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我按照命令，履行我的职责，你也只需要在职权范围内履行你的职责。”克莉娅不咸不淡地说：“放心，只要这场战争能胜利，哪怕你最后划着块木板回去，主母们也会提拔你的。说不定过段时间，阿尔维林也会有你一个座位了。”
“能活下来再说吧。”塔科马不以为然：“我倒是很好奇，她是怎么想的。按平时的习惯，不该让我尽量减少损失，免得其他人来抢占航线么。”
“这次不同以往，如果能打赢，这几年就不会有人类来和我们抢生意。贸易获得的年收入，就足够重建舰队了。”克莉娅说：“输了的话，你把船全带回去也没用。”
“我对市场前景没那么乐观。”塔科马耸耸肩：“信使刚送来消息，凉州官府战前发出布告，说要开始废除奴隶，就从前线新占领区开始。”
“这么快？”克莉娅略有些惊讶：“那里从事奴隶贸易的人很多，牵扯到大大小小的人类贵族。听说凉州的富裕公民自己也蓄奴，值得和这些人过不去么？”
“可能这是种信仰吧。”塔科马说：“凉州学者们一直说，要在这里首先试行废除奴隶，因为役使奴隶不符合他们的道德观。当地的教会学者也有不少支持他们的，原因也差不多。”
“信仰如果有用，世界就太简单了。”克莉娅嗤笑了下：“他们要么用武力强压，要么给出足够的利益，否则没几个人会听从的。”
“总督说，会给受损失的人补贴。”塔科马说：“每个西洲奴隶都有对应的赎身费——由他们的领主支付。”
“啊？”克莉娅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说，如果有人抓了个巴里希奴隶，现在他必须释放这个巴里希人。但巴里希国王也必须给他赎金，作为释放的代价。凉州方面引用了他们的典籍，认为这是领主和国家，对民众应该承担的义务。”塔科马解释道：
“他们那边还补充说，如果对方不愿意付钱，州府就给奴隶主人签发文书，允许他使用任何方式，向奴隶的领主讨债。”
“这不就是私掠许可么——我真没想到这一层。”克莉娅叹了口气：“好吧，看来他们确实能做到了。”
“所以我觉得，之后的生意会不好做。起码奴隶贸易方面，不能指望像之前那样了。”塔科马说。
“也不至于。”克莉娅回过神来，又恢复了镇定：“凉州不是一直在购买粮食和矿物么。只要他们还有贸易的需求，就不影响我们。最多把交易场所换个位置。”
“只要我们的庄园和矿场还不被淘汰，就有人需要它们。有人需要，就可以维持运作。”她说：“想一想我们撤出北大陆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他们离不开我们的。”
塔科马想了想，觉得也有些道理。
曾经，精灵们庞大而完善的商业化种植园，遍布温暖的大陆南部，无数奴隶在其中劳作，产品则通过繁华的海上商路，送往已知世界大大小小的城市。
然而精灵们离开后，人类无力维持这个复杂的体系。商业种植园很快衰落，变成了众多自给自足的小庄园。这些人类封建主管理的农庄，效率十分低下，产出也很有限，只能维持自己的生存，没法支撑贸易。
从奴隶制倒退到封建制后，大陆的经济和文化也随之发生了严重衰落，以至于有段时间，人类诸国甚至不再铸造金币——因为已经很少有需要用到金币的大宗贸易了。
“如果哪天种植园不再必要了，也肯定是被更高效的方式取代，而不是西洲人现在这些拙劣的组织。”克莉娅说：“或许汉帝国的人能想出办法吧。但那就是太远的事情了。”
“那你觉得，什么会取代奴隶呢？”塔科马随口问了句。
“取代奴隶？不，奴隶种植园会被取代，但奴隶不会。”克莉娅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无非是奴隶的来源和形式变化了而已。”
“如果世界安定下来，劫掠和贩卖来的奴隶会减少，但相应的，债务奴隶会增加。”她解释道：“背负债务的人，为了生存，不得不卖力为主人终生工作。”
“奴隶主会不断制造这种债务奴，他们的效率可能比普通奴隶还要更高。这应该就是今后发展的趋势吧。”
塔科马想了想，觉得无从反驳。作为资深奴隶商人，克莉娅显然相当了解自己的行业。
他不再管对方，继续观察还在缓缓靠近的敌人。
人类舰队已经开始进行法术准备，各个舰船上都有光芒亮起，明显是法师们准备联合施法，影响战场上的风向。
精灵法师也相应地进行布置，准备应对。他向南边看去，凉州舰队却没有明显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准备参加争斗。
