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又过了三天,军中的粮食和水都不够了。
谁知,正在众人开始绝望,士兵也出现骚动时,一个直属于教会的骑士突破重围,带着手下闯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精良的甲胄,战袍上缝着教会的标识。跳下马后,他接过一名贵族递给他的所剩不多的水,一饮而尽。
“我们大团长已经率军向这里赶来,在你们西边,还需要两天多的路程。”他趾高气扬地说:“外面的异教徒正在收拾东西准备跑路,我建议你们行动起来,抓住这个机会,免得战争结束时,自己除了被围困,什么都没经历过。这是身为军官的失职。”
“敌人很强大。”一名阿尔比昂贵族解释道:“我们宁愿谨慎些,也不能冒着全军覆没的风险。丢掉了军队,才是对神、对女王不尽职。”
“强大?”那名骑士嗤笑了一声:“你们凑近看看就知道了,他们只是把重装骑兵布设在外面,挡住了视线而已。那个阵型除了最外一圈,全都是充数的牧民和半大小孩。就连那些主力骑兵,也有不少一看就十分瘦弱的人。”
夏洛特瞥了眼他的徽章,又和钱程对视了一眼。
这几天,钱程和她私下里谈了不少,其中就提到过匈奴人进行欺骗行动的问题。他们早就是这方面的老手,不能不防。
“抱歉,爵士。”夏洛特迟疑了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们尝试过许多次,始终无法进行有效的侦查。因此我不得不担心,你看到的,是不是敌人故意展示出的假象。我也无法对此进行验证……”
“你在怀疑我?”那人丢下水囊,皱起眉头看向夏洛特:“这是我的两名随从牺牲了性命,才换来的机会。”
如果直接就让你们看见,我该怀疑的,就是匈奴人的脑子了。钱程想。
“看他们营地中,似乎有不少伤者。还有人在准备仪式,似乎是有头领要下葬。”他推测道:“之前他们吃过败仗?”
“我们击败过他们一次。”让娜小姐说。
“那你们还胆怯地躲在这里?”骑士谴责道:“我不指望你们的斥候有多尽责,除了你们的新军,我也不认为你们有这个能力。但既然已经知道敌人的底细,为何还在自己吓唬自己?”
“敌人的实力是有限制的,什么样的地方、什么样的国家,就能养出什么样的军队,这应该是很简单的知识。”他不客气地说完,转向夏洛特:“你们这样的边境骑士团本该对草原人有所了解的,游牧部族的异教徒能养出的军队,再强也就是那样。而且,按我们得到的情报,他们的主力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遭到重创了。”
“还有个消息可以告诉你们,这些牧民的使节已经到达了教国。”他宣布道:“一直有人危言耸听,但事实面前,谎言是无力的。这些入侵者比我们之前见过的那些部族更麻烦一些,仅此而已。他们的酋长显然只是希望利用几次局部胜利,向教廷索要更多的贿赂。”
“你们好好想想吧,我建议你们不要怯懦,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和我们的援军配合,戳破他们的谎言。”骑士说完,便转身离开。
他让人喂帮忙喂了马,把十几个随同自己前来的人召集起来。他们说,休息够了就要离开,回去复命。
将领们愁眉苦脸地聚在一起。
“我的部队已经开始不稳了,肯定撑不了三天。”一个帝国贵族说:“雇佣兵们现在都想着怎么保命,到处都能碰到有人在打听,敌人是否放过投降的人。今天如果不做出决定,他们恐怕就要自谋生路了。”
“我这边也是。”另一个贵族抱怨道:“每天都有挂着翻译符的敌人绕着营地高喊,说他们的首领招募所有会耕田的人。现在我的士兵里,很多人都蠢蠢欲动。”
“我看这家伙一定有问题。我们又不是没试过,小队人马根本出不去,他是怎么进来的?”有人偷偷指了指帐外的骑士。
“他们确实比我们强,不管是法术、武力还是意志。”有人回答:“教会直属的骑士团都是整个大陆上选出来的,教廷不但给他们配备最好的装备,还教他们使用神术。每个百人队里,除了正常的队长和侯勤官,都有专门的神父,负责开导和教诲他们。我们的士兵真没法和他们比。”
“要么我们打一场试试?”有人建议:“我看他说的,也不会是假话吧。”
钱程沉默不语。有时事情就是这样,这些人只能在冒险和注定完蛋之间选一个。
他转头看向让娜小姐,不知她是什么态度。
巴里希人把她传得很神,认为神灵在指导她做出正确的选择。众人将她视为先知,还有人私下说,她一定是位圣女。
钱程记录了一个故事。传言,她去见国君的时候,对方让一名大臣代替他出面。不过她认出了正主,说:“旁边那个捉着剑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啊。”
当然,钱程对故事进行了适当的润色,让它更雅驯一些。虽然他总是隐约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巴里希人对她的称呼,暂且在文书中,将她记为仙姑。
“你觉得,怎么办更好呢?”钱程问:“是等下去,还是准备进军?”
