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魔法与东方帝国 第171章

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举个例子,你应该听说过关于海外“天竺”大陆的传言吧?

中原的书籍里有一些对那里的记录。西大陆的资料中也能找到一些。我看到过一则年代未知的传说,讲述很久以前,一位叫“伟大的阿禄山”的君王渡海征伐天竺的故事。

阿禄山大王对天竺的描述和我们这边差不多,估计是真的去过。天竺的情况和现在的西大陆其实很相似。

他们同样有众多世袭贵族,非常重视血统传承和贵贱之分。

他们同样有大量分裂的邦国,并没有一个统一的天子。

他们同样出了许多学者,在各国间自由往来。学者们也同样并不在乎知识的实用性。

最后,他们的宗教氛围也同样浓厚。

然而我还从未听说过天竺人建立的霸业。

更何况这东西根本没法学。难道要请回诸侯世卿、把天下折腾得四分五裂、养一群自说自话没什么用处的学者、再找个祭司庙祝当头领?

这不是搞笑么。

以往讨论礼时,你对我说,周礼的时代距离现在已经隔了几百年。世殊时异,按照那些旧制,是没用的。

而西大陆常年远离中土,人文风土皆大不相同。他们的那一套东西,对我们又真的有用么?

要知道,我们所参加的,是一场文明的远征。

在途中,会有人领先,会有人落后。因为种种原因,原先的优势变为劣势,劣势转为优势,同样是可能发生的。

《易》之《乾》曰:亢龙有悔。《象》曰:盈不可久也——这种转化,也是正常的。

一时胜负确实重要,但关键是,要把行程持续下去。

而这需要长远的打算。

我不清楚西大陆是否真的可以崛起,又是否能一直领跑。

其实,我也不怎么关心。

我们大部分的“老朋友”,早就已经永远退出这场追逐了。谁知他们哪天会不会也成为其中一员。

这种事,见过的实在太多了。

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其实很简单。因为无论想如何改变,首先需要的都是积累。

易经专论变化,而这其实是两个阶段。阴阳演化时,最初徐徐渐进,并不显著,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彻底变易。这就是变与化的差别。荀子也说,路上的普通百姓,积累善行而达到了尽善尽美,就可以叫做圣人。

对天下而言,其实也是一样。

我对前途很有信心。

吾辈以孔子为先师,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首先兴学授徒。当年进学时,我遍览先贤事迹,常常思索,为何上古开始,便有圣贤,却一定要等到孔子,才开始广办教育呢?

博士说,是因为上古民风淳厚,不教而化。我私下里却一直以为,这只是学着道家那套说辞,乱吹牛而已。尧舜之时,天下有尧舜,不是天下已尽为尧舜。那时的愚者、庸人,和现在也没什么差别。

孟子说,舜是人,我也是人。本质上,各个时代的人并没有太大差别。想成为贤人君子,都要依靠学习。

后来,我渐渐想通了。

《越绝书》说,远古神农氏、赫胥氏的时候,人们用石头作为兵器;黄帝的时候,人们用玉作为兵器;大禹的时代,人们使用铜;而春秋末年,人们已经开始用铁作兵器了——这是武器。

文器也是一样。最早的时候,人们在金石卜骨上刻字;后来,开始在简牍缣帛上书写;而今,主要的方式已经是纸张了。

那时连书籍都十分珍惜、匮乏,而受教者绝大部分都只是常人。即使有圣贤意图兴办教育,也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等到那些器具完备,就是圣人出而文教大兴了。

这都是循序渐进、自然而然的事情。

我算不上圣贤,恐怕也无法开辟全新的局面。不过,为后人多创造一些条件,还是可以做到的。

正如刚才所说,这是文明的远征。

我们的每一步都是行程的一部分,都在为后面的步伐提供基石。

数不清的岁月里,中原人就是这样一代代传承下来的,未来也会一代代这样延续下去。

我希望能尽力将它做好,对先祖负责,也对后世负责。如此,也算问心无愧了。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再次祝你平安。

(两封信·完)

第83节 第五十八章 铁匠的遭遇

骑士团总部旁的小镇。

铁匠法比奥愁眉苦脸地坐在门口。他穿着围裙,靠在木椅子上,旁边放着一壶酒,有一搭没一搭地抿着。

身后的棚子里,两名学徒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拉动风箱。另一边,他的儿子正握着钳子,在火炉上加热一块铁板。大徒弟拎着锤子站在铁砧旁,等待加热完成。

老法比奥来自南部城邦,是个小有名气的盔甲师傅。骑士团和他签订了合同,雇佣他来到这里。

当年,他所在的工坊给一位巴里希公爵定制过铠甲。那上面繁缛的花纹,有不少就是他一点点堑刻上去的。他和几位师兄弟还接受过精灵的订单,为她们打造精巧的器械。这些都足以留在行会的记录中,作为他技艺的证明。