塔科马不知道凉州舰队的计划如何，不过他也不太在意。法师战斗是精灵的强项，就算没他们帮忙，精灵法师也一直能轻松解决人类对手。
然而还没进入接战距离，几只凉州舰船离开队伍，来到他的舰队侧前方。它们彼此错开，甲板上升起几只粗长的铜管，对准了人类舰队的方向。
几声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爆炸产生的烟雾中，巨大的弹丸砸向敌人。领头的高大人类战舰首当其冲，挨了至少三发，防护法阵随之震荡不稳，船上的法师们也被波及，一时间东倒西歪。
塔科马还没见过射程这么远的武器，竟转瞬间有些茫然。但克莉娅比他反应更快，抄起法杖，不顾形象地转身向法师们大吼。
“攻击！趁现在，攻击！”
第545节 第四十四章 战术选择
旗舰上，埃尔塔莉静静地看着凉州前哨舰队，耀武扬威地从前方驶过。
发现人类战舰也使用了仿制火炮后，凉州舰队像是受了刺激，把所有的快速炮舰都派了出来，向着搭载火炮的敌方大舰集中火力。
伊兰瑞尔考察过那些军舰，按她的汇报，这些装了远程火炮的船，布置与普通战舰不同。因为长炮本身和附属法阵都很占空间，因此安放的位置也不太一样。
精灵和人类战舰，使用的主要远程武器，是靠法术驱动石弹加速、从而投掷出去的轨道。为了让速度更快，射程更远，投掷轨道都做的很长，只能沿船身纵向安放，从首尾发射。一条大船也最多只能铺设两三条同向的。
伊兰瑞尔发现，因为火炮相比而言要短得多，凉州战船可以搭载更多的武器。大楼船本身就是城池的思路，所以当然要在城墙上尽可能多地布置攻防器械。楼船的每层，都安放着一圈火炮。
海上发射火器，有一系列需要认真学习的行为规范。整个过程必须依照礼制，否则丹药和法术材料，都可能带来很大的危险。因此，发射过程也被称为“行礼”——就是执行礼制的意思，对操作者的素质有较高的要求。
具体负责火炮的人，叫“鼎士”，大多是结束了学业的学徒，或者聪明擅长算数的士兵。他们带领助手，分别管理各个武器，负责射击，也负责平日里的维护。
同层上，每一面的火炮，都有一位俗称“礼夫子”的军官，负责根据上司的要求，统一协调、指导鼎士们调整礼器，依次对敌人“行礼”，彰显仁义教化。
双体的方舟式大楼船，每层有四个“礼夫子”，号称“四面”。这是“黄帝四面”的典故，象征合格的贤人以黄帝的名义管理四方。
小一些的单体楼船，为了航行，船体是狭长型的。前后没有足够位置，因此只有左右两排，也只有两位礼夫子。所以，地位也没有大楼船那么高。
整个楼船的大小礼器，也有一位总负责人，称为“祭酒”。祭酒掌管祭祀事宜，战前要主持仪式，向周公、孔子等人祭拜。平日里，鼎士的训练、选拔和礼器管理，也都是他负责的。
祭酒是楼船上最重要的人之一，有些贤能的祭酒，甚至在船上开堂讲学，给水师士卒教导文字，讲习经义，因此很受敬重。
但伊兰瑞尔发现，大船上，普遍是没有远程火炮的。
汉朝水师的思路里，海战的决定因素只有两种，一个是焚烧，一个是跳帮。他们的远程火器也好，弓箭也好，看起来规模很吓人，但依然无法击沉敌人舰船。这些武器的定位，是尽可能削弱对方。指挥官们不会把最终决定胜局的希望，押在它们身上。
汉朝水师一直是按照陆战的思路配置的，或者说，水师就是陆军的一个不那么重要的部分，而不是并列者。
按照陆上作战的经验，只靠远程武器是很难击败敌人的。虽然，能被直接射败的军队，在西域也碰到过，但显然不能指望所有敌人都这么弱。
伊兰瑞尔没有反驳他们的经验，因为海战里确实同样很难用远程武器击沉战船。凉州水师真正让她好奇的地方，是他们并不把最大的武器放在最大的船上。
一般来说，精灵和人类战舰，块头越大，远程火力也就越强，因为可以提供更大的空间。但凉州的楼船，只安放了短粗的火器——就是他们所说的鼎。
据钱程解释，这有多方面的原因。首先是因为楼船太高，如果把更长的大鼎放在船楼上，容易损毁舰身，还会造成船体不稳。其次，楼船作为战斗的主力，很快就会进入战斗，并没有太长的时间，可以在远处悠闲地打击敌人。
短粗样式的大鼎更轻便，装填更快，可以在接敌前，向敌人船只上尽可能多地倾泻弹药。目标也和攻城时一样，并不指望摧毁城墙本身，而是破坏守备建筑、杀伤防守人员，给进攻扫平障碍。
而射程更远的武器，大都放在速度更快的船只上。比如现在充当前锋的几条大船，虽然体积和造价都不低，但它们的定位，依然是侦查和袭扰，并不是用来陷阵破敌的。
精灵造船师参与了这几艘军舰的设计，现在这种舰船布局，就是典型的妥协产物。因为凉州人执着于让这种船保持高速，因此只能采用细长的设计。
