝国虽然有治理黄河保护民生的义务,可是宋廷作为始作俑者,难道不需要承担责任吗?
想通了这些,苏咏霖就开始觉得林景春说的很有些道理——
虽然说治理好黄河对自己的好处是最大的,但是如果可以从富得流油的宋廷手上榨取一些钱,难道不好吗?
过日子,就是能省一点是一点,省的越多,其他地方也能分到更多的财政预算不是?
在对待内部的问题上,大家或许有诸多分歧,但是在对待南宋的问题上,这种分歧并不存在。
苏咏霖本人极强的军事指挥能力和明军强大的战斗力给了明帝国的官员们极强的信心,他们根本不觉得明帝国会在这种事情上吃亏。
而且该说不说,苏咏霖给他们带来的底气,让他们对于周边其他政权的态度都较为强势,虽然目前不至于怀有侵略之心,但是这种强势也可以体现在很多方面上。
比如向宋国要钱。
苏咏霖开了一个头。
“话这样说确实没错,但是光明正大的向宋国要钱,可行吗?”
第0632章 你们难道也想三年亡国吗?
苏咏霖把这个该不该要钱的问题抛给了群臣。
群臣立刻打开了思路,集思广益,头脑风暴,进言的欲望比刚才不知道强了多少。
尚书左丞耶律成辉站起来进言。
“陛下,臣以为黄河之所以有今日之患,皆是宋廷胡作非为所致,宋廷需要为付出代价!”
尚书右丞霍建白站起身子进言。
“陛下,宋国仁宗、神宗、哲宗三代皇帝分别三次变更黄河走向,造成三次黄河决堤,给中原带来巨大破坏,无数人因此而死,臣以为,问他们要点补偿,合情合理。”
财政部右侍郎曹凯站起身子进言。
“陛下,我朝之所以要花费极大代价治理黄河,全赖宋国君臣无能,以致黄河失控,其人其国如此作为羞煞世人,此等罪过,只用钱财来弥补,已经很仁慈了。”
工部左侍郎乔云良站起来进言。
“陛下,黄河有今日,全赖宋国君臣,光问他们要钱实在是不够,还应该让他们出人力物力,问他们要工程建材,要熟练工匠,要善于筑堤坝的人才,这些都可以要!”
财政部左侍郎李宝成站起来进言。
“陛下,千般错万般错都是宋廷的错,都是赵宋皇帝的错,只要一次钱怎么够?黄河工程必然迁延日久,稍有不慎,十年之功未必能成,所以应该让宋人每一年都提供钱财和人力物力相助于我!”
李宝成这话说的就相当的霸道且解气,一下子引起了很多官员的赞同,他们交口称赞,说李宝成说得对。
然后民政部尚书耶律元宜站了起来。
“陛下,臣听闻之前宋人曾经给金国提供岁贡,其岁贡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既然可以给金国,那就一样可以给大明,臣建议派人南下,与宋人商讨岁贡之事。”
耶律元宜这一建议立刻点燃了与会群臣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