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钱程在自己的营帐门前碰到了夏洛特。
“恭喜。”他笑着说。
“你干的?”她简短地问。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钱程摊摊手:“一顶王冠。不错吧?”
夏洛特一时沉默。
“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钱程指了指自己:“既然我明确告诉你,会保证你的安全,也会让你收获更多,那我就一定会做到。”
“你看,我没食言吧。”他看着对方。
夏洛特略微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不知在想什么。
“你把这一切都安排好了?”半晌,她又问:“从一开始……”
“对,从一开始暴民滋事,让他认为我走投无路为止。”钱程承认道:“那些狂信徒本来就是我自己煽动的。”
“他以为自己十拿九稳,其实,皇室也好,教会也好,都等着他吃瘪呢。”钱程笑了笑:“皇室刚刚损失了争夺继承权的机会,这次联姻只是部分补偿而已。如果有更好的、从加拉西亚获得更多利益的机会,又为何要选择这条麻烦的路线?至于教会,就更不是他能掌握的了。他以为我和教会不对付,然而在更多的好处面前,谁又会拒绝合作呢?”
“我只是制造了一个机会,大家就一拥而上,把他吃掉了。”他总结道。
“帝国会趁机对加拉西亚下手的。”夏洛特用力摇摇头:“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至少也会蚕食我们的领土和权力——”
“这段时间,我建议你尽量低调些。我想大主教会帮你的,他是个聪明人。”钱程认真地嘱咐道:“如果皇室和其他诸侯逼迫,也不要硬碰硬。放弃一些利益,拖一下时间就行。一切以安全为重。”
“这也是你的计谋么?”夏洛特质问道。
“这回真没什么计谋了。”钱程摇摇头:“放心,到时候,你答应他们的,他们也没能力去索要了。”
“我向你保证的事情,哪一件最后没实现?”他得意洋洋地说。
“所以你把我也算计进去?”夏洛特显得有些生气。
“这没什么吧。我把自己都算进去了。”钱程不以为然:“谋划时不算自己叫什么谋划。”
“我是在为天下谋划,当然,具体操作时,总会有很多种选择的。”他说:“我可是一直在诚心为你考虑。你只要听我的建议就行,一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夏洛特无声地看着他。
一刻钟后。
殷琼来到营帐前,见钱程在思考什么。
“怎么了?”她问。
“咱们的王女殿下好像生气了。”钱程无奈地说。
“你该多考虑考虑她的感受。”殷琼摇摇头:“你还是不懂别人的心思啊。”
“我哪儿没考虑她了。”钱程反驳道:“当年在西域时,汉使如果帮着谁夺得王位,那些小国王公都感恩戴德。她倒好,还反过来生我的气。”
“而且我这次从头到尾,不都在揣摩和利用各路势力的心思么?如果不懂别人的心思,如何设计这种谋略?”他明显不信。
“真是太奇怪了。”钱程苦恼地说。
一周后。
单于庭。
如今王庭里的人已经少了一大半。很多小王和臣僚都跟着右谷蠡王,被派去给当地人的军队助阵了。
日逐王和他的手下也都被派了出去。
如今,在教会的斡旋下,匈奴人稳定占据了帝国边境一块领地。他们正努力试图教育当地农夫怎么种田。
劝农是件非常辛苦的工作,王庭上下,官员们苦不堪言。
这两天,又有当地使者不断前来。
匈奴人至今没确定怎么称呼当地人。有人叫他们土人,有人叫他们西民。
此外也有直接用国家名称称呼的,当然也有用标志性特征指代的。比如附近一群坚持不洗澡的苦修士和他们的追随者,就被称为“恶臭民”。
土人对匈奴的称呼也很多。有人直接叫匈奴,有人只简单称为草原人。另外,因为匈奴人自称“胡”,又是从东边来的,所以也有人直接管他们叫“东胡”。
单于严令禁止当地使者们叫自己东胡。至于其他的名字,他也管不过来。
“这几天又怎么了?”单于问侍臣:“这帮人不是都一心往东,想去找汉人打仗么。”
“一个叫加拉西亚的国家,太子被人袭击干掉了。”侍臣回答:“有幸存者看见了袭击的凶手,说之前在王庭见过她。他们就来抗议,问我们到底怎么回事。”
匈奴人迁徙时,带了不少部族。到这里之后,也挟裹了一些当地人。这些小部落不太好控制,经常会和当地人冲突,引发大大小小的矛盾。
这么多天下来,单于也都习惯了。
“不过王庭里见过……这是怎么回事?”他问侍臣:“我怎么都不知道这件事?”
