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你说斯巴达克斯?他又不是一般的奴隶。”艾伯特回答:“高级角斗士地位并不低,能接触不少大人物,而且接受过格斗、小队组织甚至商业运营方面的训练。他和中世纪那些农奴又不是一回事。”
“斯巴达克斯的军队主力也不是奴隶。之前马略和苏拉争夺最高权力,相互清洗对方的支持者,贬斥、解散对方控制的军团。结果,很多军团老兵失去了收入和容身之所,这些人才是军队的中坚。因为他们大量加入,斯巴达克斯才能迅速建立一支有战斗力的武装,甚至可以击败前来镇压的罗马正规军。”
“但反过来说,也是因为这些人不想离开家乡,才导致斯巴达克斯迟迟无法离开半岛——他无法轻易抛弃自己最有战斗力的属下。最后,庞培拖死了塞多留,卢库鲁斯击败了本都和亚美尼亚,带领主力从东西返回,他们才又想撤离。但这时已经晚了。”
“其实当年……中世纪时,带头造反的也大多是佣兵和流浪骑士。当然,教士带头的也有很大比例。”夏洛特帮他补充道:“震旦那边也差不多。”
“单纯的底层农奴是没法闹大的。在罗马和震旦这种地方,他们能得到更高层的指导,经常会因此发展起来。但在阿尔比昂和新迦太基,就只能变成松散的流寇。”艾伯特说:“所以阿尔比昂的统治者可以比其他地方更放开自己,这大概就是削弱自己带来的好处。”
“愚民,弱民。”夏洛特总结道。
“姐,你从哪学的这么多震旦词啊?”艾伯特越来越好奇了。
“呃……跟着学者学的……”夏洛特只好应付了下。
艾伯特歪了歪头,看起来完全不信。
以往,他也没见夏洛特表现出这方面的强烈兴趣。这突然找了个震旦学者学习,显得没头没脑的。
“你到底怎么找的这个人?”他嘀咕起来:“不对,姐,你是不是……其实是找了个男朋友啊?”
“啊——”夏洛特犹豫了下,想了想,又抬起头。
“没错,姐姐我,找到自己的骑士了。”她笑了笑,坦然地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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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清朝时,班//禅向传教士打听俄土战争的情况,开口就问“俄罗斯与罗马战况如何”
这个称呼在当时是很普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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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3节 番外篇(55) 夏洛特与复辟嫌疑
艾伯特很关心夏洛特的男朋友到底是什么情况,一个劲地试图打听。
然而旁边,张威也显得兴奋过了头。
“你激动个什么啊。”黄娟无语道。
“罗马啊。”张威理所当然地回答:“我想明白了。”
“人家说谈恋爱的事,你满脑子罗马……”
“不是。”张威说:“以前我搞不懂为什么他们的历史宣传这么奇怪,现在有点想法了。西洲人说自己是罗马的继承人,我觉得不对。”
“那是谁?”艾伯特问。
“我。”张威大言道。
“啊?”黄娟反应不过来了。
“蛮族只是学了些罗马人留下的东西而已。哲学也好,数学也好,法律也好,他们能学,我们凭什么不能学?”张威理直气壮地说:“他们从教会遗留的资料里,从天方人转译的书籍里,学来了这些知识。但我们现在,不也学到了么?”
“一个蛮族学着罗马人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知识,怀念了下罗马,说自己是罗马的继承者。一个震旦精罗也在学着罗马人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知识,也在怀念罗马,也可以说自己是罗马的继承者。”他对比道:“所以,蛮子和精罗,谁更罗马?”
“那是阿尔比昂人,还有后来新迦太基沿用的话术吧。说自己在罗马人遗物的基础上发展起来,所以罗马是自己文明的源头。说着说着,就变成自己是罗马的继承者了。”艾伯特摇头道:“这哪能当真。”
“我们帝国早年和罗马人接触很多,还有帝国的正式封号。巴里希那边,罗马的遗老们一直存在了好几个世纪,才渐渐融入当地。东边虽然落后,但当地人一直和罗马遗民多有来往,甚至有过联姻。至于阿尔比昂,他算什么?”
