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赵姑娘说得把具体数字搞清楚,要不然就成了随心所欲,没什么模拟的意义了。”钱程说:“我们问了不少人,大体有点数了。不过还是有很多没法确定的——以往只有管行军与补给的人特别关注这些,这次也是他们一直建议,才想起这招的。”
“可惜战场上哪有这么长的时间让你算。大家都是凭经验估计个大概,也不会一步一步数的。”他显得也有些无奈。
“那丢骰子呢?”白芷问。
“这不是很常见的游戏么。”钱程不以为然:“没法准确断定的话,赌一下就是了。我暂时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姑且就这么试试吧。”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他又问道:“为了这些,我们已经绞尽脑汁了。如果有什么漏洞,一定及时告诉我。”
“不,我觉得已经很不错了……”白芷敲了敲脑袋,皴眉思索了一会儿,答道:“我对这方面的记忆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有种感觉……这个方向应该是没问题的。”
“那就行。”钱程点了点头:“像这种设想,原本就没指望它能一次成型。今后我们慢慢摸索,一定能慢慢完善起来的。”
“你比我还有信心。”白芷笑道。
“我也打过不少仗了,有些事情还是能看出端倪的。再说这东西,要求也不太高。”钱程倒是看得开:“纸上谈兵而已,差不多能用就行了。”
PS:汉代骰子
(其实各种形状的都有,面数也是按需求。这个是当年很流行的东西)
v
(敏感词简直无语。。。)
o
v
第263节 第八章 桌上谈兵(下)
他们谈话时,其他人依旧没停下。
“该你了。”围观者开始催促桌子对面的人。
“这边没什么好选择的。”那人说着,拿起一根细绳,一头按在小人脚下,另一头画了个弧线:“巴里希骑兵只能跑到这么远,天黑前肯定赶不到地方。”
“找找更近的路就是了。”有人提议:“你那边不是有仙姑让氏么。带着精锐抄近道,看能不能赶上。”
“这里有座桥。”一个文吏提醒道:“不过这桥年久失修,当地也没人管,不知道还能不能过骑兵。”
“再赌一回呗。”围观的人里有人提议。
听说要再赌,众人马上又来了劲。
“大骰子呢?放哪儿了?”
“我看看……把十六面的那个拿来!”
很快,众人翻出个造型别致的大骰子,让那人自己扔。
他也不客气,搓了搓手,抓起骰子,晃了几下,一脸自信地往桌上一丢。
骰子滚了几下,停了下来。
“一!”旁边,文吏大声报了出来。
有人将手里的书翻了一页,扫了一眼,开始宣读——白芷认出那是当时守城的吕主簿。现在,应该叫吕府丞了。
“一的话——”他念道:“桥塌了。那什么……仙姑也掉水里了。”
众人一阵哄笑。
有人伸手要把那个黄头发的小人拿开,对方想要狡辩,但众人都不理他,于是伸手遮住。
“不行,这也太巧合了,我看不算数……”
“哎哎,不能耍赖啊!”众人纷纷出言制止:“愿赌服输,愿赌服输——”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强行把小人拿走了。
“还真能丢出这结果。”有人笑道。
“对了,册子里她是怎么被抓的来着?”
“是守军关早了城门,把她锁外面,结果被人虏获了。之后就是……主线剧情了。”
“把头领关外面……巴里希人也不至于这么笨拙吧。”
“哎呀,你跟个春宫本子的剧情较什么真啊。”
“也是……”
“……”
“好了,看到这儿就差不多了。”钱程转过头,要带着白芷离开。
“结果出来了?”白芷还没太明白。
“出来了。”钱程点点头:“我就是想看下骠骑将军为何选择这个时机发动进攻,而且不担心敌人援军。现在看,他其实已经算好巴里希人靠近的速度了。”
“最快的那批敌人,如果脱离主力强行军,运气足够好的情况下,可以在战争将近结束时赶到。”他伸手指了指代表己方的小人:“我方还有不少士兵一直在待命,没有参加混战。这些人足够堵截和消灭他们。”
“剩下的敌人速度快慢不一,如果要尽快赶来增援,就只能拉开彼此间距离,一个接一个地来送死。如果要求一起赶到战场,就得减慢速度,肯定赶不上战争了。”
“所以他指挥时,看起来莽撞随性,但其实心里应该早就有数了。”钱程总结道。
“这个方法确实很好用。”白芷说。
“是啊。”钱程点点头:“以往教人战例的时候,若是没有名师亲传,经常只得其形不得其神,甚至画虎不成反类犬。不过像这样从头仔细算一遍,很多经典战例就能看懂了。那些名将世家爱教不教,咱们也不用求他们。”
“往后我准备再研究下韩信的战例。”他说:“现在学校还是草创期,什么都没有。我们试着教了几天兵法,但感觉直接教这些用处有限。等把这些战例琢磨透彻,就有更好的教材了。”
“其他的我自己也心虚,但打仗的知识也是知识,所以办学肯定是好事——孔子开坛授徒之后,受教育的人就大大增加了。这些人再去研究、思考,才有后来的繁盛景象。百家之中,很多都能追溯到孔子一脉,也是因为他们最早办学。”
“学校教学,肯定比全凭天赋和经验更好;讨论、交流与传授,肯定比自己闷头琢磨好。孔子被尊为圣人,这是首要的原因。”他笃定地说:“至少,在普及知识和研究战法的问题上,学校是很有必要的。”
