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恐怕没这么简单。”军官却显得有些悲观：“先生们，我带领雇佣兵作战了很长时间，因此也了解不少。前哨战的形式，和正式交战时骑士们需要做的那些，并不是相同的。没有训练和实际战斗经验，未必就能发挥出效果。”
“那也比现在好多了。”贵族摇摇头：“不过这些只是我们这几个人的看法，其他人未必认同。”
“是啊，就得靠您了。”军官对让娜小姐说。
众人都看着她，她点了点头。
“我尽量吧。”她说：“对了，我们现在的作战计划，看来也需要修正了。其他人有什么看法么？”
“没有。”贵族说：“他们一直认为坚持原本的思路就好。”
“我们把士兵和随队补给带过去，与帝国人会和。”他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起来：“先前，帝国的使团窥视了东方人的数量，按他们的观察结果，这一支敌人数量并不太多。我们会和后，短时间内能形成至少三比一的兵力优势。”
“我们这里，王都周围的部队有一万多人，拉姆斯与夏隆的领主们提供了近两万，索松人又有一万多，埃当、圣安里尔和蓬迪亚人有六千。”
“南方的大贵族集结了两万多人，洛伊兹伯爵正带着他们行军。”他在地上点了点：“一些艾博罗诸侯也加入了队伍，这三万士兵会沿着南方的道路，与我们配合。”
“阿尔比昂人只能提供几千，加上他们的雇佣军，还有同行的博莱塔公爵的部队，大概也有一万多人。这些人目前离我们还有三天多的路程，开战后，他们也会尽快投入的。”
“我们两天后应该就能看到战场了。”他说：“现在帝国主力四万多人正在与东方人对峙，北方几位公爵率领着三万人的部队，很快也该能到达了。到时候，我们可以从南、北、西三个方向钳制东方人的队伍。”
“我还是觉得不安全。”那名军官摇摇头：“没有其他援军了么？”
“‘牧马王’斯蒂芬承诺他会及时赶到，他声称能带来两万名骑手。当然，我觉得我们不能指望这些野蛮的家伙。”贵族说：“我听说，先前那些从大风暴那里跑来的牧民们，正在觊觎他的领地。他能分出多少人，实在难说。”
“南方的城邦也出不了兵了。”旁边，另一个人说：“那里的叛乱还在扩大，当地剩余的雇佣兵应付不了局势，城邦贵族们正忙着组织新的兵力。现在他们不但无法提供士兵，还需要外界增援。”
“怎么闹这么严重？”军官很惊奇。
“我也不知道。”对方耸耸肩：“听说现在叛军已经准备向圣城进军了，教会的兵力在东方损失惨重，无力控制局势。各城邦之前举行了会议，据说是要就近请加拉西亚人出兵助剿。但加拉西亚国内也是一片混乱，能自保就不错了，哪来的工夫帮助他们。”
“艾博罗人在东方也死了很多，这回恐怕是救不了他们了。”贵族摇摇头：“希望神保佑圣城坚持下去吧。”
大敌当前，众人只能齐齐祈祷一句，算是给教会精神支持了。
“我们先管好自己吧。”让娜小姐说：“不过聚集的士兵这么多，我们的粮食够么？”
“每一路军队都有自己携带的粮食，足够大家聚集到战场，再打一天的。”一人信心十足地说。
“那三天之后呢？”让娜小姐追问道。
“这段时间足以决出胜负了。再说，让士兵们省着点吃，忍受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人回答：“等各路军队到齐，战胜敌人之后，我们可以就地解散部队，只留下精锐，追击敌人。”
“……这样好么。”让娜小姐总觉得有些不妥。
“打完之后，抓紧结算下战利品，然后把他们丢那儿，让他们自己设法去各处找吃的就行了。”对方说：“没事的，一直以来，大家都是这样。”
“那当地可就遭殃了。”让娜小姐缓缓地说。
“那是帝国人的地盘，他们都不关心，我们关心什么。”一名贵族不在乎地指出：“再说，按皇室这几年的态势，和我们爆发冲突，也是迟早的问题。把他们那里打烂，对我们可能还是好事。”
“我当年就是因为家乡被劫掠，才下定决心的……”让娜小姐显得有些沮丧。
“算了，我们先得打赢再说。”有人劝道：“我可没那么自信。如果这次输了——”