让娜小姐罕见地迟疑起来。
那群巴里希人热切地看着她,希望她展示出正确的选择和前景。
“我也不知道。”她摇摇头:“这两种选择……我认为未来都不太妙。”
“那我们干脆拼一回。”一个巴里希贵族说:“即使吃了亏,也无愧于我们的荣誉。教会那边,也不能指责我们。”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让娜小姐只是叹气,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但终究没制止他们。
钱程正在思考如何带自己的朋友和部下们逃生,也什么都没说。
晚上,营区发生了几起骚动。一群帝国士兵趁轮值的机会,越出营寨,向敌人投降去了。
将领们坚定了决心。早晨,营中吹响了号角。
大队士兵依次走出军营,排出战斗队形,向西侧敌人的方向谨慎地推进。
第94节 第六十九章 战斗结局
右谷蠡王坐在马背上,活动了下身子。
交战持续了大半日,他的敌人已经渐渐显出了疲态。
下午的天气很热,太阳像个火球炙烤着双方。他舔了舔嘴唇,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拿马背上的酒囊。
转身的片刻,他看到周围的卫兵依旧在等待命令,手顿了一下,又继续把酒囊取了下来。
“听着!”他回头大喊:“现在已经有三座城池向单于投降,他们献出了大桶的酒和大堆的肉。只要击败这伙敌军,那些财物就有一大份是属于我们的。”
“我这袋酒,留给能第一个砍倒那面旗帜的人!”他一手高举起酒囊,一手指向敌军中央的大旗,高声承诺道:“他和他的部属,也能优先选择战利品!”
周围的一众贵人立刻提起了精神。
“让我再冲一次吧!”一个年轻人当先喊道。
右谷蠡王回过头,看了看他。那人胳膊上还缠着绷带,原本正靠在一棵大树上休息。
“你还行么?”
“当然!”
右谷蠡王看了眼战场,点了点头。
“备马吧。”他吩咐道:“这一批撤回来,你们就上。”
年轻人抚胸行了一礼,抓起旁边地上的头盔,转身跑开。不远处的树林里,一众士兵看见他赶来,纷纷起身。树荫下,还有不少仆役正在照顾战马,帮它们刷洗。听到命令声,他们熟练地结束工作,将状态最好的马匹选了出来,开始给它们披上甲胄。
其他小王、贵人见此,纷纷请战。右谷蠡王正和他们讨论部署,看见不远处,有人带着随从,举着旗帜,正在接近。
“右奥犍王来了。”侍卫说。
来者向他问候,双方很快进入正题。
“那边进展如何了?”右谷蠡王问。
“很顺利。”对方回答:“我都没想到,他们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右谷蠡王不在意地说:“他们的军队构成和习惯,咱们很清楚。这种时候,他们肯定会闷头冲出来的。”
他们所处的土坡上,能勉强俯瞰战场。
从之前的营地向西,有条寻常的小路。联军远离营地后,便受到了连续的进攻。
匈奴人分为数阵,轮番冲击。对方则结成阵型,勉力抵抗。那里有很多弓箭手,还有一支骑兵多次发起反击。尽管如此,形势也不可逆转地渐渐变化着。
“才大半日,就不行了。”右谷蠡王摇了摇头。
他们和汉军交战时,连续缠斗数日也不算稀奇。这里的士兵,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早该垮了,不过他们军中,好像有人在鼓舞士气。”奥犍王说。
右谷蠡王知道他指的是谁。抬头望去,还能看见敌阵中一面显眼的旗帜。
“早上我们撤回第一批人的时候,差点被她追上来冲垮。还好有甲骑压阵,把那些人逼退了。”奥犍王继续道:“之后,我让人把昨天放进去的那个教廷骑士的首级挑起来,去威吓这帮人,也是那个拿旗的女人稳住了阵脚。”
