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我只是好奇，你们国王怎么想的。”他靠在椅子上：“他看不出，你不想过多参与现在的事情了么？”
“他当然看得出。我的国王很聪明，马佐奥。”芒勒尔摇头道：“只是，他可能认为，与我小小的个人心愿相比，王国的需求更加重要。”
“如果你因为那个疯狂修女的事情，在宫廷里混不下去，我这里随时欢迎你。”马佐奥张了下手臂：“说实话，我觉得你们太过在意她了。”
“那是你不了解她有多重要，牵扯了多少人，多大的事情。”芒勒尔叹了口气：“她背后，是王室和公爵们的博弈，国王和教会的较量，还有贵族们之间借此而起的争夺。这些大人物，可以一边合作，一边在其他方向对抗。但我这种人，如果被卷进去，就没这么好脱身了。”
“虽然如此……”他想了想，还是说道：“你可以不叫她圣女，但她并不是个疯修女……”
“好了，我知道了。”马佐奥没兴趣地摆了摆手：“这次你来，有什么需要交易的么？”
“目前还没有。还没到时候。”芒勒尔坐直身，耸了耸肩：“你知道的，巴里希的外交官，向来是给巴里希军官们擦屁股的。我现在只能做一些事先准备，并不能真正做什么。”
“他们开启战争，我们结束战争。”他总结道：“我还能说什么呢？只有等待神的安排了。”
“你看起来有些悲观。”马佐奥指出。
“我只是对他们的乐观，持保留态度。”芒勒尔熟练地用外交口吻纠正道。
“好吧，其实我也一样。”马佐奥摊摊手，看了看舞厅方向：“每当看到这种氛围，这种狂热……我是说，虔诚的氛围，我就觉得……”
“觉得生意来了？”芒勒尔揶揄道。
马佐奥跟着笑了笑。
“生意总会有风险的。”他说。
各国最近几次大规模的出击，不管是巴里希人自己组织的骑士战争，还是教宗号召的神圣远征，基本都是维塔利亚人负责把热血上头的老爷们送到目的地。对他们来说，这种想法，属于自然而然的事。
不过，佩尔索斯参加战争，也不是意外。随着东方军队和移民而来的，是大量东方商人。他们原本就把持着生产商品的工坊，控制着通往东方的贸易要道，今后，他们必然会在西洲开拓更多的市场，谋取更大的利润。
凉州的商团，连阿尔比昂都访问过了，野心之大，可见一斑。而且，凉州人和精灵往来密切，他们的联盟，必然继续挤压维塔利亚商人的生存空间。
各方面的消息都已经很明显，佩尔索斯城邦近期一直在征调力所能及范围内，所有可以征召的战舰和武装商船。艾博罗人的舰队也在聚集，现在正向东与巴里希人汇合，再继续南下。这次并非那些搭乘运输船的武装朝圣者，而是几个王国的正规水师。
这次宴会，就有大批来自大陆各地的贵族们参与。流亡的乌尼亚贵族、心怀不满的原帝国领主、野心勃勃的巴里希骑士、满心狂热的艾博罗诸侯，都汇聚在此处，准备合作起来，应对强大的外敌。
“小心点，别被‘大帝’他们坑了。”芒勒尔只能抬手指了指台子上，一个半大男孩，提醒道。
不少君主和大贵族都被贵族们起了外号，甚至包括刚刚接触的东方总督“富裕者”。不过，随着了解的加深，他们发现，“富裕者”好像不怎么有钱。
不过贵族们并没有因此改变称呼。他们突然发现，这是种很好用的办法，可以用来嘲讽一些平时不好惹的家伙。
比如阿尔比昂的女王，就叫“节食者”；巴里希的国王，就叫“征服者”；现在正在大厅里，号召贵族们救援圣城的大主教，叫“男童拯救者”。
讽刺是种很吸引人的活动，贵族们乐此不疲。
而那个半大男孩，是原帝国皇帝的继承人康拉德。只是现在帝国已经实质性覆灭，选侯们各自为政，只想给自己弄到更大的好处，不愿承认他的地位。他的姐姐卡特琳娜拥兵自重，也不理他。
目前，他只能住在外祖父博拉尼亚公爵那里，被公爵当做博取更大价值的道具，过着十分尴尬的日子。贵族们于是叫他“康拉德大帝”。
“这小子现在又值钱了。”马佐奥说：“传闻巴里希国王想把女儿嫁给他，不过公爵更希望和艾博罗人联姻。我父亲认为，他是一个还可以接受的投资对象。”
