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魔法与东方帝国 第47章

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第582节 番外篇(26) 夏洛特与异端

“那之后,您的家族有试图取回财产么?”孙鼎只好继续问。

“谈判得有那个条件才行。”艾伯特摇着头说:“钢铁汗的近卫军直接开着坦克从庄园里冲过去了。怎么去和他们谈?”

“他们的坦克很强大。我专门了解过,比东方式战车都强大的多。骑士们……”夏洛特突然又夹了句奇怪的话。见两人都转过视线,她反应过来,顿了下。

“骑士……骑兵向坦克冲锋是个谣传,姐姐。”艾伯特看着她,提醒道:“也没人会让骑士和坦克交战的。”

说完,他继续去应付孙鼎了。

夏洛特对他们的话题一直没什么兴趣,暗自思索起来:“有神术和圣印的帮助也挡不住,如果是状态良好的骑士团,借助战略法术……”

她意识到,只靠至今为止,从家族成员那里问来的话,和让艾伯特等人帮忙搜来的信息,是不足以判断这个世界真正的武力水平的。尤其她已经注意到,这里的人并不算强壮敏锐,他们仅仅是依靠机械造物在作战。

夏洛特当过骑士团团长,也在最混乱的时候统治过一个王国,让它渐渐恢复秩序。虽然对这个过于陌生的世界处于茫然状态,但她还是很快根据自己的知识做出判断,想从这里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

依靠家族成员的帮助,她去当地猎场试用了火枪。就像之前预料的一样,这东西对付常规野兽还行,但在第二纪,估计就不好用了。更强大的武器,应该有更大的价值,但以加拉西亚家族如今衰败的状况,也没法支持她接触更多大型武器。

正想着,艾伯特的语气激烈起来,让她回过神。

“不不,相信我,如果有机会要回来,我们早就去要了。”他不断摆着手,说:“我想您对乌尼亚的统治者缺乏了解。您见过屠宰场里的动物么?”

“呃,没有……”

“有些贪婪的猪猡,刀都架在身边了,丢一把饲料过去,它还会立即伸出头,大嚼大咽。”艾伯特沉声说:“现在,你知道几百年来,乌尼亚的吃相了么?”

“……”

“钢铁汗的蓝帽子都挡不住这些贪婪之徒,我们只是些破落老贵族而已,没那个本事从他们嘴里把吃食抠出来。”他摇着头总结道。

孙鼎看起来不太理解他怎么对乌尼亚人这么大的怨念,只好继续问道:“或许可以请阿勒曼尼有话语权的官员出面。之前不是说,他们对移居的贵族,都发放补偿金么?那些人里,很多都和贵族关系匪浅,还有不少,其实算你们的老部下吧。”

“老部下?你说那些混出头的容克?如果您把坑害君主和背弃誓言算作‘关系’的一种,那他们和我们的关系,确实不是一般地深。”艾伯特尖酸地说:“现在居主流的就是这些新教徒,他们表面再客气,心里也一点都不喜欢我们。”

“推动给贵族补偿的,是新迦太基和它的小伙伴们。这些征服者需要展示自己对当地贵族的仁慈,拉拢他们的势力,防止大家都去投靠钢铁汗了。”他毫不忌讳地解释道:“我们还能不懂他们的意思?”

“至于本地容克……和我们这种活到现在的当事人接触过多,会戳破他们所有关于‘高贵’和‘荣誉’的牛皮,会让他们回忆起自己低微的出身和卑劣的发家史。”艾伯特耸耸肩:“脸皮的厚度,就是他们相比于平民唯一的长处,他们可不会轻易放弃的。”

这下别说孙鼎,夏洛特都眨眨眼,看向他,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怨气。

“家族里的人都知道,从小爷爷就给我讲过。”艾伯特解释道。看起来,加拉西亚家族估计也是个曾经的受害者:“经历过那段时间的人都知道,宁可去和钢铁汗打交道,也别相信这些人。”

“说起来,为什么都拿钢铁汗作为对比?”夏洛特好奇道:“他就是你们之前说的大同主义者?”

“对,还是特别强大的那种。”艾伯特说。

“他们的大同论,定义是什么?”夏洛特来了兴趣,追问道:“我不能确定,不同语言中,术语的意义是否一样。保险起见,想要确认下。”

“哦,就是他们的一种理想。”艾伯特回想了下,说:“他们认为应该消灭生产资料私有,消灭等级制、剥削、和压迫,让每个人都能各尽其能地发展。”

“你很清楚这个理论么?”孙鼎有些意外。

“我爷爷是个历史学者,我大伯干脆就是在东边长大的,简单的定义我当然知道。”艾伯特回答。

“这不是挺好么?”夏洛特点点头,说。

“哎?”孙鼎反应不过来了。

“大道施行的时候,天下属于公共的,人们也不只把自己的亲人当作亲人,不只把自己的子女当作子女。所以私有制度肯定会渐渐消失。”夏洛特回答。

“大道施行的时候,礼义纲纪就失去了意义,君臣、父子、兄弟、夫妇的等级差别也会随之模糊。其他的等级,当然也会消失。”

“大道施行的时候,人们厌恶劳动不出力的行为,但不为了自己。没人会无故剥夺他们的所得,也不会强制这些人为自己私利卖力。所以你说的剥削和压迫,同样必定会消失。”

“大道施行的时候,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人,都能得到合适的安排,居于最适合自己的位置。所以,每个人各尽其能地发展也是必然目标……”

“呃,姐姐,你从哪儿学的?”艾伯特忍不住问。

“跟一个……震旦学者学的。”夏洛特回答完,看了看孙鼎:“我专门查过资料,这本书现在也存在啊?这不是你们先贤自己说的么,你一个震旦人却不知道?”

