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毕竟他的要求也不高，能挡住伊兰瑞尔一盘就算赢。
没想到第一纪还有这么直接能派上用场的东西。抱着捡到宝贝的好心情，钱程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第650节 番外篇（89） 钱程与钱币
路上，钱程一边走，一边看着包里剩下的钱。
“没想到花的这么快啊。”他感慨道。
“我听艾伯特说，这个时代的人，都把钱放在钱庄里了。你找到的，应该只是他们赃物的一小部分吧。”夏洛特说。
“是啊，挺麻烦的。”钱程点点头：“换的钱已经快用完了，明天得再去换一点。或者都换完吧。回巴里希之后要用的钱……就到时候再说。”
“我总觉得，我们兑换的安排，实在有点乱。”夏洛特指出。
钱程挠挠头，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他对不同国家的货币兑换，还没夏洛特熟悉。因为汉朝的钱本来就能在西域甚至匈奴那边使用，一直也没有兑换的问题。而等他到了西洲之后，当地的货币体系虽然颇为混乱，但也不用他去担心。
汉朝形制的钱因为币值稳定，还有更好的信用担保，很快又成了那里的通货之一了。
当然，就算没有他们新铸的金五铢，西洲人也有自己在长期交易的过程中，广泛接受的钱币。维塔利亚城邦的银币，从草原到阿尔比昂都有人使用。所以，得知阿尔比昂人不接受他手里的“西洲币”时，钱程还是很疑惑的。
毕竟，顾名思义，西洲币就该在西洲各地通用。除非阿尔比昂现在不算西洲了，否则，这名字不就白起了，发行货币的组织也白建立了么。
结果，带他们来的老司机告诉他，阿尔比昂人确实不觉得自己是西洲一部分。而且，他们可能确实很想让这个组织白建立。
钱程有些无语，只能让老司机指路，找地方换了钱。对方只当他们是普通游客，没准备好足够的钱，也没有怀疑。
至于使用纸币，对他俩来说倒是不成问题。
虽然是新鲜东西，但凉州乃至整个汉朝，最先发行这种兑换券的就是白芷。钱程和夏洛特，自然也没少用过这种东西。它的原理很好理解，就相当于把铜钱之类给白芷，换成对应额度的欠条，好处就是容易带，交易起来很方便。
凉州商人认为，苏白芷背后是涂山和皇帝，所以不会轻易食言。而且这年头敢当商人的，都是不怕被皇帝一道命令瞬间搞破产、为了发财不惜冒险的胆大家伙，对他们来说，这点风险，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时间长了，这欠条就流通开，甚至被其他商人直接用来相互结算。
不过，钱程也随之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按一开始的说法，所谓钞票，就是把金银、铜钱给白芷之后，她给出的欠债证明。去她店面里，是可以把钱兑回来的。所以，白芷欠了多少钱，就给出多少借条。商人，以及钱程这种债主，能获得便利，白芷也能用这些借来的钱去经营大宗生意，以图获得更高利润。
然而时间长了，钱程却发现，白芷开出来的代金券，渐渐变成了欠条。她自己没有存货的时候，都在按账房计算的结果，让各家分号分发。
最吓人的是，到最后，她打出的欠条，已经比她实际欠的债还多。没人给她金币、铜钱，她也能写出欠条，发到市面上。市井众人，没人去调查她实际收了多少铜钱，又发出多少面值的欠条，所以依然在如常使用。但在钱程这种全程观察的人看来，这就非常不对劲了。
白芷解释说，中原一直以来的问题，是铜矿太少，连带着钱币都一直不够用。凉州开辟之后，贸易激增，钱币更显得太少。所以，有计划的多发出欠条，其实是顶替了铜钱力不能及的部分，满足了凉州各地交易的需求，让价格更稳定了。
但钱程总觉得这太难以理解，也不知道市面上的钱怎么就能凭空多起来了。他很怀疑，这样下去，白芷的生意肯定得完蛋。
