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箓 第249章

作者:布谷聊

“许道友来了!快快过来,互相认识一番。”

许道见礼之后,快步走上前,发现站在庄不凡身旁的两个道士也都是他眼熟的,正是当日与他一同离开仙园的那批后期道徒。

只是如今百日过去,两个道徒都非从前,已经是种下了灵根,完成筑基,是个道士了。

对方两人都对许道印象深刻,他俩虽然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刻,但也不敢怠慢了许道,连忙主动行礼:“见到许道友!”

“见过二位。”许道并未拿大,含笑的加入到三人的闲谈当中。

那两个新晋道士见他态度温和,一点儿都不跋扈,与此前见过的景象不同,心中都感到诧异,但也都松了口气。

许道一行人站在法道殿的一边,对面则是另外一堆道人,人数也不多,四个而已,其中三人同样让许道有些眼熟,是同出仙园但属于五诏阵营的那些个道徒。

至于剩下的一个道人,则是让许道感觉陌生。对方的气息深厚,应是个积年的老道士,法力之浓郁浑厚,让他更是心惊,隐约感觉对方很可能不止是筑基中期。

果不其然,庄不凡见他在瞥看对方,传音到:“此是宫中一位炼罡境界的前辈,不要得罪了。”

顿了顿,庄不凡补充:“这位前辈虽然是浪诏中人,但一向对宫中阵营之争不感兴趣,今日应是得了差遣,过来镇镇场子罢了。”

话刚说完,那个炼罡的道士好似察觉到了两人的目光,转过头看过来。对方盯着许道新鲜稚嫩的面孔,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勉强算是打了个招呼。

好歹对方没有直接释放出恶意,许道自然也是连忙回礼。当然了,就算是对方态度不善,他多半也不敢说些什么,毕竟对方可是筑基后期——炼罡境界的存在!

如此人物若是放在西南地界,那可是作威作福的主儿。

“筑基后期!”许道咀嚼着庄不凡所说内容,心中凛然,“也不知此人的道行具体是多少,一击有无结丹的可能……”

各自闲谈中。

师徒一脉和五诏阵营泾渭分明,互不搭理,且各自都不觉得尴尬,显然是习惯了。

等到五诏部族那边又走进来两个道士之后,庄不凡就冲许道等人说:“人到齐了,准备入内参拜祖师。”

许道听见后,眉头一挑。他环顾身边,确定庄不凡身旁的道士就只有三个,当中还包括了他自己。而五诏阵营那边,新晋道士的数目加起来也才五个,刚好凑齐了一个巴掌。

也就是说,在仙园中实际获得了灵根的十四个道徒,只有七人成功度过百日筑基,晋升为了道士。

如果是散修,这个概率已经是可喜可贺了,但此地是洱海道宫,拥有上等的手段辅助筑基,其筑基的成功率居然也才一半,这就让许道有些诧异了。

他在心中暗道:“看来筑基之难,可能比我以前想象的,还要难上不少。”

许道就此一思索,也明白了偌大的洱海道宫,为何尚存的道士数目只有一百多。

三年一茬,一甲子六十年,二十次仙园历练,总共可能成就的道士总数正好一百来多。

他胡乱思索着,心中就此念头跳动:“一甲子?”

许道顿时就联想起了不太好的事情,他暗自嘀咕着:“不会罢、不会罢……莫非这洱海道宫也要学那白骨观和夜叉门?”

不知怎的,他的心情还算平静,一丝多余的慌乱都没有,反倒是觉得洱海道宫如果要真是和白骨观夜叉门一样,未免有些跌份,让人感觉乏味了。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他许某人也没想着要在这洱海道宫中长留。

法道殿中,两列队伍一短一长,并列着行走在偌大的宫殿当中。

众人步行穿过重重厚重的大门,足足九九八十一扇,来到了一方挂满木质吊牌的暗室跟前。

此暗室不过几丈大小,若是在场的道士们进去了,只要任意一人显露出妖躯法体,都会将其撑破,但是道士们都是面色肃然的,神识也收得紧,不敢探入进去。

只见吊着木牌的一根根红绳虽然看上去普通,但仔细瞧却是会发现并非是由丝麻绞成,更像是某种不知名的毛发。

且暗室中的漆黑之处,即便是以道士的目力都瞧不见半点,仿佛深渊一般,只有张张木牌浮沉。

而早在动身时,两个道士就已经交代过众人务必要敬重,不得放肆,否则当场打折灵根,驱逐无论。

并且这还不是最严厉的处罚,最严厉的是被直接吊在暗室中,风干变成腊肉。

庄不凡和那个炼罡道士互相对视一样,一正衣冠,齐齐作揖长呼:

“学生叩见,今有道士八人,入我宫门,请诸前辈一一见过,勘明道心,亲授法箓。”

咔咔咔!