“……”

“他可能是不太认同大同。”艾伯特看了看愣神的孙鼎,小声给夏洛特解释道:“一个大商人……他们大都是私有制和自由主义支持者。”

“我以为震旦人都信这个呢。”夏洛特自己也有些意外:“发生了什么?现在还有儒家么?”

“儒家早就腐朽不堪,现在已经淘汰了。”这个问题,孙鼎倒是能回答。

“哎——?”夏洛特惊讶道:“这些都淘汰了?”

她瞬间想到很多种可能,警觉起来。她原本准备,等适应过来,就着手收集资料,获取值得参考的第一纪文献。从艾伯特等人的谈吐中,她认定这里肯定有一些相关资料,能用来帮忙应对她那时西洲面临的宗教危机。当然,也肯定有和大同有关的著作,可以带给钱程。不仅肯定能让他非常高兴,也能用来作为参考,帮助天下今后的发展——当然也包括加拉西亚自己。

不过听孙鼎的话,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当然,一位合格的国君不可能只根据一个陌生人的话就做出判断,夏洛特很快决定,还得亲自探索一番。

艾伯特不知道她想了这么多,只是对她的结论有些奇怪。

“我还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接触的震旦学者。”他嘀咕道:“而且你也信这套理论?”

“为什么不行?”夏洛特奇怪道:“‘ 众信徒都是一心一意,凡各人所有的,没有人说是自己的,都归公用。’这一句,是有的吧。”

“呃……”

“‘在他们中,没有一个贫乏的人,因为凡有田地和房屋的,卖了以后,都把卖得的价钱带来,放在宗徒们脚前,照每人所需要的分配。’”夏洛特继续背诵道。

“……”

“‘我的神必照祂荣耀的丰富,使你们一切所需用的都充足。’”她看了看默不作声的两人:“你看,这就是当年先知和宗徒们的理想和允诺,还有早年教团的规则。这种愿望,所有类人生物都差不多,从震旦到海上,谁都讲过。所以我们能证明,这些教义是普世的。”

“现在,教会里都尽量不提这些吧。你要知道,很多人是把这个理论当魔鬼看待的。”艾伯特想了想,勉强解释道。

“大陆上的神父和主教们,普遍不喜欢大同论者。而且宣传方面,是新迦太基说了算,他们比我们更忌讳大同,排斥和反对所有相关的理论。我觉得你也要尽量注意下。”

“异端!”夏洛特不假思索地判断道:“我信神和先知,还是信新迦太基?一个信徒可以不是大同论者,但一个反对所有大同理论的人,肯定不是正信徒。”

“新迦太基的理论研究,应该是世界领先的吧。”孙鼎插嘴道。

“哪有。他们的异端理论,倒确实是世界领先。”提到新迦太基,艾伯特没有像孙鼎那样表现出敬重,反而当即恢复了先前揶揄的口气:“姐姐……陛下说的没错,新迦太基确实是个异端老窝。”

“我在骑士团的时候天天打异端,早就熟悉这些家伙的套路了。”夏洛特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自矜道。

艾伯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打了异端的,自动忽略了那些奇怪的话,点头道:“没办法,新教徒么……”

“啊,您说新教徒,是指什么意思?”孙鼎只好跟着询问。

“异端的意思。”艾伯特简洁地说。

PS:

“什么是一个标准的德国人?”

“意志薄弱如同德国官僚,怙恶不悛好似新教徒,寡廉鲜耻堪比普鲁士军官。”

——《1650年—1945年的德军总参谋部史》

PS2:

书里的加拉西亚是个架空国家,原型参考了波西米亚,加利西亚,奥地利乃至巴伐利亚。并不对应现实。

第583节 番外篇(27) 夏洛特与不懂行的资助人

“听起来,您对新教不太满意。”孙鼎只好打圆场:“我本来还找了一位牧师,想着要不要入教,方便进入西洲贵族的圈子。”

“你找我们这天主教贵族,带你进新教圈?”艾伯特愣了愣:“我们又不是巴里希人,整天加入新教那伙的。”

“呃,我没想到你们之间成见这么深。”孙鼎解释道:“我们更希望能接触阿尔比昂和新迦太基的上层社会。”

“他们……”艾伯特啧了一声:“也行……但说实话,我甚至宁愿去和钢铁汗打交道,起码他大体上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如果不是红帐汗国颓势太明显,我们当时就想办法和他们接触了。”

“当时?大战后的时候?”孙鼎询问道。

“是,当时红帐汗国的士兵到处奸淫抢劫,军官又到处抓人,把他们枪毙,持续了不短时间。”艾伯特说:“我曾祖父当时对我爷爷说,红帐军不会继续进攻了,钢铁汗恐怕也统治不了太久,红帐汗国也最终应该也敌不过新迦太基,今后要谨慎些。”

“为什么这么判断?”孙鼎追问:“那时应该是他们灭亡第三帝国,气势最盛的时候,他是如何看出来的?”