她发出的多余欠条，被人拿去交易，但交易者却还在按面值使用，没发现市面上的欠条已经太多——当然，一些敏锐的大商人，不可能一点也没注意到，但大部分同样默契地保持沉默。
凉州情况特殊，开垦未久却地处商路，从平民到豪富，几乎没有不做买卖的。结果，这种欠条居然流传开，价值却没有明显下降。钱程都能看出来，这意味着白芷在没有收到对应的铜钱的情况下，背负了这笔债务。
表面上，她控制了凉州大部分流通的钱币，是最有钱的财主。但事实却相反，她其实只是凭空多欠了一屁股债，说是最大的欠债者还差不多。
现在债主们安于现状，没有要债的想法，但只要反应过来……钱程想想都知道，到时候她会面对何种危险的局面。
钱程给白芷提醒过几次，说现在有了西洲的金银铜矿，钱币是够用的。但白芷认为，即使有了新矿，也不够用，早晚得去寻找别的解决办法。现在的思路，是已经和各方商量好，得到皇帝的支持，才开始尝试的。她会自己控制风险，也准备了后手，不会随便出问题的。
钱程完全不信。
实际上，钱程自己就设想过不止一种危机突然出现的情况，也早就策划好了各种预案，准备例行帮她收拾残局。
夏洛特在过去两年里，几乎相当于重新打了一次统一战争，收缴了不少大贵族囤积的金银财宝，一时阔绰了很多。几个维塔利亚大商会也和凉州关系良好，从贸易中获利颇丰，以他们的思路，金银囤在仓库里是吃亏的行为，所以只要事后返还利润，这些人十分乐意把钱币借出去。至于精灵那边，长久以来积累的财宝就更多了。把这些财物集中起来，投入凉州的市集，就能把风波平息过去。
要是这都不行，那就按汉朝的传统习惯，关闭城门，带兵围了集市，把商人全家都抓起来再说。造成的损失，就让他们自己赔。反正朝廷有的是办法让商人把钱都吐出来。
当然，官府日常运转，也没少用她这套结算工具，所以，作为凉州官府职位最高的长吏，虽然手里没钱，但钱程自己，同样是最大的债主之一。而且作为最后救场的人，白芷最需要补偿的对象，其实应该是他自己。
一想到破产的白芷哭着来求他，希望他帮忙避免最坏结局，并且抱着他大腿，承诺自己什么都愿意做的场景，钱程就觉得，虽然不太道德，却莫名地让人满足。
从小都是白芷借给他钱，给财政危机的钱程救场，导致钱程经常得低声下气。终于有机会能反过来，就很让人神清气爽。
而且，真发生了这种事，肯定能好好打击白芷过强的嫉妒心。为了重振夫纲，多花些精力，处理这些事情，明显不亏。
然而，出乎钱程意料，白芷这一次，居然真的没搞砸。
后来，有几个并州的富商，拿着手里的大额欠条，上门质问，认为她未经大家同意，就偷偷增加欠条的数量，会造成市面上的人对此产生怀疑，损害他们这些持有者的利益。
而且，她的钱是有限的，多发的部分，肯定还不起。到时候就算变卖财货还债，因为债主增多，他们手里的欠条能分到的钱，也会缩水。
富商们要求白芷给出解释，威胁说，如果她不能给出证明，就去集市号召大家，一起要求兑现债务，避免更大的损失。她必须给出足够有力的证明，让大家相信她有能力偿还。
结果，白芷早有准备，一脸平静地地拿出两件宝物。一件是皇帝赏赐的金珠宝器，一件是女娲庙里带出来的玉册。她说，这种东西，她还有很多，虽然不是金币铜钱，但也是非常值钱的，不用担心她会还不起。
商人们沉默良久，就此告辞，之后也不提这件事了。
钱程觉得，这些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到时候，只要豪商们发动挤兑，他的家庭地位就会好起来的。只是一直到最后，豪商们似乎财力底气都不足，也没有发动挤兑。
一直等的人都穿越了，他也没见有什么事儿。
钱程觉得，商人们应该是被吓住了，才这么老实。白芷背后，肯定有她的家族，乃至皇帝的支持。毕竟，只要是关系到钱的事，皇帝就格外富有创造力和判断力，五铢钱就是这么试出来的。大力支持白芷，也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但他还是认定，纸币这东西太过邪乎，所以一直都敬而远之，总觉得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产生了心理阴影。
