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顺1730 第672章

作者:望舒慕羲和

放在大顺,那就是各省节度使、国子监祭酒级别的官员。

或者,更直白点,枢密院委员,但不是枢密院常务委员。

说低?确实没到核心决策层,比之六政府尚书、开国诸公二十三侯,是差了点。

但,但要说这不是上流圈子……那也着实托大了。

枢密院委员,都不算是上流圈子,那啥是上流圈子?

一个女人,一个亲爹都不知道是谁的女人,能混到在这样的圈里子谈笑风生,总归不可能是一朵白莲花。

看路易十五这种男人,完全能一眼看到底,知道他在异性这方面喜好什么、追求什么。

毕竟,国王是人。

而不是理性的哲人王、纯粹的国家主权的人格化。或者是后世某社游戏里的国家的化身。

既然了解国王的性格,也知道让普鲁士签订第三次法普同盟条约是不可能的,那么大顺提出的战略意见……不需要考虑法国的共同体利益,只考虑自己,那是最有利的。

不是为了遥远的中国,是为了她自己。

第516章 大事成矣(七)

纯粹为自己考虑,也未必一定损害国家的利益。这两者从不是非此即彼的相对关系。

蓬帕杜女侯爵要为自己考虑,也考虑过现在停战对法国的影响,在她看来,现在停战是比全部梭哈赌上一把要好的。

趁着膝枕的机会,女侯爵很轻柔地说起来了白天讨论过的战略。

轻柔细语说了一阵后,路易十五也吐露了自己的心声:终究还是担心这一战毫无战果,导致大臣和启蒙圈的那些人,说他无能,或者对他失望。

虽然说起来,法国打的也不算差。最起码战场都是在国外,不是在比利时打,就是在捷克打,要么就是在德国,法国本土并没有被战火波及。

也虽然说来,现在退出战争,至少可以要回来印度和北美。

但终究,奥属尼德兰低地地区,是多少法国人梦寐以求的土地,是法国人心中的完美版图。

都说莫以成败论英雄。后世许久以后,人们谈及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都对法国让出了奥属尼德兰颇有微词,觉得路易十五犯了错。但其实这个错,不是没占奥属尼德兰,而是后续的七年战争打输了。因为如果现在占了奥属尼德兰,七年战争鬼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魔幻结盟组合,法兰西可能输的更惨。

但如果七年战争打赢了呢?普鲁士被肢解、英国殖民地独立、财政崩溃、或者天主教势力夺取苏格兰呢?是不是就可以说,当初路易十五让出奥属尼德兰促成了法奥矛盾缓解,是高瞻远虑呢?

是以中国有句话,叫盖棺论定。人没死之前,一切皆有可能,只有死了,才会没有可能。

放在国家和王朝上,也是一样。

人之生死,若如操、莽,于周公、武侯。国与王朝,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若如汉有白登之围、和亲之辱,然后没等着汉武的反击就被篡亡了呢?

若如宋有烛影斧声,结果高粱河一战收复燕云十六州呢?

蓬帕杜女侯爵虽然没有用这样的十足中国史味道的例子,却延续了齐国公白日里讲的那个道理:

汉有白登之辱、唐有渭水之盟。只要将来能打赢,一时的耻辱算不得什么。

如果要是孤掷一注,将全部的赌本都压上,要先考虑胜败的几率,也要考虑是否能承担失败的后果。

现在法国的财政已经接近极限,荷兰的崩溃使得整个欧洲的金融秩序都呈现出了剧烈的动荡。

俄国出兵,也意味着法国的国债更不好借了。在俄国出兵之前、赫尔曼元帅取得大胜、普鲁士还未退出战争的时候借国债;与俄国出兵、普鲁士退盟时候借国债,肯定是不一样的。

蓬帕杜女侯爵说出自己的倾向后,又道:“陛下,法兰西不应该独自面对整个欧洲的敌人。”

“这场战争,进行到现在,已经不只是欧洲的事务。您应该考虑到,中国人收复了东南亚,他们与荷兰现在还处在战争状态。”

“而那位中国的公爵大人,根本没有提及中国与荷兰的和平条约,将是一种什么样的形式。”

“我想,中国人一定有他们自己的外交考虑。然而,只要能够削弱我们的敌人,那么荣耀终究是属于您的。”

“您,才是这场战争最后和谈时候的一方代表。如中国人所说的,您是盟主。”

“一方同盟取得的优势,荣耀是可以归于盟主的。”

“中国人没有资格主持对奥地利、英国、俄国的谈判。他们只有资格主持对荷兰的谈判。而荷兰,却是奥地利、英、俄同盟的一部分。”

“或许,陛下应该询问一下,中国人是怎么考虑这场战争的收尾的?”

这话,倒是提醒了路易十五。

却是,至今为止,齐国公所说的种种,都没有谈中国希望在这场战争中得到什么。

这场战争因奥地利王位继承问题而起,中国没有一兵一卒在神圣罗马帝国出现,为数不多的战争观察团和一些“志愿”的帮助法国的军官团,并不能左右战争。

但要说中国没有参与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这又不对。

战争结束的和谈中,中国方面要不要参加?