他们又要安装新式的“王蟒”，但这种武器太长，需要的空间比短粗大鼎多很多。最终，精灵设计师只能取消了两侧放置火炮的计划，改为放在船中央，排成一排，通过炮车和轨道进行转动，调整方向。
虽然这样下来，船只能不断侧着身子开火，显得很奇怪，但凉州水手们觉得无所谓。这种船本来就是骑射手的定位，骑射手侧着身子，边行进边射箭，当然很正常。
这个结论最直接的贡献，当然是给最近流行的“草原人海洋文明说”，又增添了有力论证。不过埃尔塔莉目前更关心的，是这种新式战舰的炮击效果。
双方法师正在构筑庞大的战略级法阵，每艘战舰上都亮起光芒，随后彼此连接，形成规模骇人的庞大术式——与陆上不同，战舰可以搭载足够多的法师与材料，支撑这种级别的有组织对抗。
人类军队里，牵头的佩尔索斯人也是海上老手，知道怎么在质量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对抗精灵法师的压制。但凉州前锋的不断轰击，给法阵构筑造成了很大干扰。
精灵法师也没闲着。他们一直不太看得起人类同行，作为老手，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凉州军舰第一次齐射、发射的巨大嵌晶石炮弹让敌人旗舰的防护都剧烈震荡时，前卫位置的南大陆舰队，也组织了第一次法术进攻。
他们没有直接攻击敌人，而是在那个领头大法师的指挥下，干扰敌人争夺风向的法术。
精灵法师们精巧的技艺破坏了因为重击而动摇的法阵，失控的疾风扫过敌阵，撕破旗舰的风帆，把周围小船吹的东倒西歪。一大片物件被从甲板上卷飞出去，分不清是作战物资还是水手。
但人类舰队并未因此慌乱。
旗舰上，法术号角的声音渐渐响起，甚至让远在对面的精灵们都能听到。
一束金光从天而降，罩在敌阵中。前方舰只纷纷让开，一艘造型奇怪、像是载着个教堂的大船，在光芒中驶了过来。
隐约的歌声从人类舰队中响起，大大小小的船只纷纷收起了船帆，伸出划桨。
甲板上，船员们跪倒在地，在空灵的歌声、与震耳的晶石弹爆炸声中，安静地祈祷。
这些普通水兵已经知道，不可能在法术争夺中取胜，于是干脆地放弃了指望风力，准备用信仰与血肉，做最后的搏杀。
船上的精灵们都没什么明显反应，看起来早已习惯了。
埃尔塔莉看了看两侧的友军。阿尔维林本土舰队和坠星海舰队在西方，从南向北排成数列，南大陆的舰队正在加速向北航行，试图抢占敌人侧翼顺水的位置。
人类舰队并没有跟随。他们不愿和精灵进行对等较量，只是简单地把所有船集合起来，展开两翼。
庞大的舰队，以几艘大船为首，一股脑地向精灵中央位置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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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面对敌人时，贵族和平民想法不一样是挺常见的情况。
比如宋徽宗被俘之后，9年生了四子八女12个孩子。（五国城的条件可能也没那么坏）
宋钦宗少了点，被俘30年，生了四个。
另外宋徽宗在当地也一直和其他人吟诗作对，那段时间作诗“千有余首”，有些作乐的诗句，现在还有记录。他家人的遭遇对他的心情，看起来影响也不大。
宋朝人和后人经常把靖康当做耻辱，但当事人可能并不这么想。
至于南宋皇帝和大臣的想法，大家也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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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6节 第四十五章 南风
“准备迎敌！”塔科马大喊着下达命令。
现在，联军的阵型大概呈一条斜线。南大陆舰队在最左翼，西北方向；其他几个舰队依次向东南排开。埃尔塔莉的旗舰和直辖舰队在最右边，处于东南位置，她们之外，凉州舰船分为两个大集群，横列在南方。
借着南风，动作最快的南大陆舰队成功地航行到敌人侧翼，迫使大股敌舰转向，准备迎战。
不过，联军处于靠近外海的一侧，西洲舰队则从北方一路航来。西洲指挥官同样是个老手，并没有盲目争抢位置，而是借助早晨离岸的海流，向西南转向，直面精灵海军中军，试图一举冲破阵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