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阎ZK
“当然大人们是不喜这个想法的,虽然他们小时候大概也有这个打算。”
“现在啊,日子过去了那么久……新出来的婺剧,我都不会唱了。”
灰袍白发的客人温声一笑。
老兵看着远处,感慨着道:
“可惜了啊,也不知道这日子我还能过多久。”
“故乡的婺剧,还能听多少次呢?每次听到婺剧,想到这个,心里倒是有些难受起来了。”
客人轻声道:“会有的,很多次。”
老兵大笑起来,笑着似乎惊扰到了心腹处一处要了命的伤口,剧烈咳嗽起来,面色煞白,一片青色,慨叹道:“客人说的倒是好听,可惜啊,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情。”
“我年少的时候,曾经认识一位医术很好的大夫。”
“多多少少会了些医术,所以知道,我命不久矣,就是转眼就没了,这也正常得很,哈哈,年轻的时候拼地太狠了,留下了一声的暗伤,现在也就只有两个愿望了。”
老人往后靠了靠,呢喃道:
“一个愿望,也是遗憾,就是这辈子杀倭寇杀得不够多,不够狠!”
“若是有机会,真想要直杀到那帮倭奴老巢里面,狠狠放一把火。”
“杀他们一次不够,老子还想要杀他们第二次,第三次!”
“第二个愿望,就是希望能见到当初的先生了……好好道谢一番,当年年少不知道厉害,现在想想,如果不是他最后给我演示的那一刀,我可能早已经变成一具尸骨了,哪儿还能回来呢?”
“要是能见面,我得给先生磕几个头。”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一刀,我亲自救了好些个袍泽,前些年亲眼看着他们成亲生子,有了孙儿,比杀得那些个倭寇心里更是畅快,可是啊,今生怎么可能还见得到先生呢……”
那位灰袍白发的男子沉默了会儿,轻声道:
“无碍的。”
“不必道谢。”
老人仰脖喝酒的动作突然凝固住,僵硬转过头去,那双早已经不怎么能看到东西的眼睛瞪大了,看到那灰袍白发,白发里碧玉簪,和当年一模一样,老兵手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手掌剧烈颤抖起来:
“……先,先生?”
“嗯。”
记忆里清朗的声音已经变得温和低沉,含笑低语:“好久不见。”
“你也变老了啊。”
白发苍苍的老兵似乎涌现出了一股力量,踉跄着站起来,手掌死死抓住旁边的白发男子,似乎不敢相信。
那曾经伴随着整个戚家军南征北战,转战天下万里的豪杰。曾经在最为惨烈的平壤战场之上,靠着一柄战刀,亲自斩杀了十数名倭奴校尉的首级,浑身浴血,立先登之功的猛将在惊愕之后,竟然笑得眼角带泪。
世上难得,年老的时候还能见到故人。
他不顾那先生的阻拦,踉踉跄跄拜下,笑中带泪:
“先生……你回来了。”
“还能见到先生你……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只是可惜,只是最后见到了先生你……”
他最后呢喃着道:
“可惜,若有来生,多好啊。”
可能是饮酒的原因,也有可能是激动之下引动了暗伤爆发,老人双目里神光缓缓黯淡下去,一生杀戮,面容却安详宁静,就像是在村子里面逗弄孩子的慈和老人。
年少时和同伴在乡间玩耍。
长大之后南征北讨,转战万里,保家卫国,立下先登猛士之功。
老来死于家乡,不亏,不亏了……
白发的男子伸手搀扶着拜伏下去的老者,面容浮现一丝悲戚,而后抬起头,看着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的老人,拜伏下来的,竟然已经是一道战魂,他沉默许久,伸出手为老人合上了双眼。
而那一道战魂在死去刹那离开肉身,有被凶煞反噬化作厉鬼的趋势,他伸出手从老人怀中取出了一柄断裂的剑,而后拂袖,让那脱离体魄的战魂落入了断剑之上,以兵戈之气压制了凶煞。
只是这一个过程,就已经消耗了太多魂力,记忆逐渐丧失。
而那兵戈和战魂相融合,等到稳定下来的时候,反倒是成了这老人一生中最巅峰的时候,那是一个三十岁模样的男子,面容憨厚老实,胸腹有致命的伤势,是导致他死去的暗伤。
断剑坠入地上,战魂沉睡其中。
白发男子面容悲戚,许久后,喃喃自语:
本来是察觉到此身死期将近——看来当年明初不知为何沉睡,于数十年后复苏,斩杀帝王,龙气反噬,而今到了最后的结局,本来是打算去天目山,从何处开始从何处结束,却没曾想,见到了故人终焉。
他拂袖,让这柄断剑飞入山川。
他日,若是有缘。
自会再见。
白发男子蹒跚走向了天目山的方向,却突然脚步顿住,路边一些孩子们玩耍嬉戏,而河流另外一侧,站着一位白衣的少女,那些孩童气质天真烂漫,而那白衣少女,却是安静得很。
双眸落向白发男子。
眸子里似乎有灵光流转。
在这一刹那,白发男子眼中的少女,居然多出了几许难以言说的雍容之感,如同驾驭天地万仙的女仙之祖,如同天山瑶池神女簇拥的尊神,即将死去的男子眸子微敛,认出了此女。
“……西王母?”