平时,他听着击打的声音,就知道背后那几个小子的动作是不是合乎自己的要求。

不过现在,他实在没有心情。

前几天,一个本该结实的锤柄毫无征兆地断裂,击伤了一名学徒。昨天,他的小女儿突然得了病。病本身倒不严重,但他的妻子火急火燎地去求医,却在路上摔伤了自己。

太多倒霉事情一起冒出来,让他连工作的劲头都没有了。

对他这种级别的工匠来说,保持良好的情绪是很有必要的。心不在焉的情况下,他既无法准确控制盔甲弯折的角度,也不能很好地把握火候的变化。如果打出了糟糕的作品,不仅会在徒弟面前失去威严,也毫无疑问是砸自己的招牌

这时耳边渐渐传来了人群喧嚷的声音。

老法比奥站起身,决定去凑凑热闹,调节下心情。

他跟着人流来到镇外,看见一大队骑士正在返回要塞。为首的是他们的团长殿下,她身旁跟着一个陌生人。

“那是谁啊?”老法比奥挤上前,问道。

“是个远方来的使者,先生。”旁边一个年轻人认出了他,热心地答道:“他帮助团长大人,战胜了吸血鬼,还挫败了女巫和邪恶贵族的阴谋。”

老法比奥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不少人和他一起围观着。这类情节很符合镇民们的心理,简直是传奇故事的模板。大家都纷纷开始打听起来。

只是他恰好听到有人冷哼了一声。

周围的人回过头,看见埃里克正不屑地扫视着他们。

老法比奥皱起了眉头。

埃里克·安德森是个体型瘦削、面色苍白的青年男子,顶着一头乱蓬蓬的浅亚麻色短发,深陷的眼窝中,浑浊的蓝色眼睛总是神经质地打量着旁人。他好吃懒做又没什么本事,从北方一路流落至此,只能靠给人做些誊抄账本之类的杂活混日子。

他对谁都是一副傲慢的样子,和镇民们的关系也很僵。有人说,他经常嘀咕些莫名其妙的话,还祭拜一些奇怪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不像个正经人。

总体来说,这是老法比奥最看不起的那类家伙。

他今天心情一直不好,刚想舒缓些,又被这货打断,难免不满起来。

“你又想说什么?”他没好气地问。

“你们这些人,太不争气了。”埃里克气愤地扫视他们,又指了指那个使者:“你们居然敬佩黄人。”

“说人话!”老法比奥喝道:“什么黄的人?人又不是马,哪来的黄色的?”

埃里克又指了指使者。

老法比奥一头雾水。

他做这行几十年,大陆上各处的人都见过。

南部城邦的居民肤色最深,也是公认保留了最多文明的人。其次,是巴里希人和帝国人。而北方的岛屿和荒原,则生活着肤色最浅的人。在老法比奥家乡的故事中,那里是强盗和野蛮人的老巢。

他回头看了看。那个东方使者的肤色应该比他浅一些,比帝国人深一些。

“你们记住我的话就好。”他愣神的功夫,埃里克又开始大放厥词:“那些黑头发和……呃,颜色比我深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镇民们面面相觑。

老法比奥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卷起衬衫袖子,露出古铜色的粗壮手臂。

他一拳捶在埃里克脸上。

半小时后。

发泄了一通的老法比奥轻松了些,他去镇外一处庄园拜访了一位朋友,之后不紧不慢地走了回去。谁知刚进镇,就看到一股白烟从熟悉的方向升起。

他心中突然大警,急忙跑过去,发现儿子和学徒们都胆战心惊地待在街口。铺子被烧的一片狼藉,火焰刚刚扑灭,焦黑的木头上还冒着烟。

老法比奥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徒弟和法比奥的儿子来回交换眼神。他露出恳求的目光,又用力向师傅的方向点了点头。

儿子硬着头皮走上前,小声说:“老爹,这不能怨我们。本来都好好的,突然棚子就着火了……”

老法比奥只是抱着头,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那个埃里克最近到我们这里来过么?”他突然记起刚才埃里克对他的咒骂,又想到这几天连续发生的灾祸,猛地抬起了头。

众人疑惑地相互看了看,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老法比奥继续问。

“他一直很奇怪。”大徒弟说:“我亲眼见过一次。他在自己的屋里悬挂一个扭曲的十字,不知在祭拜什么……”

“啊!难道您的意思是——”法比奥的儿子一下反应了过来。其他几人小声谈论了几句,也意识到了情况。

现在正值盛夏,毒辣的太阳炙烤着万物,众人却如掉进冰窟般,感到了一阵寒意。

老法比奥打量着废墟。

他是个打铁的老手,铁匠铺里的布设完全依照行会总结的规则和自己多年的经验,本不该出现这种低级事故。

好在这次没人伤亡,关键的器具原本就是耐火的东西,影响也不大。屋前的架子上,好几排新定制的护胸板还在好好地摆放着,刚刚打磨好的锃亮凹面整齐地对着棚屋的方向,并未受到火灾的波及。

不过如果放任对方继续下黑手,今后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他沉重地点点头。

两个小学徒继续保持沉默。铁匠的儿子似乎觉得哪里不对,但现在也没时间让他细想了。大徒弟扫视周围,看有没有人盯着他们。

“看来,我们只有尽快告发了,师父。”他低声急切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