“我怀疑是之前逃走的那个小姑娘。”侍臣回答:“那丫头很能打,被谁雇去刺杀了这个倒霉王子,也不太意外吧。”
“哦,她啊。”单于想了起来。
匈奴人器重勇士,当初见她善战,单于就把她收留下来。谁知那家伙不声不响逃走了,让单于难免有些可惜。
当然,也只是可惜下而已了。
他吩咐把使者带来,让他描述了下,发现果然就是那姑娘。
“她并不是我们本部人。这件事我们也不清楚。”侍臣对使者说:“之后就不要再用此事来打扰了。”
“可是她确实是匈……匈人。”使者磕磕巴巴地说。
这又不知是当地人发音不准,以讹传讹弄出来的名字,还是某种奇怪的简略称呼。
单于和侍臣对视了一眼。
他们经常要和汉使辩论,都练出经验了。听这使者的话,他们便发现了机会。
“对,她是匈人。”侍臣赞同道。
“匈人干的事,和我匈奴有什么关系?”单于如是说。
第118节 第八十九章 告别
小镇外。
多日未见的瓦伦娜队长又出现在这里。钱程和殷琼正在与她告别。
她在这里找到了些同伴,正准备返回南部。
钱程把阿蒂拉向前推了推。
“她就交给你了。”钱程说:“把她带到精灵那边,之后的事情,她们会帮你安排的。”
他说完,又掏出一封信,递给了她。
“如果缺钱,就拿着这个找晨星家的精灵们。他们会给你钱的。”
“这就能要来?”瓦伦娜显得并不相信。
“我提出以未来的贸易货物为抵押,向他们借钱给你们。”钱程胸有成竹地说:“放心吧,那些家伙挺聪明,肯定明白我的意思。”
“他们自己恐怕也有一堆麻烦事。”瓦伦娜说。
“果然先进攻精灵了?”钱程问。
“是的。”对方点了点头:“之前我有同伴从南边来,说当地领主正在集结兵力,要在远征前彻底清剿结界外活动的精灵队伍。”
“他们怕之后留守的兵力不足吧。”钱程推断道:“不过这样对你们也是好事。我想,精灵会更卖力地帮助你们的。”
“你为何这样尽力帮我?”对方问道:“我并不能向你保证什么。”
“我也是在做生意。”钱程直言不讳地说:“我们还不缺这点钱,缺的是值得花钱的机会。而且,这点眼光,我还是有的。”
对方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我还想请你帮个忙。”她继续说。
钱程让她不要见外。
“现在各个佣兵团都有徽记,我们也想设计自己的旗帜。你学识渊博,能帮我们想一个么?”她问。
钱程还真没这方面经验。
“这也没什么好讲究的吧。”他犹豫了下:“或者直接学我们得了。”
不过,到底该是什么颜色的旗帜,他也说不清。
颜色的问题已经争论了很久,迄今也没有个能一锤定音的说法。采用的旗帜色调,也会随之变化。
“你们也用红黑双色的旗帜算了。”他最终决定:“这样好认,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这二者在一起,也不是不行。”钱程沉吟起来:“《彖》说,水火相熄叫革。孔子在《序卦》中说,‘革物者莫若鼎’。你们要做的事情,也符合鼎革之意啊。”
“我……我听不太懂。”瓦伦娜有些尴尬。
“啊,很简单。”钱程解释道:“用大鼎把你们那边法师老爷的塔轰掉,就叫‘革’。这样记就行了。”
“大鼎是什么?”
“……就是种很厉害的东西,很快你就知道了。”
“你又瞎教些什么呢。”殷琼有些不满。
“我说的是世间规律啊。”钱程回头看了她一眼:“《序卦》说,事物相遇而后聚集,用《萃》卦代表;聚集之后向上发展叫升,所以接着是《升》卦;向上不停,终有一天会困顿,所以接着是《困》卦;受困于上者,必然会返回下面,所以接着是《井》卦;井道不可能不变革,所以接着是《革》卦。”
“人之间也是一样。人聚合起来,是为了更好发展,但发展的时候迟早会有人困顿。困顿的人不得上,就只能居于下层,而这种状况是不可能永远维持的,这时候发生的,就叫革了。”
“这些都是普遍的规律,不管承不承认,它始终存在。说‘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是因为天道与人道,在这点上是一致的。”钱程显得并不在意:“所以《彖》中感慨,‘革之时大矣哉’。这是古之贤人早就明白的道理,书中一直这么写着,有什么好忌讳的呢?”
殷琼没法反驳他,倒是瓦伦娜显得很好奇。
“这些是哪本书上说的?”她问。
“呃,就是那本……《变化之书》。”钱程想了想,回答道。
“你中间的解释,我大概能理解些意思……”她显得有些迷惑:“你们在书里记录这些,国王和领主不会气恼么。”
“他们气恼有什么用?”钱程不以为然:“当年姜太公对文王说,天下不是一个人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这些原本就是大家都明白的道理,稍微读过书的人都能理解。不故意针对着他们乱说,他们也不会管的。”
“暴秦废弃先王的大道,焚烧百家的书籍,想让百姓愚蠢。然而他们只统治了十多年,就灭亡了。”他瞥了瓦伦娜一眼:“我们那里的人,不像你们这边的百姓那么……淳朴单纯。靠这些是愚弄不了他们的。”
“好了,不谈这些大道理了。”他摇摇头:“这里的情况你比我了解,自己去尝试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