“这得你们自己慎重考虑了。”芒勒尔摇摇头：“不过以我在东方的经验，我觉得你们不一定非要把自己绑在他们身上。”
“那怎么办？去投靠……哦，投资东方人？”马佐奥摊摊手。
“就我亲身观察的结果，东方商人和他们的掌权者，关系可并不怎么好。”芒勒尔说：“皇帝和官员们并不相信商人，只把他们当做收钱的工具。商人的需求和汉帝国的需求，并不是一回事。”
“这么说吧，你们佩尔索斯，名义上是帝国的自由城市，你们这些议员，也都是帝国国民。不过，你们会一直用帝国的命令束缚自己么？”
“你都知道还问。”马佐奥笑了笑，开始深思起他的暗示来——芒勒尔显然不是那种专门重复大实话的人。
“汉帝国的商人，不会有什么区别。而帝国显然知道这回事，并且用同样的态度对付他们。”芒勒尔自己解释起来。
“汉帝国需要商人么？不，他们只需要让商品流转、让钱财聚敛的工具。”芒勒尔摇摇头：“工具只要好用就行，谁在乎它是哪里产的？”
“汉帝国确实想在我们这里开拓贸易，但帝国掌权者真的关心，是哪些人为了他们，在西洲经营商业？”他反问道：“如果他们任用东方商人，不任用你们，那只是因为你们没有提供更多的利润。”
“东方商人不会反对么？”马佐奥问。
“如果你想和他们做生意，那就记住一点。”芒勒尔沉声叮嘱道：“汉帝国的皇帝是绝对的自私者，绝对的暴君。”
“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马佐奥想了想，说道。
“当然。”芒勒尔耸耸肩。
“属不属于他们的同族，属不属于他们的城邦，是不是有共同的信仰——这是普通人才关心的问题。但皇帝并不在意这些。”
“在皇帝的评价体系里，唯一的标尺是能否给皇帝自己带来更大的好处——你看，只要不怕风险，这其实是个很好捉摸的人。”
“不要太见外。按照你熟悉的方式，和他们沟通，和他们建立共同利益。”他说：“帝国根本不在乎一个商人的。”
“我明白了。”马佐奥点头道：“我代表我的家族感谢你的消息——那么，如果成功，商会会给你一份额外的年金作为报答。”
“当然，就算不成功，我们也会感激你的。”他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上：“承担风险是一位商人必须经历的事情。”
芒勒尔拿起酒杯，和他碰了碰。
他们还想再聊些什么，大厅那边，乐队停止了演奏。主持人在台上向众人打手势示意，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大主教高高举起手杖，带着几名助手走过人群。
两人对视了一眼，起身跟着宾客们进入了大厅。
“教廷感谢诸位在此危急时刻，挺身而出。”他大声说：“异教徒的大军正向圣城开进，野蛮人骑兵昨天已经焚烧了城外的庄园。我奉圣座的命令，宣布所有参战者，将会被赦免罪过。他们的一切宗教与世俗债务将被免除，并从罪责中得到救赎。”
“我还要在此宣布，宗座对加拉西亚的玛利亚·夏洛特的绝罚令，作为对她勾结异教徒的惩罚。”他拿出一卷羊皮纸，交给助手，让他向众人展示：“教会支持康拉德王子重建帝国的计划，同时支持勒内克伯爵对加拉西亚王位的要求。”
众人没有表现意外。主教旁边，康拉德和另一个年轻人一起向众人致意。
“我支持你们，一定要制裁那些叛徒！”有人喊道。
“对，制裁那些勾结东方人的坏家伙！”马佐奥和芒勒尔也跟着众人，热情地大喊起来。
众人兴奋了一阵，主教伸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继续说道：
“此外，我也要对志愿参与这场神圣战争的尊贵之人表达感激。”他转身向旁边几名男女致意：“恩里克王子、费那多公爵、罗德里克公爵和阿方索公爵带来了自己国家的舰队。德·布罗西伯爵和德·克劳瓦尔元帅正率领巴里希海军，在赶来的路上。另外，还有露西亚公主率领的女信徒，和唐·多克斯神父率领的平民朝圣者，也将加入这场战争……”