“那就不用考虑补给问题了。”贵族嘟囔道。
“我以往也轻视这些了。”让娜小姐摇摇头：“现在，我希望大家能认真考虑一下，我们的补给安排和之后的作战计划。”
“啊，这……”贵族们面面相觑：“不用这么复杂吧。”
“你是指算后勤物资的账目，还有安排行军路线么？”有人问：“这些一直都有人在做，您不用担心。”
“不止那些，还有我们应该如何作战的问题。”让娜小姐说：“这次集结了这么多士兵，我们得想好应该如何配合，好好记录下来。”
大家却显得不太情愿。
“管理物资账目，撰写计划，拟定行程，都是文人的工作。”有人不情愿地说：“我们是贵族和军官，做这些事情未免有失体面。”
好几个人都点头表示同意。
这些都是文秘工作，而巴里希贵族一向十分鄙视教会之外的文人，只信奉骑枪与长剑。小贵族里，字都不识的人都有很多。
能读写文字的，大多是城镇中的商人，贵族们一直看不起他们。至于那些吟游诗人或者其他艺人，地位甚至会更低。
如今，上流社会中的文艺活动，也大多是贵妇们赞助的。因为她们的文化水平，比她们鲁莽好斗的父兄、丈夫，还要高一些。
军队中，他们也不喜欢这些麻烦的事情和麻烦的人。战斗的胜利依靠的是勇武与技巧，而不是这些雕虫小技。
第164节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军事常识（下）
“但这次规模太大。”让娜小姐还是坚持道：“如果我们不能有效地把大家组织起来，是无法与东方人抗衡的。与我们不同，他们属于同一位君主，有统一的指挥……”
“这倒影响不大。”一名老男爵指出：“我们人很多，但每一路也只有三四万人。东方人也是一样，我们面前的敌人同样大约三四万人，将军们认为还有一部敌军在附近活动，但他们的数量不会超过这一支。”
“这是因为，一位将领能指挥的人数却是有限的。即使我们聚在一起，也是将军们各打各的。”他解释道：“对东方人而言，同样是如此，这和他们隶属于谁没什么关系。这是军事常识。”
“可我看书上说，古帝国时，确实有指挥八万人的情况。甚至十万人的案例都有……”一名年轻贵族似乎不太相信。
“那些记录不可信。”老男爵回答：“怎么可能有人能指挥十万人？这么多人能行军就很困难了，让他们作战，也肯定要分开行动的。”
“关于那个时代的传闻，很多都太夸张了。我听说过的他们行军速度之类，也经常不合常识。”
“这些记录不靠谱的很多，别太当回事。”他说：“你看的这些，十有八九都是当时的文人写下来的。他们懂什么啊，根本没有军事常识，就随便乱编。”
年轻贵族闻言，点了点头。
“我们的计划是没问题的。”老男爵判断道：“之前是帝国人贪图胜利，想直接击败敌人，结果让自己进退两难。现在，东方人也在贪图胜利，留在那里想解决掉眼前的敌人，却不管周围的援军。”
“能行军的道路，我们已经都占领了。而那支东方人的兵力，不足以让他们在援军到来之前，击溃其中一路，突围出去。”他解释道：“各路军队合力，一定可以击败他们。”
让娜小姐说不太清这是不是神的指点，但她确实本能地觉得，这种大家一拥而上式的战略，这次可能并不好用。
“我怀疑敌人不止我们看到的这些。”她说。
“我们没有直接证据，但我推测没有更多了。”佣兵军官回答：“乌尼亚被破坏的很严重，人太多的话，他们无法获得足够的补给。”
“他们可以运输。”让娜小姐指出：“乌尼亚边境外，有河流可以直接通往先前大风暴下的大湖。东方的河流也汇入那里，而河道离他们的城市也不算远。他们完全可以直接通过这些河道运输物资。另外，远征军之前在乌尼亚也加固、修复了几条道路。”
“但东方他们的领地，也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水路的两端，他们都无法征集物资。而且他们依然需要陆地行军。”军官说：“按常识，一支军队所需的物资，绝大部分都得从当地获取。他们通过运输，能提供的也很有限。”
让娜小姐沉默了一会儿，露出半信半疑的神情。
“我们还是得多做些准备。”她忧心忡忡地说：“对了，现在我们附近，有能够获取补给的地方么？”