而夏洛特对此，也同样十分警惕。
她十分清楚，加拉西亚王国依旧脆弱，很容易被人趁虚而入，所以一直十分警惕。谁知，敌人的入侵没来，却先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事。
之前，汉朝形制的钱大量涌入，商人更喜欢拿它们来交易。对王国来说，外来货币通行，意味着实际上的铸币税，被外人抢走了。不过加拉西亚的铸币局长——一位从巴里希聘来的主教，也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他果断把钱币的含金量和大小，调整到与汉朝钱一样的水平。
能接受汉朝钱币的商人，同样可以直接兑换和使用加拉西亚钱。王国宫廷依靠这种办法，可以在汉朝人乐见其成的情况下，收取和汉朝等税率的铸币税，并且得到他们的保障。因此，新金币的发行，一时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然而不久，财政大臣向她抱怨说，先前发行的新金币，依然没有像预期的那样迅速流通开。或者说，所有的金币，都没有取得预想的结果。
财政大臣警告说，金币的一个作用，是宣誓王国的主权。但现在市场上，商人们进行大宗交易时，使用的却是印着狐狸图案的商行票券，而不是打上女王头像的金币。这样下去，对王国来说，并不是好事。
但如何处理，廷臣们也没有好办法。
看到钱程要学习第一纪的剑术，夏洛特觉得，自己也得趁这个机会，多学些治国和理财的知识。否则，无论和有第一纪知识的苏白芷，还是经验非常丰富的伊兰瑞尔竞争，她都会非常吃亏的。
两人各怀心思，沉思起来。
第653节 番外篇（92）夜半遭遇（上）
半夜的街道上，钱程和夏洛特快步走过，发现已经没什么人了。
“糟糕，忘了时间了。”夏洛特懊悔地说：“希望别遇上什么麻烦。”
“这里的治安比帕里城还糟糕么。”钱程问。
“听艾伯特的意思，晚上都不太安全。至于谁更糟糕，就不知道了。”夏洛特看了看四周：“而且，咱们现在也不在贵族区了。”
周围的街道狭窄而阴森，明显不是之前灯火通明的商业区风格。不过，钱程倒也不太在意。
“这么说的话，这里的治安比当年咸阳还好点，和长安差不多。”他满意地点点头：“还不错。”
——咸阳当年，晚上出了皇宫就有盗贼乱跑。长安稍微好点，一般得出了坊区才有。钱程当年也住过一段时间，还是有所了解的。
震旦的治安，好的不对劲。而这两座城市，一下就给他一种回到长安的熟悉感觉，不但没有因此紧张，反而像回家一样，整个人都舒服起来了。
“哪里不错了，听说盗贼很多的。”夏洛特蹙眉道：“遇到了，又是麻烦。”
钱程下意识看了看自己抱着的几把长短各异的剑，其中，就有专门开了锋的。有了剑，他心理就踏实很多，也不怎么怕盗贼了。看夏洛特之前的表现，估计也差不多。
“咱们正好缺钱，有人送上来不是更好么？”钱程奇怪地问。
“半夜在街上游荡的盗贼，能有多少钱啊。”夏洛特表达不屑：“盗贼们实在太穷了，和他们打架，缴获的资金还不够给大家吃饭的。真想要钱，应该带着骑士们，去找有钱的商人或者行会，向他们募捐。实在缺钱的话，教会也愿意慷慨解囊的。”
对于如何在西洲城市里获得资金，骑士团长夏洛特显然比他有经验。
“这样啊……”钱程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哪怕在长安，我也只从贼人身上取过钱财。”
“我以为你应该也了解的。”夏洛特说：“你没去找过商人？”
“打劫他们是犯法的。长安的商人多少都有些势力，容易惹麻烦。”钱程解释道：“我是守法的良家子，晚上去店里也只是窃书，从来不打劫商人的。”