“现在的阿尔比昂人,和罗马的唯一关系,就是他们当初入侵那个岛屿的时候,和罗马遗民打了几仗——还不是真罗马人,是当地精罗土著。”他摊摊手,不屑地说:“阿尔比昂人懂个屁的罗马。全西洲就他最不罗马。”
“原来是这样啊……”黄娟若有所思地说。
“没错,其实他们的话术很好戳破。这桶装水是现代科技造物,按他们的论证方法,罗马也是桶装水的源头。 ”张威站起身,拍了拍旁边的饮水机:“你看,阿尔比昂跟罗马,就那么屁大点关系。新迦太基跟罗马,连屁点关系都没有。这桶装水都比他们正宗。”
“别骂了,别骂了……”艾伯特无可奈何地说。
“这也不是骂,主要是确实差了很多。”夏洛特替他解释道:“我们比他们晚了一个,甚至更多个时代。我们还在试图加强王权,维持国家安定的时候,他们已经遇到君主阻碍社会发展的问题了。”
“这倒是。”黄娟点点头:“我这点历史知识,都知道古代人常年不满皇帝。可惜,他们一直只想着换人,不想着把皇帝这个位置废除掉。”
“这东西哪能说废除就废除。”张威摇着头说:“我们能想到的,古代人基本也都能想到。真这么容易,他们早就自己动手做了。”
“古人有这么厉害?”黄娟不太信。
“不是古人厉不厉害的问题。”张威解释道:“是人类社会的很多特性,几千年来一直都没什么变化的问题。科学技术方面变了很多,但不少社会组织方面的现象,几乎没什么变化。”
“之前我和素蘅师姐的男朋友聊天,他不太了解我们和交趾的战争,但我给他说了几句背景,他就能猜个大概了。”张威略微回想了下:“他引用了《韩非子》的一句话,说‘恃交援而简近邻,怙强大之救而侮所迫之国者,可亡也’。所以,交趾的失败是必然的。”
“小国触怒大国?”夏洛特也顺口接道:“‘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大邻,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小国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需要小心翼翼在大国间周旋。无端惹事,怎么可能保全自己?”
“哎?那个震旦学者还教你韩非的书啊。”黄娟好奇道。
“大哥也让我从韩非的书看起。”张威说:“《韩非子》说理很直白,因为这本书就是为了简洁明白地把他自己的理论,向秦王解释清楚,才写出来的。”
“有这种说法?”黄娟继续问。
“如果不需要深入研究理论的话,这确实是最好的。”夏洛特说:“韩非直接把各种经验、结论写出来了,很容易就能直接拿来用。读起来门槛不高,也没有坏处。如果还有继续钻研的兴趣,可以去看《诗》、《书》。这些也能学懂,再去看最难懂的《道德经》。”
“等一下,不是韩非的书么,怎么又跳到儒家典籍,又跳到道德经了?”黄娟不解道。
“本来就是无缝连接的。”张威说:“百家的学说,是同样的社会环境下,在同样的理论基础上,面对同一个问题,进行不同阐述的结果。而韩非和儒家,关系可不是一般的近。”
“他不是法家么。”黄娟说。
“法家这个划分法,西汉末可能才出现。而且很长时间,只有和‘荀子之学’、“思孟之学”之类,并列的‘申韩之学’,没有法家。”张威回答:“你可以把法家,尤其是韩非这支法家,理解成儒家里比较成功的一支。因为成了显学,所以干脆把他们和道家里观点相似的流派,合在一起,给了个法家的新名字。”
“好复杂……”黄娟看起来兴趣不大。
“没什么复杂的。”张威不在乎地说:“你看,法儒也是儒,这样记就行了。”
“呃……”黄娟一时无语:“那道家呢?它和法家也有关系?”
“你知道汉初的黄老之学吧。”夏洛特回答:“那时的法令十分苛峻,管理也很严格。这种,就是典型的道家分支。”
“不是说无为而治,自由放任,从而强盛起来么。”黄娟疑惑道。
“无为是不乱做事,不是不做事。”夏洛特耸耸肩:“汉初,诸侯势力庞大,豪商有能力给出征的中央军队放债当军费。等他们遵循黄老之道几十年之后,这些人已经无力再和朝廷抗衡了。”
“汉朝一直在摧抑豪强,夺取各地的财权兵权,哪里放任过?”她缓缓解释道:“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看来的,但史书都有自己的立场,不可能完全客观。到底是汉朝自由放任,因此强盛起来;还是后世史书想让你认为汉朝自由放任、因此强盛起来,并由此说明些什么,这就得你自己想清楚了。”
“道德经很难理解,因为很多概念就和这个‘无为’一样,并不只是字面这一层含义。要是只懂字面一层,跟着硬套,只会有麻烦。”她对黄娟说:“所以,才建议你们最后再去研究道德经。”
“我是肯定不行了。”黄娟自嘲道:“我连字面意思都半懂不懂的。”
“没办法,道德经不止是难理解,对人的要求也太高了。”夏洛特摇着头说。
“这个理论认为,对君王来说,理想的情况,就是自己尽量远离具体事务,让臣下去做。国君自己掌握裁决的权力,但只在幕后做最终的决策。”
“这就是韩非也说过的,所谓人主‘虚静’之道。”她说:“你看,他们本来就从老子那里学了很多东西。”
“他们也认同道家的政治理想?”黄娟问。
“百家的理想,到最后都差不多,只是老子讲的最深奥。”夏洛特说:“君王做到极致,就像没有君王一样。这就是他的意思吧。”
“按他的想法,难度确实很高。”张威评价道:“都是别人执行,君主不就被架空了么?”