“应该有一个……”一名随从环顾四周，回答道：“东南方向，有一座修道院。他们控制的田地面积很大，肯定藏了不少东西。”
让娜小姐站了起来。
“趁还来得及，我们抓紧时间去一趟。”她对众人宣布。
“可我们没带多少钱。”她的侍从说：“而且，修道院也不见得愿意卖。”
“我们去借粮食。”让娜小姐看了他一眼，坚定地说：“这是作战为了整个大陆，他们不可能置之事外，也没有理由拒绝。”
“但他们不归您管啊。”侍从嘀咕道：“再说，我了解那些修道士。我不觉得，用这种理由，您就能说服那些吝啬鬼。”
让娜小姐已经迈出一步，听到他的话，又转回头。
“那就带上你们的精锐部下。”她环视众人：“我想，这应该可以增加说服力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
打劫、勒索修道院，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大军经过时，大贵族们反而不经常去武力骚扰，免得教会找上门来，得不偿失。当然，最主要的是，圣女去打劫修道院，难免让大家觉得有些说不出的违和。
“这……不太好吧。传出去，恐怕也不好解释。”军官迟疑了下：“或者，我来办吧。我们雇佣兵对这种——业务，比较熟悉……”
“不，我去。”让娜小姐坚持道：“我不会推卸责任的。”
众人知道劝不住她，都默不作声。
“愿神宽恕我们。”一名贵族念道。
“愿神宽恕那些修道士，如果他们真的那么贪婪。”让娜小姐说着，接过了侍从递来的旗帜：“我去东方这一趟，也算了解教士们了。”
她摇了摇头，举起旗帜。
“听着。”她对众人说：“神灵是公正的，会支持我们——”
“如果不支持呢……”一名和她一起去过东方的贵族小声说。
让娜小姐回想起，东方那座大城下，一位神父给她的劝告。
“毫无疑问，神是公正的，也是爱人类的。所以祂一定会支持我们正义的行为。”她严厉地看了眼对方，强调道：“反之，就一定是邪恶之徒伪造出的假象。”
有人显得有些惊讶，有人若有所思，还有人当即点了点头。
“我们走。”她说：“对了，公爵先生，麻烦给其他将领们解释一下——如果需要的话。”
“我会的。”人群中，一名贵族回答：“不过这些粮食如何处理？”
“先留着。”让娜小姐说：“我有预感，帝国人比我们更需要这些。我们要把补给给他们送去。”
“给他们……”侍从挠了挠头。
“别纠结了，都是为了胜利。”另一人打断了他。
“行了。”让娜小姐苦笑了下：“该疑虑的，也是能不能得到粮食吧。”
“这倒无所谓。”那名侍从说：“您许诺的事情还没有不兑现的，我们也不担心。”
“可这次，我也无法许诺胜利啊……”她显得很是愧疚。
“您似乎很担心东方人。”军官说：“记得当初，我们也很畏惧阿尔比昂人——虽然我们的数量比他们还多。那时如果没有您来鼓励，我们可能真会输掉战争。”
“这次，我们还是比敌人多。我不知您为何担忧，但我们会尽力帮助您的。”他笑着看向众人：“总不能让其他人说，巴里希人没有了少女带领，就没法打仗了吧。”
大家纷纷笑了起来。
“我们的军旗还在那里呢。”侍从指了指不远处，一面红色的长条状旗帜。
“传说那面旗帜，是当年圣人的鲜血染红的。”公爵说：“不过我们可不会让它再被染一次了。”
“说起来，我们第一次在这面旗帜下行动，就是给被困的友军提供支援，顺带运补给。”有人想到了什么：“这次战争，也一定会像当初一样，有一个奇迹般的胜利。”
众人很受鼓舞，让娜小姐自己也勉强笑了笑。
他们召集士兵，便匆匆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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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两个瞳孔是指重明鸟，传说里能和虎狼之类的猛兽搏斗，驱逐它们，还能把妖邪赶走。总之大概是肉搏专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