“这么说也是，只有皇帝才能合法打劫商人吧。”夏洛特点点头：“我们那边，也是一样的。”
“这么说的话，这里毕竟是阿尔比昂的首都，商人们应该也不是那么好惹。”她推断道：“我们应该得换种方式……”
“说起来，他们王室不是正在邀请我们么。”钱程很快想到了突破口：“仓促着急这么多人，大概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邀请的人却是些落魄老贵族，说明也不是特别重要，可能只是需要你们的名声，给他捧个场。”
“既然如此，就可以开口向他们要点报酬了。反正不是重要的事，我们的要求仅限于一点金钱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
“这样也没错。和其他大领主互换帮助，也是正常的事情。”夏洛特点点头。
没有白芷等人打断，两人的思路十分活跃，很快就商量起如何在王室的默许下，向商人“募捐”的问题了。
“说起来，你在长安时，好像也有这方面经验？是加入了侠盗组织之类的么？”夏洛特好奇地询问道。
“不是，是我因为工作太忙，经常要到入夜之后。结果，时不时就碰上贼人。”钱程说：“而且我那段时间有些仇人，时不时就有人来攻击我。想不参与，也不行啊。”
“是嫉妒你的学识和提拔速度，想干掉你，来争夺地位的么？”夏洛特问。
“不是，是嫉妒我和白芷关系密切，能得到她的资助，想干掉我，来争夺她的。”钱程如实说。
“是贪图钱财的？我以为是贪图美色呢。”夏洛特一时无语。
“应该也有，但就我知道的，肯定是图财的更多——还有想绑了我，找她要赎金的呢。”钱程摇头说：“钱财面前，美色算什么。一个只有钱财的人，和一个只有美色的人，哪种人更强势？现实可不是小说，会有天意制裁有钱的妒妇。”
“有了钱，可以获得美色。但那些女子自己，怎么去获得钱财呢？”他举例道：“编户以上的，自然有人愿意出钱娶纳。而那些真正无依无靠的……贩奴的钱，可不会给奴隶自己。要想拿到钱，说到底，看的还是自己的出身和势力。”
“长安的富豪，每天都有人去购买美姬艳妾。但天下想嫁给富人的女子熙熙攘攘，这么多年，却少有真正发财的。”他总结道：“人家豪右大族也不傻，一般都是玩段时间就丢。这段时间的报酬肯定会更高，但总体算下来，值不值得就另说了。你把它当做一种职业，就容易想通了。”
“这不和风尘女子差不多么。”夏洛特表示不赞同：“只有年轻能赚钱，年长就会被驱逐出去。还得迎合给你钱的人，逆来顺受完成他的要求，否则，被赶出去的更早。哦，这还没算死亡率的问题。运气不好的人，可能还没熬到时间，就已经死了。”
“这就是奴工吧。怎么可能有人把这当做正经职业的。”她连连摇头。
“我也只是举个例子。”钱程解释道。
“这样啊……”夏洛特想了想，倒是也能理解。毕竟，西洲那里，争夺富裕女贵族也是个老话题了。
之前很少和钱程谈论这些，这次有了机会，她果断继续问道：“那，有没有富贵人家，想找她做妻子的？”
“有，一开始还很多。”钱程回忆起来，露出有些复杂的情绪：“知道她和我不是夫妻之后，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拜访。不过她不止是不想和我结婚，也包括那些人。我当时也说不清为什么，只知道再后来，因为她和我之间的……嗯，轶事，越传越多，找上门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呃……”相识这么长时间，夏洛特也一直在试图了解钱程过去的故事，试图弥补认识太晚的缺憾。因此，听他这么一说，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眼见她也投来同情的眼神，钱程一时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