话声落下,暗室当中的红绳木牌无风自动,像风铃般撞响,并向两侧划开,似是露出了一条道。庄不凡和炼罡道士也当即侧身让路,示意身后的许道等人可以走入暗室当中。

无须再吩咐,新晋道士们低着头,一一鱼贯没入暗室中。

许道排在第三个,他发现暗室内里好似别有天地般,当前面的人进去,身影消失于黑暗后,再不会出现于他人眼中。

突地,就在许道要踏进去的前一刻,庄不凡用神识传话:“心诚或灵。”

只传了四个字,此人依旧是低头,保持着一副谦恭的模样。

许道瞥了一眼对方,他微微颔首,下一刻也挺身而入,没入到漆黑中。

第三百一十章 阳雷法

许道瞬间感觉眼前一黑,身子出现了失重感,在一片浓重的漆黑中,他伸手不见五指,上下不知所在,从内到外的都陷入一种死寂感中。

但同时,他感觉耳中又是异常的嘈杂,木牌撞动的啪嗒声不断的响起,还有仙音妖吼、哭泣长啸,全都混作一团,让人心念躁动。

许道的心神翻滚着,脑中不由得回想起了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越来越清晰,事无巨细,仿佛有人在帮助他回顾记忆一般。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脑中种下的几十颗清心符种轻轻振动,是他心神陷入了不正常的状态中。

嗡!

许道眼神一恍,他当即从魔怔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心情凛然。

如果是其他的道士,可能并不太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许道的灵根是鬼脉,具有食鬼搜魂的天赋,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状态和被搜魂之人的情况极为相似。

只是刚才的情形并没有搜魂那么的霸道和凶险,而是诱导着受影响之人主动回顾自己的一生,暴露神念,并没有动用强迫的手段拷问魂魄。

回过神来,许道警觉的望着四周,发觉漆黑当中有了点点亮光,这些亮光汇聚在一起,缓缓组合成了文字纹路,其上最突出的两个字正是他的姓名:“许道”。

并且许道赫然发现这些亮光就是他刚才不自主散发出的念头,其像是丝线一般编织起来,聚拢成一枚八卦的形制,和之前在暗室外望见的木牌相似。

瞧见这一幕,他瞬间明白过来:“原来挂在暗室当中的这些木牌,并非只是代表了各个道士的身份,其本体便是摄取道士的念头、记忆杂糅形成。”