“对了,我听说,差点直接干掉骨都侯的也是这家伙。”他补充道。
“他太不小心了。”右谷蠡王说:“我给他说过,要么一鼓作气冲垮敌人,要么就更谨慎些。他既想赚一笔,又不愿意拿自己的部众去冒险,结果搞成了这样。”
“唉,我们也没法说他啊。”奥犍王叹了口气:“如果当初咱们自己胆子更大些,把甲骑直接投入战场,也就不需要今天这么麻烦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他们知道自己真正担忧的敌人和束手束脚的根本原因,但实在没什么办法。
“算了,不说这些了。”右谷蠡王摇了摇头:“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吧。”
正说着,刚才那队骑兵已经准备完成,从一旁缓步经过。
他们尽可能地加强了自己的防御。不少人身上,还套着上一战后从敌人那里扒来的甲胄。为首的年轻人挥动旗帜,不远处,萨满们再次用力敲响战鼓。
甲骑队列在夕阳下映着一片金红色的光芒。马蹄声伴着鼓点,渐渐响成一片。林立的兵刃带着杀气,遥遥指向敌人。
“我们一族的年轻人,就他最能打。”右谷蠡王笑道。
他看了看敌人营地,那里射出的箭已经稀落了很多。这次他们带的步弓手,数量和威力都不错,只是战斗到现在,箭矢和体力都濒临耗尽了。眼前,唯有那面显眼的旗还在竖立着,看起来有些碍眼。
“这女人也确实有本事。”他回头对众人说:“我儿子刚成年,等这场打赢,我得和单于说一声,把她留下来给我儿子当老婆。”
众贵人纷纷大笑起来。
战场上,再次响起了喊杀声。
敌人阵型已经多次出现松动,只能勉力填补。刚刚进入战场的骑兵,前列渐渐展开,扑向敌人,后面的则继续缓步前进。
前锋冒着箭矢,掠过阵前,试探各处弱点。一个壮硕的骑手拎着套索离开队伍,几乎擦着矛尖驰过,甩动串着石块的绳套,丢了出去。
这次他运气不错,正好套住了小队中执旗的人。看到有人中招,骑手猛踢马腹,绳索倏地一紧,那个倒霉蛋几乎横飞出来,还撞倒了旁边的人,在阵前摔作一团。
战马停滞了下,几乎翻倒,骑手也从马背上摔下,滚了好几圈。但他成功地在敌阵前排拉出一个豁口。
步卒陷入纷乱,有人急忙试图补充空隙,有人还在发愣,还有人本能地冲上去,想把旗手拉回来。他们的队长大声喊叫,试图维持秩序。
掠阵的骑兵迅速散开。
步卒们惊恐地抬起头,看着后队甲骑渐渐逼近,从行走、到小跑、到疾驰,最后毫不犹豫地扑向人群。
片刻后,下一群骑手撞在旁边正在重整的队列中。他们身后,还有几群人正依次加速,像波浪一般不断冲刷着脆弱的阵型。
步卒终于忍受不住。那里的人纷纷向两边躲闪,试图避开兵锋。
领头的匈奴人摇动旗帜。主将处,侍卫也再次用力挥动龙旗。众贵人像炸了窝般,顷刻间散去,奔向各自的部众,大喊着催促他们赶紧出发。
战场上到处都响彻着高低不同的号角声和击鼓声。各处的队伍像嗅到了血腥味的狼群,不需命令,就迅速聚集起来,涌向突破口。
右谷蠡王和奥犍王相互道贺起来。战局至此,已经毫无悬念了。
太阳渐渐落山,战场上,大群的溃兵四处乱窜。他们的将领聚集身边士卒,试图溃围而走。
这群敌人的中军比他们想象的顽强不少,交战一直持续到夜间,才把他们打散。只是这个时间实在不好捉人,只能远远派出游骑,封锁周围地区。
右谷蠡王一边派人先行向单于告捷,一边组织人手清点战果。敌人丢下了数千具尸体和大量军械,对离开了老家的匈奴人来说,已经算是发笔大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