“艾博罗人是全家都上了么。”马佐奥小声嘀咕道：“他们还准备投入多少人进去？”
芒勒尔耸了耸肩，没有出声。
“最后，我也必须感谢最尊贵的佩尔索斯共和国，感谢议员们对教会的大力支持。没有他们，舰队将失去补给和统一的指挥，这次战争，我们也会陷入更悲惨的境地。”主教继续大声宣讲。
“教会将答谢他们的贡献。我在此将这些圣物授予他们。”
他说着，让几位助手拿出一面古旧的巨大旗帜，一块沾血的围巾，和一根锈迹斑斑的矛尖。
“这面圣旗授予恩里克王子，他必然会像执旗登上精灵王城的圣富拉尔一样，取得胜利。”
“这块圣巾授予露西亚公主，她必然会像宁死不屈的圣蕾贝卡一样，坚守信仰，直到正义得以彰显。”
“这根圣矛授予克劳瓦尔元帅，他必然会像冲入异教徒大军的圣阿贝尔一样，用英勇与愤怒带来最后的胜利。”
众人看起来并没有料到，教会如此慷慨，纷纷发出或是羡慕或是欣喜的欢呼。整间大厅都回荡着纷纷不绝的赞颂与祈祷声。
“居然都是正经的圣物，这回教会下了血本了。”芒勒尔小声说。
“这也是投资。”马佐奥评价道：“看来圣城内部，已经形成统一意见了。”
“诸位！”主教大声疾呼：“守护圣地、守护信仰、守护所有教徒、守护整个文明世界的决战，就在眼前。不论出身何地，不论男女老幼，都应该为了这场神圣的战争竭尽全力。如果不能成功抵御堕落者、叛徒和异教徒的侵略，我们将失去宝贵的一切。”
“为了圣城！”一个艾博罗人大叫起来。
“为了信仰！”一个巴里希贵妇也跟着尖声大呼。
“为了神圣的战争！”几个佩尔索斯议员也兴奋地高呼着。
此起彼伏的喊声中，聚会进入尾声。
夜晚，酩酊大醉的贵族们兴致勃勃地离开了会场，各自返回住所。
一个打扫会场的仆人抬头看了看领头处，拿着圣物、耀武扬威的贵族，和同伴们一样露出敬仰的神情。
他收拾了几下，和同班的人说了一声，放下工具，来到会场外的树丛里，蹲了下来。
接着，他拿出一根细小的木枝，吹了一下。
中空的枝条似乎没有发出声音，但片刻后，一只小鸟飞了过来，绕着他盘旋。
仆人从鸟腿上取出套筒，拿出比手指还短的笔，迅速写了一句，又把东西都塞了回去。
小鸟扑棱着翅膀，消失在树丛里。
***
两天后，钱程正在准备屯田相关的文件，伊兰瑞尔大步走了进来。
“最新的情报说，艾博罗诸国、巴里希和一些维塔利亚城邦，已经达成了最终协议。”她简洁地说：“教会把一批圣物分给了他们，并且完成了授旗仪式。他们正在集合舰队，准备南下。”
钱程看了眼远处的港口。
大批精灵战舰正在做战前的维护，临时增设的码头机械，不断将食物、晶石、军械等等，成箱成捆地送上舰船。
更远处，凉州舰队的新战船在海上做着最后的调试，城楼般高大的身影遮蔽了海湾出口，红旗一直延伸到那串小山之后。
队列行进间，水手们看起来还不是很娴熟，只是现在也没有太多时间给他们了。
“那我们也出发吧。”钱程说。
PS：
一个遭人蔑视，受撒旦支配的堕落民族，若是战胜了一心崇拜上帝，以身为基督教徒而自豪的民族，会是多大的耻辱啊！如果你们找不到配得上基督教徒这个身份的士兵，主该怎样责备你们啊！
——教皇乌尔班二世对第一次十字军发表的演讲
很多内容现在都能套上。
第520节 请假条
本来打算抽空码一章的，事情太多忙不完了……
下周希望能恢复正常吧。
一百字一百字一百字一百字一百字一百字一百字一百字一百字一百字一百字一百字一百字一百字一百字一百字一百字一百字一百字一百字一百字一百字一百字
第521节 第二十一章 上帝临汝（上）
阿蒂拉按照约定，来到镇里一处不起眼的小楼。看门的西洲老人懒洋洋地扫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拿出的铭牌，放她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