以什么身份参加?

如果参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是东南亚的统治得到欧洲的承认?

还是更多?

如果只是在东南亚的统治得到欧洲的承认,路易十五认为,以之前接触的刘钰和此时接触的齐国公看来,恐怕中国那边根本不是很在意在东南亚的统治是否被承认。

亚洲的领土问题,比欧洲要简单粗暴。

如果想要更多?

那么,中国人想要在这场战争结束后得到什么?

普鲁士已经退出了战争。

西班牙有自己的战争诉求,但也需要看法国盟主的态度。

大顺呢?

当然,领土变更上的事,中国是没资格掺和欧洲和谈的。可领土之外呢?

战争,大部分时候因领土而起。

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已经有许多非领土的因素了。比如,贸易、奴隶优先权、关税……

这些,也可能引发战争。

蓬帕杜女侯爵的话,提醒了路易十五。

虽然大顺对荷宣战的理由,是天子的威严受损。

但欧洲的普遍认知,是此次中荷战争的起因,是中国要求荷兰自由贸易,而荷兰拒绝。

如果大顺只是为了解决与荷兰的争端,是没有必要派出这么高规格的使节团来欧洲的。

如果只是为了东南亚问题,其实外交部,或者大顺的一些三四品、五六品的官员就能解决。

但这一次大顺的使节团,直接是公爵领队,此公爵还是名正言顺的大顺外交大臣。

这恐怕,就不只是为了区区东南亚那么简单了。

如果不只是为了东南亚,而是另有目的,那么,中国人给出的建议,就需要认真考虑:中国人的建议听起来很好,但必然还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而考虑的。

大顺这边的人说的再多、再好听、再重申中法传统友谊、再谈论中法是东西方君主专制的希望,都不应该掩盖他们的现实的利益目的。

“是的,明天我应该询问一下他,中国人真正的目的、出于他们自己利益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出于他们自己利益的真正目的,对法国并没有害处。那么,他们给出的建议,是值得尝试的。”

……

第二日早餐之后,再如昨日,路易十五与齐国公再度会面。

当提及到荷兰问题的时候,齐国公用他那口音颇有些重的拉丁语,说了一句谚语。

“蛤蜊苦米糠酸,侬为妻奴斯。”

这句仿佛“三块肉喂你妈吃”英语一般的拉丁语,让路易十五略愣了片刻,随后仰头大笑。

这是一句很特殊的拉丁谚语。

可大雅之正。

可国风之俗。

若以雅正,直译即可:

高卢鸡可以是朋友,但绝不能是邻居。

若以国风之俗,这句话就有些市井味恶俗味儿。

和后世的西班牙大流感一样,此时美洲传过来的杨梅大疮,在拉丁语里有个别名:法国病。

所以这句话若以国风之俗,也可以理解为:朋友妻、不可欺;邻居妻,那就说不定了。故而,朋友可以有法国病,但邻居最好别有。

不过国风之俗笑归笑,这个场合,终究还是讨论国家大事的场合。

这句话,也只能选其大雅之正的翻译。

笑过之后,路易十五不由地点了点头。

的确。

法国与荷兰,是可以做朋友的。

这又绕回了奥属尼德兰问题。

但是,荷兰与法国当朋友的前提,是法国不能是荷兰的邻居。换言之,法国不能占据奥属尼德兰。

齐国公说完这个谚语,又道:“中法之间的情谊是深厚的。以欧罗巴各国而论,对天朝地理、水文所知最多者,便是法兰西国。运河、边疆、城镇之图,皆有法兰西国传教士出力绘制。”

“无论如何,天朝与荷兰的问题,是绕不开法兰西的支持的。”

“作为盟友,天朝在俄国政变、瑞俄战争、摧毁荷兰东印度公司等问题上,都完美地履行了盟友的义务。”

“而在战争即将结束的时候,天朝希望在处理荷兰的问题上,能够用一种‘两全其美’的方法。”

“既然天朝得到利益,也能够法兰西国得到足够的利益。但是,除了利益之外,还应该有国与国之间的盟友情分的考虑。”

“这一次,我希望国王殿下站在一个国王的角度,而不是一个单纯的追求利益的商人的角度,来达成战后的谈判。”

齐国公并不知道,他这时候说的这句话,正是历史上路易十五对放弃奥属尼德兰为自己找的借口:我国王也、非商贾也。我用国王的视角来处理奥属尼德兰的归属,而你们却用商人一般单纯利益的视角去判断我的决策。

路易十五听到这,心想中国人果然对荷兰另有目的。现在似乎可以理解为什么他们如此在意奥属尼德兰问题了。

不过,如果荷兰真的与法国成为朋友,未必是盟友,只要是朋友,这对法国当然也是有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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