白芷认真思考起来。
“我关于第一纪的记忆有些混乱,也不太完整。但我觉得你的方向是正确的。”她犹豫了下,再次鼓励钱程:“这条路请一定要继续走下去。有什么想法,就和我讨论下吧。说不定能让我回想起更多第一纪的经验……”
“哦,你说这个啊。”钱程笑了笑:“小时候你和我说这些,我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我觉得,‘正确的’这个说法不见得确切,因为很可能有不止一条路径是‘正确的’。而我们需要的,其实是‘最好的’。”
“能有第一纪的经验作参考,当然是好事。但我们现在的情况,毕竟和当时不同。怎么说呢……”他挠了挠头。
“我不知道怎么描述才更形象,不过判断方法的好坏,和判断人应该是一样的。孔子说,‘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这些理论也不能只听言论如何,得实际行动一下才好。”
“我不是想质疑你,只是这事太重要了。”他怕白芷又误解,解释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这是《孙子》的第一句。我们这里的战争,一样关系到无数人的生死和天下的形势。这次要尝试的,还是以往不太常见的方法,无论如何不能轻率看待。”
白芷显得有些委屈。
钱程继续看着她,等她回答。
白芷与他对视了片刻,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又没错,谨慎确实是好事。”对于钱程的怀疑,她意外地表示了支持:“我们确实需要实际验证一下。”
“你有计划了吧?”她用肯定的口气,说出了问句。
钱程点点头。
“我安排了人手,认真测量、绘制都护府辖地各处地形。”他说:“我自己当使者时,就经常干这些事,所以也明白这些消息有多重要。”
“我准备等地形测量好,就提前把如何作战构思出来。这支新训练的军/队,主要目的是分担防御压力的,他们能够按照计划,一步步进行战争,就完成任务了。”
“提前把如何进行战斗设计好么?”白芷呢喃起来。
“就是庙算。”钱程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稀奇:“主要是以前的庙算不会细致到这一步的,但我们不是情况特殊么……我得把所有可能的情况都想出来,提前做好计划。到时候,按照事先准备好的流程去应对就行。这样能防止那些新手临时应付不过来,再出大问题。”
说着,他自己也叹起气来。
“怎么了?”白芷问。
“这里敌人众多,朝廷给的兵却不够用;用兵迫在眉睫,民众受训的情况却很糟糕;如果有宿将在此镇守,凭着经验和带来的班底就可以解决问题了,但现在却丢给我这样的匆忙上来的人……”
“随便哪个方面符合要求,也不用费这么大力气,找其他路子了。”钱程摇摇头。
“我觉得这是很好的改变啊?”白芷有些奇怪:“你们能够自己琢磨出来,已经很厉害了。”
“厉害?说反了吧。”钱程叹道:“哎,这都是没办法,硬逼出来的啊……”
第264节 第九章 治河工地
都护府至今处于居无定所状态。
新都城选定城址,开工修建没多久,勘测水利的官吏就发出警告,说附近河道的状况不太好,需要及时派人修缮。
这里的水利设施完全是个烂摊子。
原本管理这里的乡村领主们,既没有心思也没有财力去管治水的事。当地也根本找不到相关的文献和资料,只有几座水力磨坊,大概有点关系。
当地居民说,这里本来也没多少水患。偶尔出现一回,大家逃跑就是。反正这边地广人稀,水患造成的损失,比领主间日常交战小多了。
但都护府上下都认为,治水十分要紧。但这里人手实在不足,只好从筑城的工地上抽调民夫,加班加点疏浚河道,想赶在盛夏之前完成第一阶段的工作。
城市的建造只能暂缓,而且还得先构筑城防设施。官署的办公场所,依然是几座简易的木头房子和一片临时营帐。
至于兴修水利,中原移民都习惯了这些,当地人却很不适应。但吃着官府发的口粮,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私下议论,觉得东方人着实奇怪。
只是这样,人手依然不够。钱程没办法,只好找夏洛特借人。
但夏洛特也刚站住脚,实在抽不出人力来。钱程没办法,只能暂停对新军的训练,让大家都去工地上帮忙。
夏洛特的朝臣们大吃一惊。
现在是收复国土的关键时刻,东方人的表现对于那些尚在摇摆中的中间派贵族,十分重要。如今做出这种反常行为,已经不止是表示不满了。虽然留在那里的加拉西亚人说一切正常,但没法确定他们是不是怕通讯泄露,不敢直接说——那边可能真的出了问题。
加拉西亚宫廷中,相关的消息越传越离奇,甚至开始向其他地方流传。
夏洛特急匆匆赶到新都,却发现钱程不在。留守的官吏认得她,告诉她,钱都护去巡查工地了。
众人见传言属实,都建议她立刻去找钱程探听情况。虽然知道工地的条件肯定不太好,但侍女们还是坚持让她换上一套新做的绸缎礼裙。她问清了路,便赶去寻找。
到了河边,已是傍晚,有人带着他们找到了钱程。
钱程站在一个棚子下,正在翻看什么。旁边,一群属吏围着一张地图,各自书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