如果他刚才没有及时的醒转过来,其出生至今,甚至包括前世的记忆都会被如实的记录在这方木牌当中。

到时候如果有人得到这方木牌,便可根据木牌中的种种记忆推演他的性情,对付于他。

这还只是许道对于木牌的某一个猜想,他料想此牌子应是还有其他的作用,譬如和魂灯一般,应是也能够显示道人的身死存亡,提醒道人所在的大致方位等等。

如此一来,正准备动手将木牌给毁掉的许道,一时间犹豫起来,他暗暗评估着如果毁掉木牌,是否也就代表着他拒绝加入道宫,将会自绝于洱海道宫。

但真要如实的将自己的记忆灌入其中,让道宫方面今后能够随便的探看,他也是不太愿意的。这样的代价,可比被人盘问祖宗十八代要严厉得多。

想了想,许道硬着头皮伸手往身前“木牌”抓过去,他打算自己动手篡改其中的记忆,只放入一些无干紧要的东西。

许道先是动用神识,查看已经被摄取的念头中是否有不可告人的内容,然后澄净心神,在脑海中主动回顾着过往的经历,准备输入进去。

就在这时,许道心中一动,突地想到了另外一个方法。

话说他脑中的记忆并不完全都属于他,其中有一部分正是属于夜叉门主,此是许道阴神筑基之后,一不小心吞食了对方的部分记忆。

以往这些记忆都被他镇压着,免得被其影响了性情。

而现在既然有人想要看他脑中的记忆,他何不就将这些东西放出去?一并还有其他搜魂见识过的一些内容。

这些东西全都真实可靠,细致入微,许道完全可以对其进行剪切组合,胡乱的编出一套新的人生经历。

想到就做,许道立刻以脑中的夜叉门主记忆为主,自己的大小经历为辅,并加上其他人的些许经历,硬生生的堆积出了一套虚构的十几年生涯。

这十几年的生涯虽然较为短暂,但是再多的话,他也就一时难以为之,并且他修道至今,本来也才二十左右,年龄在这里,人生经历也无需太厚重。

虚构出了这套人生经历,许道立刻就将其统统的塞进了写着自己姓名的木牌当中,并且检查了几番,去掉其中的些许漏洞。

处理完这些东西,他便松手,仍有木牌悬浮在自己的跟前,兀自沉浮。

在许道输入完自己的“记忆”之后,这块木牌已经十分凝实,肉眼看过去和暗室当中的其他牌子并无区别。起码许道自己是分辨不出个什么的。

他就此有些紧张的等待起来,虽然在刚才的过程当中并无道宫中人来阻止他,很可能是无人发现他在作弊使诈。

但一切都还要看他能否真正的通过这一环节。

很快,让许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的事情出现了,一根红绳从黑暗中缓缓的降落而下,其弯曲蠕动,像是蛇虫、又像是鱼线,飘荡悬浮在他的头顶上,晃荡来晃荡去,慢慢的勾搭上了刻有他姓名的木牌。

然后立刻的,许道就感觉被红绳吊着的木牌当中传出一股收摄之力,让他想要将魂魄跳出,投入其中。

刚开始,许道还以为这是错觉,强压着没有去理会,但是随着他压制着,这股冲动愈发的强烈,令他恨不得将自己的身子一分为二,一半投入木牌当中,一半留作己用。

他明悟过来:“果真是类似于‘魂灯’一类的东西。”

此应是引诱新晋道士分裂出一丝魂魄之力,投入木牌中形成勾连,自此道士的性命便可和这张木牌相互挂钩,人在牌在、人亡牌亡。

甚至可能,道宫方面还可通过这张木牌,隔空对道士进行施法咒杀,掌握生死。

当然了,后者也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为之,限制条件极多,许道只是从道书上偶尔听闻有过此类咒杀的传闻。

嗡嗡!

刻有许道姓名的木牌震动的愈加强烈,好似他若是不主动在其中留下魂魄印记,下一刻就会崩溃掉。

许道沉吟着,他并没有大意的屈从于这点,而是想了想,忽地从内天地法坛中胡乱抓出一只鬼物,往木牌扔过去,想让对方代替他烙印下魂魄痕迹。

但很可惜的是,鬼魂飘上,立刻就遭到了木牌的排斥,且牌体出现裂隙。

这让许道心中一慌,但他咬着牙,依旧没有真个将自己的魂魄烙印在上面,而是大着胆子,在内天地中将一头牙将的魂魄抓出,三下五除二的清洗掉牙将出生后的记忆,转而灌入自己刚刚虚构出的东西。

然后他举着这头牙将的魂魄,小心翼翼的往木牌靠过去。

叮!两者相碰,让他惊喜的是,木牌方面不再是排斥,而是传出了一股收摄之力,企图将其收入。虽然力度不大,远没有对他一般强烈,但好歹也可以。

许道生怕对方反悔,直接就将牙将整个魂魄塞入其中,让其烙印。反正此魂魄不是他自己的,多塞点也无所谓。

应是牙将魂魄本就和许道存在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木牌真个接受了。

一抹灵光在牌面上闪烁而过,其彻底的由虚化实,变作成一方实物。许道忍不住的伸手抓摸上前,入手温热,竟给他一点心灵相通、血脉相连的感觉。

只不过这张木牌上除了他的名字之外,还刻画上了牙将的面孔,就插在“许道”二字之间,如同装饰图案一般。

好在这并不算显眼,应是无甚大碍。许道瞅了几眼,有些心虚的将木牌松手放开。

下一刻,他顿觉身前木牌晃动,眼中的漆黑中突地出现了密密麻麻,一时数不清的红绳木牌,或高或低,像是树叶般随意摆动。

写有“许道”二字的木牌也混入其中,兀自摇摆起来。

他一转头,发现身旁出现了七个面色恍惚的道人。

这些人正是也要拜入道宫的新晋道士,其中有几人身前的木牌刚刚抽走,被许道瞧了个正着。无须多想,对方应是也经历了和他差不多的事情。

只是这七人并无许道的手段,要么是现在才回过神来,要么是屈从于催动,将魂魄之力烙印在了暗室内。

许道虽是冷眼旁观着,但是面上的表情也没有忘了做,他也随大流的作出一副恍惚茫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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