“所以说很难做。”夏洛特摊摊手:“君主得挑选出有能力还有责任心的大臣,防止没人干活。还得控制好大臣的权力,分配好宫廷中的职位,让他们相互制约,不至于权力失控。另外,虽然在幕后,但还得有亲信能够替自己看住形势。这里有哪一点出了纰漏,都会导致全盘出问题。”
“听起来就挺高深的样子。”黄娟苦笑着说
“震旦人在这方面的研究和经验,实在领先太多了。”艾伯特连连摇头:“我也搞不懂,而且我觉得我们也学不来……”
“找个上等的老师,可能只能学到中等的本领。但找中等的老师,就只能学到下等的本领了。”夏洛特纠正道:“真实践起来也不是不可能。起码,靠得住的内阁大臣,我是找得到人选的。”
“你跟那个震旦人学了什么啊?这都哪年哪月了,还找阁臣。”艾伯特摇摇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对,你和他接触多久了?你说的这些,可不是跟着个震旦人学几天外语就能学会的。”
“姐,你不会想借助震旦人复辟吧?!”他越猜越心虚,连连摆手道:“我可先讲好了,你干什么没我的事。你给我封个公爵我都不干,莫害我……”
“你想什么呢。”夏洛特只好安抚道:“哪有这回事,我就是……举个例子。”
“我看你刚才那神情,跟真的想当女王一样。”艾伯特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呃……”
夏洛特也没法解释,只好跟着尴尬地笑了笑。
第614节 番外篇(56) 夏洛特与精神汉朝人
“我哪有想在这里称王的意思。”夏洛特苦笑道:“我只是想学一些知识而已。”
“想复辟的西洲贵族很多吧。”张威好奇地问:“那些明着自称王位觊觎者的人,都在公开活动,你姐姐就提了一句,怎么就把你紧张成这样?”
“哦,我们家不少人都胆小,我也是条件反射地紧张过头了。”艾伯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叔叔他们是分裂时代,在东边长大的。在那里搞这些事,是真的会被秘密警察抓走的。”
“而且,也不是所有地方都对老贵族这么宽容。”他继续说道:“我们家是原帝国贵族,本来并不是住在阿勒曼尼的城堡附近,而是住在帝国宫廷那里。但一战之后,帝国瓦解,就待不下去了。”
“他们驱逐了贵族?”张威问。
“首先是驱逐皇室。”艾伯特说:“独立出去的各国,无一例外地不欢迎皇室成员。马扎儿人一度在红帐汗国影响下,建立了短暂的赤色共和国。这个国家被列强消灭之后,皇室一度试图复辟,但这次,连保王党都不欢迎他们。”
“之后,马扎儿人建立了一个王国,却一直没有国王。国家的实际权力,掌握在摄政霍尔蒂手里。皇帝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很快又被他放逐了。”艾伯特耸耸肩:“之后,就彻底没戏了。”
“哦,原来是他。这个人我认识,经常被公审的那个。”张威恍然大悟。
“啊?”黄娟一脸不解。
“呃,没什么……”张威赶紧摆摆手,又问道:“那你们呢,也跟着跑了?”
“我们自己那边,帝国也变成了共和国,开始用各种手段压制贵族。”艾伯特说:“他们取消了贵族的爵位、封地和尊称,直到现在,都禁止任何人使用‘冯’的中间名。很多大家族都逃离了那里。我们家也是在那时,跑到更加宽松的阿勒曼尼去的。”
“他们没有明着用断头台,但对贵族的打击力度,也就仅次于巴里希了。如果看后续影响,可能比巴里希人还彻底些。毕竟我们这里连复辟都没成功过。”
“挺有意思的。”张威想了想,说:“对君主和贵族最排斥的地方,偏偏是这些老牌王权所在的地方……”
“这个问题不用问我了,你们震旦自己才是资格最老、打击也最彻底的地方吧。”艾伯特指出。
“啊,也是……”
“对了,姐,你刚才说想要问什么?”艾伯特转头说道。
“既然来到这里,就了解下他们的学校,看看有什么值得借鉴之处吧。”夏洛特说:“毕竟教育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