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1158 第394章

作者:御炎

这场景的确挺感人的,那些礼部官员都为此流泪不止。

不过皇帝赵构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第0540章 赵构对苏咏霖有了一个最基础的判断

对于这场宴会,很多宗室子弟其实都非常期待能看到皇帝赵构,但是他并没有公开露面。

直到宴会结束之后,赵金奴、赵栩和赵杞三人才被内廷宦官通知去内宫见皇帝赵构。

赵构只见这三个年龄比他大的人。

一个姐姐,两个哥哥,他算是比较有印象的,依稀还能记得他们的轮廓。

赵金奴等三人怀着激动和忐忑的心情来到了内宫之中,终于见到了阔别三十多年的皇弟赵构。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赵构内心其实并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倒不如说他们全都死在金国给他省钱更顺他的心意。

当然,这一切也不是没有根源的。

赵构的生母韦氏在赵佶庞大的后宫群体中因为出身低微而不是很受宠,因此得不到赵佶多余的灌溉,只有赵构一个儿子,再无所出,不像赵构的其他好些兄弟都有同母兄弟姐妹。

被俘之前,赵构在宫中地位也不是很高,甚至可以说有点孤立,同父兄弟姐妹们互相结交抱团,赵构却得不到他们的青睐。

所以当初金人要求赵桓派出亲王作为使者出使金营割地的时候,赵桓选来选去才选择了出生位次排行第九的赵构,而且一搞就是两次,赵构两次被派遣到金营。

当时候那种情况下,派亲王去金营割地摆明了就是去做人质、去做牺牲品的,很可能一去不回,乃至于可能遭到侮辱、杀害,这一点大家心里一清二楚。

所以谁又愿意去那龙潭虎穴似的金营呢?

赵桓选来选去,在几十个兄弟和庞大的宗室子弟群体当中选择了赵构,这一选择似乎可以证明赵构在那个时期尴尬而又孤立的处境。

他是牺牲品,整个赵宋皇室的牺牲品。

至于说赵构是不是自愿的,是不是大义凛然的对赵桓说【一旦有机会就可以攻击金军,不要在意他的死活】这种话,或许真的是未知数了。

但是经历过这样的事件,对于这些未曾对他伸出援手坐视他奔向龙潭虎穴的兄弟姐妹们,赵构难道还能有什么多余的热情吗?

到现在来说,便是更加淡漠了,只是出于安抚人心的目的,不得不装装样子。

对于六十岁的赵金奴和五十多岁的赵栩、赵杞,他表现出了一副悲戚和感动并存的样子,见着三人远远过来,他就率先落泪,三步并两步上前去,与三人相顾无言。

三人远离政治已久,早已没了当年宫廷中明争暗斗的本事,只剩下残破的躯体和灵魂。

见着面容苍老的赵构流泪满面的模样,他们直接就泪崩当场,四个风烛残年的老者聚在一起抱头痛哭,哭的昏天黑地,连周围的内侍宦官都不敢向前劝说。

好不容易流干了眼泪,赵构带着老哥哥老姐姐坐了下来,给他们上茶,向他们嘘寒问暖,询问这些年的风霜雨雪。

赵佶是怎么死的,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刻是怎么样的。

赵桓是怎么死的,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又是怎么样的。

他们所知道的那些兄弟姐妹们到底是怎么死的,他们遭受了怎样的残酷对待等等。

随着三人的痛苦自述,饶是以赵构多年历练阴狠毒辣毫无人性的心境,也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波动。

但也仅仅只是一丝丝波动而已。

因为当年赵构被赵桓派出去当割地使者的时候,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赵构说话,宫里宫外,除了他的母亲韦氏,他是惊人的孤立。

所以除了那一丝丝的波动之外,赵构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大仇得报的快感。

本该得到保全的他们,受了三十多年的苦。

本该被牺牲掉的他,却阴差阳错做了三十多年的皇帝。

命运啊!命运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这里没有人,赵构很想放声大笑,笑到声嘶力竭为止!

可惜,这里有外人。

当然了,赵构召见他们三人可不仅仅是为了听他们哭诉,这种毫无营养的话题持续一阵子也就够了,接下来赵构更加在意的还是他们在中都对光复军的见闻。

得知他们都见到了苏咏霖,赵构立刻兴趣大增,立刻询问他们关于苏咏霖的问题。

赵金奴三人顿时感觉赵构比起他们这些亲族,似乎更在意苏咏霖?

“苏将军很年轻,容貌俊秀,身材高大,看上去并不能感觉到他就是千军万马的指挥者,我们初次见到他的时候,都感觉他谈吐不凡,有书卷气,是某家贵公子,而不是光复军的大将军。”

赵金奴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对苏咏霖的最初印象告诉了赵构。

“年轻?俊秀?”

赵构皱起眉头。

在他的印象里,他觉得苏咏霖这种带兵硬生生反推了金军的猛人不说三头六臂,也该是豹头环眼金刚须,长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那种。

结果对方居然长的像个贵公子?