“有人执行纪律,说明规定很严。士兵普遍犯法,说明他们根本没有习惯纪律。”夏洛特插嘴道:“正常情况下,军队应该在训练营里完成这一步,他们却要在战后补上,说明这支军队已经是强弩之末,人员补充都开始出问题了。”

“造成了损失再处罚补救,占领区的人只会看到造成的伤害,产生怨恨;处罚犯罪的士兵,那些希望发泄、破坏和劫掠的人就会失望,积累不满;自己有宏大的理想,就会有相应的高要求,给身边普通人形成压力,造成疏远。”她分析道。

“‘民可以乐成,不可与虑始。’”夏洛特摇摇头:“那些占领区的人会首先反对他,发泄怨恨;自己的民众会跟着抛弃他,发泄失望;身边的官吏会最终背叛他,谋求更加舒适享受的环境。红帐汗国恐怕逃不了众叛亲离结局的。”

“确实。”艾伯特点点头:“爷爷也给你说过?”

“这种事情,算是很直白的问题,多看看《春秋》就能分析出来。”夏洛特摇着头:“新迦太基要是不在乎后果,只要反着做,就能战胜它。”

“既然红帐汗国的口号是给民众带来好处,那就用施加恩惠的方法收买当地有势力的贵族,而不惩罚自己人。这样对方有怨恨也无处发泄,自己人还能获得高人一等的感觉。时间一长,各地希望获得更多好处的贵族,都会争相归附,自己的手下得到好处,也不容易轻易背离。只要有钱去施恩,有力量去防御,就能硬把敌人拖死。”

“这也是那个学者教你的?”孙鼎也忍不住评价道:“听起来还可以啊。”

“这倒不用他教,我自己也能想明白。我们都知道,魔鬼永远比上帝更吸引人。”夏洛特耸耸肩:“放任,纵欲,收买,比严格纪律和崇高理想,要更有吸引力。”

“那有理想的人该怎么应对?”艾伯特好奇地问了一句。

“得看有没有力量了。”夏洛特有些感慨:“我这些年最重要的经验之一,就是神并不喜欢给人代劳。没力量的话,理想也是不可能自己实现的。”

“有力量的时候呢?”艾伯特追问。

夏洛特瞥了他一眼,回想起钱程等人有意无意的各种举措,和自己观察研究的结果,不假思索地说:“那就干掉所有想投靠魔鬼的贵族。”

“这也太血腥残忍了。”孙鼎脱口而出:“哦,我意思是说,这种处置方法……”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夏洛特点点头:“叛乱贵族们也是这么想的。”

“……”

“不要去同情这些家伙,他们都是自找的。”艾伯特点头附和道:“按这些人的路子走下去,就是一起完蛋的结果。”

“我的伯父亨利伯爵是在东边长大的,那时他们的学校里还教些实在的东西。他来到这里投奔我们的时候,还能在工厂里找到份工作。我们认识的好几名贵族,都是这样生活下来的。”

“但本地的那些……”他摇摇头:“败落终究是不可阻挡的,很多人已经只能拿着家族的补贴或者租金,去镇里当议员或者顾问了。”

“那些工作不是比当工人体面么?”孙鼎皱皱眉头,问:“一个伯爵去工厂做工,总觉得很奇怪。”

“得看怎么理解体面了。”艾伯特回答:“贵族的体面是天生的,不依照职业而定。一个贵族可以下地干活,可以砌石打铁,但他们依然是高贵的。贵族的高贵源于血脉,不是源于职业和收入——毕竟很多贵族的收入都是负的。”

“没错,贵族的高贵源于血脉,而不是源于他做了什么,这就是最传统的贵族社会的逻辑。”夏洛特耸耸肩,补充道:“生而高贵的人,做什么都是高贵的。史诗里的那些英雄,整日抢劫、奸淫、欺诈、背叛,看起来就是一群混蛋,但他们依然是英雄的混蛋。因为他们有着高贵的出身和神灵的认可。从神话时代开始,这一套就没有变过。”

“也是变了些的。”艾伯特说:“先知,血脉的作用不太像以前那样被强调了,但神灵的认可却加强了——我估计这是因为,新迦太基就没几个真正的贵族,不好意思提血脉。但他们对于自己是神灵选定的人,倒是极其有信心的。”

“我是不太喜欢这些。简直是和人类的美德、先知的告诫完全矛盾。”夏洛特抱怨道:“但没办法,大家都是这么理解,除非我引入大量震旦人去教育他们,不要觉得自己祖上是个贵族,就胡作非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