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阎ZK
对于吴汝忠来说,这已足够。
回了家中时候,见到院子门打开,年岁不小的吴汝忠皱着眉头,嘀咕着推开门的时候,却见到了背对着自己的一身灰袍,玉簪束发,只是当年的黑发已经变得半白,看去多出了几分沧桑之感。
“啊……您,是你……”
吴汝忠声音都有些发颤:“是你吗?”
灰袍之人转过身来,叹息一声,微笑道:“许久不见了啊。”
“吴兄。”
“真的是你?”
吴汝忠结结巴巴地看着眼前和当年相比,只是稍微显得苍老些许的青年,仍旧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后将青年邀请入屋中,难得又去买了些下酒的菜,而后两人对饮,询问当年之事。
吴汝忠听得心神晃动,似有所惧,却又心向往之。
灰袍青年饮一杯浊酒,问道:“吴兄,你的故事还有在写吗?”
吴汝忠洒脱笑答:“写啊,当然是写。”
青年拈杯问道:“还是在写妖魔志怪吗?”
老者放声大笑:“什么神仙妖魔,山鬼志怪,不过是写得人罢了。”
“来来来,你且帮我看看,我这儿到底还有哪里写得不对。”
他借着酒劲取来手稿,而后递给了眼前的灰袍男子,感慨一声,在后者翻看的时候,突而问道:“渊先生,几十年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问吴某,是否见过你,我当时说不曾见过,可这段时间里面,每每做梦,都有所感。”
“还请先生解惑,我们……难道真的曾经见过吗?”
“见过么……”
“你真的想要知道吗?”
灰袍男子看着眼前已经白发苍苍的老者,看到后者点头,叹息一声,并指点在老者眉心,点破前世今生的记忆不是简单的事情,也会有种种的后患,但是现在这老者已经走到了人生的末路,也已经隐隐记了起来。
故而他顺势而为。
老者眼瞳瞪大,一个个梦境里虚幻的经历浮现出来,老者的面容剧烈波动起来,而后沉沉的醉去了——
他作了一个梦。
漫长……
实在是太漫长了啊。
在这个梦里面,他经历了漫长的岁月,荒唐的年少,靠着刀剑争强斗狠的青年,还有孤苦而寂寞的老年,但是在这样漫长的岁月里面,他却最喜欢中间的那一段路途。
黄沙漫漫,荒原千里,有无尽的雪山,数不尽的危险。
但是他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那坚定的背影。
佛说度化苍生。
可他的度化,是亲自陪着你走这一条路。
白发老者苏醒的时候。
烛光之下,渊翻看着那一卷书。
这是一本年少时候就想要去写的书,可最终到了老年的时候才写完,最终的几次修改,又增加了数不清的细节和故事,白发苍苍的老者写着过去,因为曾经有应龙,故而有梦中斩龙,有茫茫大漠,是八百流沙河。
在记忆没有完全恢复的时候,他对那僧人是有恨意的吧。
他想着。
所以非得要把高大坚定,永远从容的僧人在书里面写得弱小而又胆怯,让他不断地陷入了各种各样的危险,可是为什么呢,每到那和尚要死的时候,他却总是控制不住地让一个有着黄色毛发的猴子般的角色去救他。
在那僧人迟疑的时候,是那黄色毛发的猴子去指点他。
当他落入危险的时候,是那猴子不顾一切去冒险。
一次如此,次次如此,哪怕是在故事里,他居然无法让那和尚陷入危险,最后的最后,故事完成的时候,那和尚成了佛,那有着金色毛发的猴子也是佛。
就好像这样就能永远呆在师父的旁边。
师父不会死,他也不会离开。
上一世被度化被保护,哪怕是在故事里面,我也想要庇护着你。
让我来保护你。
我来指引你。
原本是我想离开你,现在你纵然是驱我离开,我也想要回来。
可是,师父呢……
老者踉踉跄跄,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他看着眼前的青年,眼眶通红,说不出话来。
佛门修士不修来生。
但是灰袍青年看着泣不成声的老者,伸出手按在了他的头顶。
他低下头,像是当年的那个僧人一样,咧开嘴微笑着道:
“石磐陀。”
过往的僧人微笑:“要过得开心啊……”
老者再忍不住,踉跄跪倒在地,老泪纵横,痛哭流涕。
“师父,师父……”
“你在哪里,我好想你,好想你……”