白衣少女抿嘴微笑,气质雍容大方。
“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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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的渊死了啊。
这个是明代的。
今天就只有两更了,大家早睡,我先回个血。
也已经一百七十万字了,估计以后最多也就是三更两更交错来,质量为主,距离三百万字不崩的目标,还有一百三十万字。
第四百九十四章 积蓄千百年之困顿,一招扫除,心念通达也
白衣如雪,黑发垂落,一身明制的衣裳庄重典雅,看上去不过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垂髫少女,可是眉宇之中那种熟悉的感觉,和雍容典雅之感,却让渊无比地熟悉。
那一句‘又见面了’,则是毫无疑问地肯定了他的推测。
白衣少女示意渊走过去。
在她的周围灵气流转,天机在一定的程度上被扭曲了,短暂化作了一处如同阵法似的,和周围的人间不同的模样,划地为阵,瞬息即成,这样的手段,远比人间所谓的真修强不知道多少。
白发男子感慨低语:“不愧是你……”
少女模样的西王母微微抬了抬下巴,微笑道:“那是自然。”
“不过……我却没有想到,你居然能够做到这一步。”
少女眼底颇有赞赏之意,注视着眼前的男子:
“和应龙联手,居然在一定程度上扭曲了大劫诞生的时间节点,而且还以干脆利落的方式,把对方的反击彻底碾碎,而今大势已成,他们还想要再次地改变历史的转向,就必须亲自出现。”
“而祂们若是亲身出现,那么我等也可趁机而动。”
“未曾想到,本来的制衡僵局,居然会因为你一人而变化,不愧曾和诸葛武侯相交莫逆。”
渊自语:“制衡之局……”
他一瞬间就明白了西王母口中所说的情况——双方都是藏于暗处,互相忌惮,谁先出手谁就输了,他之前改变了历史的节点,扭曲了大劫,对方察觉到了,却忌惮藏于暗处的西王母,不敢亲自动手。
只能通过嘉靖这个节点来改变历史。
现在他又一剑将这个可能全部斩去了。
也相当于废去了对方三十年甚至于更长时间的辛苦布局。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懂。
就像是把契算了三十年的一次占卜,被禹一脚踩碎了。
哪怕是契的懒散性格,都会恨不得拎着铁铲把他们两个埋了。
这一次的历史扭转度相当地大。
对方如果还想要再把历史重新扭转到有利于他们的角度上。
就不得不亲身出马了。
而这也代表着,对方失去了先机,藏于暗处的西王母随时可能锁定祂,也就是说,原本的平衡被打破了,渊若有所思,而西王母噙着一抹微笑,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做得很好,可以问一问,我会尽力解答。”
渊缓声道:“大劫的根本原因,以及对手是谁?”
西王母脸上微笑微敛,回答道:
“此刻可能性太多,天机被扭转蒙蔽,未来也有太多变数。”
“我所知道的,也有可能只是扭曲的某种未来。”
“唯独可以确认一点,山海记录当中的诸多凶神将会是人间的最大威胁之一,包括四凶在内皆是敌手,山海诸界玄妙莫测,而人间这一片区域哪怕是在山海中也有重要的价值。”
“禹分割了这力量,并且强行将中原留在人间界,而山海诸界分散到了不同世界。对此昆仑诸神选择中立,但是也有许多荒神并不满意于山海界的缺失。”
“站在他们的立场上,祂们的诞生远早于人类。”
“人才是后来者。”
“让整个世界归于完整这件事情的重要性,远胜过一切。”
“你明白了吗?”
白发男子嘴角微微抿了抿。
“生存和信念之争。”
“我隐隐记得,我曾经和庚辰,去过昆仑山上,但是之后的记忆却丧失殆尽,回到人间已经过去了足足三十年,昆仑山上存在有某种让人失去记忆的东西吗?”
白衣少女脸上浮现讶异之色:
“……失去记忆,以及,时间的飞速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