赵栩和赵杞也给出了一样的答案,他们也觉得苏咏霖长得不像是个行伍中人,硬是要说的话,或许可以和当年大宋的名将狄青相比较。

狄青就是长得特别帅但是打仗特别生猛的那种狠人,对上号之后,赵金奴三人都觉得苏咏霖和狄青很像。

不过在赵构看来,狄青那种人物百年难得一遇,而且从来也没有人说狄青身上有书卷气,有书卷气的,大抵出身不平凡。

苏咏霖,应该不是什么草莽出身,很有可能出身书香门第之家,接受过良好教育。

赵构对苏咏霖有了一个最基础的判断。

接着他又继续询问苏咏霖的相关问题,问他的话语,问他的为人,把所有赵金奴等人知道的都问了一遍,问到深夜才放他们走。

而从那以后,赵构在也没见过赵金奴等南归宗室子弟们。

他们被礼部官员按照一定的待遇区分对待,有的得到了亲王待遇,有的只有小官待遇。

居住地也大为不同,最顶级的几人有了大宅院可以居住,生活条件很好,有的却只能住小门小户,甚至连他们在金国中都的居住待遇都有所不如。

甚至还有很多待嫁之龄的女子被不由分说的定了亲,立刻准备嫁出去,连临安风貌都没有体会完全就要被送到人家家里了。

宗室子弟们大多数都没有得到想象中的优厚待遇,反而像是物件一样被礼部官员操控,这让他们感到不满,但是当他们提出想要见赵构的要求时,都被无情驳回。

而这些事情赵构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在意,只会让礼部官员加大力度,把这些宗室子弟回归带来的财政问题降到最低。

他没有那么多闲钱可以养闲人。

因为他的钱现在有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去处。

开封。

陈康伯带来的另外一个重要的谈判成果。

光复军方面有意用包括开封在内的整个南京路土地与南宋做交易,换取大量的钱财和粮食等战略物资用于维持自身的战争需求。

陈康伯北上的主要目的之一是为了和光复军商量一下内附的问题,如果可以达成协议的话,他们就真的是躺赢了,为此付出什么爵位和俸禄都不在话下。

但是光复军没有和他们谈论这个问题,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来得及询问光复军的统治意愿,就被光复军塞了一个大难题。

开封和南京路,相当于大半个河南之地,要不要?

如果要的话,打算花多少钱来买?

这个问题被陈康伯带回来之后,一开始没有公开讨论,而是宰辅团队内部进行商议。

对于这个问题,宰辅团队和赵构本人都有一种极强的既视感,他们忍不住的开始回忆起历史故事。

第0541章 赵构已经进入舒适区

北宋宣和二年,宋徽宗为了完成宋朝占领燕云十六州的悲愿,与金国结下海上之盟。

双方商定,由金国攻取辽中京大定府,宋取辽南京析津府,双方南北夹攻,一起覆灭辽国。

辽亡后,宋将原给辽之岁币转纳于金国,金国则同意将燕云十六州之地归宋国,双方睦邻友好,共分天下。

不过在那个时候,金国已经对辽国取得了绝对的军事优势,和宋的联盟多是完颜阿骨打一力推动,金国统治集团对此则不是很上心。

宋徽宗则低估了处于上升期的金国对土地和财富的渴望,也高估了宋军的战斗力,对自己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随后金国出兵对辽国发起决定性打击,准备一举灭辽,而北宋也相约出兵北上燕云,试图对即将破灭的辽国上演一出趁火打劫的戏码,也顺便完成海上之盟的约定。

但是没想到宋军废到了极点,连即将亡国的辽军都打不过,反而被一波推倒全军溃散。

被金人打的没脾气的辽军却依然可以击溃心怀不顾的宋军,眼看着宋军如此无能,金国人又是鄙视又是心怀不轨地帮他们攻破了幽州等地。

虽然他们还是按照盟约把幽州交给了宋朝,但是迁走了全部的人口和财物,让宋朝花费一大笔军费只得到了空城一座。

不仅如此,宋国还要支付金国购买幽州等地的费用和金军击溃辽军的辛苦费。

等于北宋花了两遍钱,买到了一座没什么太大意义的空城。

当时宋朝举国欢腾,还以为他们终于完成了祖先的悲愿,回到了燕云之地,赵佶本人功劳盖过祖先,为一时圣君。

然而当时力主和北宋结盟的完颜阿骨打已经病逝,完颜吴乞买上位,金国内部主战派占据绝对上风,对宋国的武力十分鄙视,对宋国的财富却又十分垂涎。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

这个故事给了全体宋人一个教训——军事力量不够,就不要贸然图谋开疆拓土,否则会被打成渣渣,碎一地,捡都捡不起来。

所以接受了这个教训的南宋君臣从此就把这个教训刻在了骨子里,任何进取都会被视作极具风险的行动,除非有政治强人强行推动不得已而为之,否则断然不会进取。

进取就是等于自杀,毫无意义,还不如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但是硬要把当下的情况往那个时候套,也不尽然。

光复军不是金人,双方并没有可比性,而开封是宋国的故都,幽州对于宋国而言是个相当陌生的地方,强行把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讨论未免有点强行担心被迫害,有损大国国格。

所以宰辅团队商议了很久,吵架吵了七八次,都没有得出一个可以说服对方的结论。

总体来说,汤思退和沈该并不支持光复军的这一提案,觉得这样做危险性太大了,万一重蹈覆辙,对宋国来说简直是致命失误。

张浚表示可以和光复军就这一问题继续深入讨论,在讨论过程之中判断光复军的真实意图,不要放弃真正达成目标的可能性。

枢密院三人组持中立态度,认为维持现状是最好的,最好可以和光复军达成一个互不侵犯的协定,给大宋争取整顿军备的时间。

因为大宋的军备真的很烂,很多军队尚且没有满员,强行出动难度很大。

赵构面对宰辅团队的分裂意见感到非常无奈,他自己其实并不想要和光复军就开封问题进行谈判。

开封,是故都,对于赵构来说要是可以回到故都,毫无疑问是对他执政的合法性的一次大大的强化,他理应非常高兴,并且力主推动此事。

可是这一天对他来说来的太晚了,也太不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