灰袍青年闭上眼睛,微微仰起头。
你在哪里啊,玄奘……
是啊。
我好想你。
可我们之间,隔绝了足足一千年的岁月。
唐玄奘。
死矣。
这一日是吴汝忠最后一次见到这灰袍青年。
吴汝忠,六十年醉心于官宦,跌宕起伏。
最后十年,书西游记。
以醉以诗。
贫老以终。
PS:今日第一更…………三千八百字~~
往后三更还是看作息吧……抽烟的手微微颤抖表情包,以后如果一点多没有的话,那就只有两更了。苟命要紧一点,今天爬起来完全不想要写东西,叹息,实在是精疲力尽。
本来是只打算写西游记的起源故事,只是发现还可以顺便填填坑,只是我发现我不是很擅长填坑,躺尸……
第四百九十三章 西王母?!(感谢大骨冬瓜汤万赏)
数十年前,仙人乘龙入京城的传说流传开来,自此事之后,据传说那位陛下就给仙人接走了去,之后的皇帝一上台后,就以上一代皇帝的名义和遗诏。
‘存者召用,殁者恤录,见监者即先释放复职’。
严嵩问斩,而那些妖道尽数驱逐。
革除前朝弊政,以徐阶,张居正为大臣,以戚继光,俞大遒为将领。
并在驱逐倭寇之后,废除海禁,允许民间私人远贩东西二洋。
用人不疑,国运中兴,是为新政。
虽然时有放纵之念,但是他亲眼看到了那位天人乘龙而来的一幕,每每有懈怠之意,心底就隐隐寒意,当即将那杂念斩去,将那一柄符剑的剑鞘留在自己的卧室之中,时时警醒自己。
不过这些和那退伍的老头子也没什么关系了。
浙江义乌的村子里面,一位老人沽了一壶酒,听卖酒的老板说些朝堂上的事情,说而今的国运兴盛了,前些年的时候,那些个倭寇也都没有了,真是好,不过这倭寇没了,还是因为当年那位戚将军的戚家军。
不过说起来这个,那老板也是眉飞色舞,说起来,在戚家军之前,各处的兵将都觉得浙江人没有血性不能打,等到戚将军横空出世,倒是把这些人的嘴都打了一遍,叫这世上知道义乌人的厉害。
义乌人都觉得那位带着他们南下扫平倭寇,背上抵御鞑子的将军才是天下无双的名将,其余吹来吹去的那些将军,那都没法跟戚将军提鞋,那老人听得出神,温好的酒都凉了才记得回去。
戚将军啊,他还记得那个英姿勃发的男人。
不过可惜,后来被调走了,似乎是因为担心拥兵过重,嗨,那些个大人物总是如此,不过据说将军后来日子过得也不错,似乎是因为那位仙人的事情才过去没多久,朝中那衮衮诸公都收敛许多。
后来戚家军在北边儿驻守,和那帮北边儿的兵闹腾起来。
最后也是因为仙人乘龙之事带来的影响,谁人都退了一步,老迈的戚家军们带着一身荣光回到了故里,只是可惜,这个名声赫赫的军队终究还是湮灭在了历史里面,不过老人不在乎这个。
他们当年挺身而出,也不是为了什么名垂后世的。
能打跑倭寇,家国平安,就是最好。
端着一碗酒,回到家里,年纪大了就不喜欢阴冷的地方,就喜欢坐在太阳底下,暖洋洋的,他坐在自家院子里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前面路上,几个农家少年人一边笑着一边打闹着走远了,谈论着听来的戏曲儿。
老人看着眯了眯眼睛,喝了口酒,又想起了当年自己也是这样年纪的时候,遇到了那位先生,最后从他那里见识到了一刀,也靠着这一刀的皮毛走到了戚家军里面。
呵,一路走到如今,见到太多的同袍战死在身边。
他婉拒了戚家军和俞将军的任命,不愿意靠着累积下来的军功做那军官,他怎么能用同袍战死换来的东西去当官做将?临到老来,只愿意老死家乡,别无所求了啊。
咳嗽了几声,老人无视了自己的身体不好,慢慢喝酒,听得前面传来敲门声,以及一声温和声音:
“劳烦,可能讨杯水喝?”
“来了……”
老人踉踉跄跄站起身来,左腿发力,拖着无力的右腿过去开门。
门外是个满头白发的男子,老人眼睛有些问题,那些年征战的时候,什么毒烟,沙尘都经历太多,老了就看不大清,只是当做也是个老迈人,回身取了水递过去。
客人喝水,远远听到了有唱婺剧的声音。
老人低声哼唱着,用手敲打着椅子的扶手,应和着节拍。
客人道:“……这是婺剧?”
老人笑起来道:“客人知道?是啊,婺剧,小时候,我也就在这儿唱着这个曲儿长大的,当时我们最大的抱负就是,嘿,往后攒钱,找个唱曲的姑娘做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