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顺1730 第600章

作者:望舒慕羲和

孙涛抽了抽嘴角,看着这个膀大腰圆的老兵,心道这辈子都不能当兵,但凡稍微有几个子儿,肯定不去当兵的。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将手里的枪对着逐步靠近的荷兰人。

好几次都有一种感觉,觉得枪打的很远,若是离着远远地打一轮,把荷兰人都打死了,那不就不用怕他们冲过来了吗?

好几次手指都已经勾在了扳机上,可想着自己的腿还不像被打折,强行忍住。尽力让眼睛不去看荷兰人,而是盯着最前面那个老兵的火枪,看冒没冒烟。

砰砰砰……

荷兰人率先开了火。

对面的枪声一响,孙涛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扣动扳机。然而那老兵却是个老手,荷兰人枪响的瞬间,老兵便大吼着:“不准开枪!谁开枪,就打断谁的腿!给我等!”

这么一吼,孙涛的手指一哆嗦,总算是忍住了。

然而旁边一个邻居的运气就差了些,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吓得,手指勾动了钩子,点燃了火绳,砰的一下射了一枪。

那老兵倒也说到做到,烟雾还没散去,手臂粗细的棍子就提在了手里。

一拳撂倒了那个被吓傻了的邻居,借着粗大的木棍狠狠砸在了邻居的双腿上,只听这脆响,就知道下手可没留情。

邻居抱着腿痛的死去活来,那老兵却对这惨叫置若罔闻。孙涛下的面色惨白,听着这揪心的惨叫声,再看看那老兵面色不变,心道这些人心真狠。

他哪里知道,这些老兵上过真正的战场,同样是断腿,那惨状也比这个吓人多了。比如被炮弹直接砸断了双腿的,真要是见到这点场面就吓住了,那也不用在这个时代当兵了。

许是嫌弃这惨叫声烦人,也影响士气,老兵提着这个断腿的可怜人往后一抛,扔到了几个在后面负责装填的唐人市民手里。

鉴于这些人的军事素质很低,王五这边采取的策略,是选自认会打枪且能瞄准的在前面。而那些接触过火枪、会装填的,在后面。

他们不需要看战场的情形,也看不到荷兰人的动静,只能看到前面防守诸人的后背。他们的任务就是装填,然后将装填好的火枪递到前面去,因为看不到战场的情形,所以可以发挥出他们装填的正常速度。要不然,一边装填,一边老抬头看对面冲的多近了,只怕原本一分钟能装填两次,也要被弄得装一次就差不多了。

老兵冲着后面这些负责装填的人喊道:“把这个断腿的扔到后面去,用布把嘴堵住。军令如山,守不住,都得死!”

被吓住了装填的市民,赶忙将这个人抬到后面,按那凶神恶煞的老兵说的,用布把那人的嘴勒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却不可能发出瘆人的惨叫了。

孙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道亏得自己刚才没开枪,要不然可是惨了。这一棍子下去,腿不说断了,少说三两个月动弹不得。

但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怎么的,虽说还是紧张,可当荷兰人的枪声再响起来的时候,他倒是没有下意识地再去勾扳机。

“准备了!”

老兵冲着孙涛等人喊了一声,孙涛深吸一口气,将火枪对准了已经冲的很近的荷兰人。

砰!

终于确定这声枪响是从老兵的火枪里发出来的后,孙涛也迅速扣动了扳机,然后把火枪向后一传。

后面的人立刻将装填好的火枪递上来。

烟雾一散,又开了一枪,荷兰人没有继续往前冲,而是如同退潮一般退了回去。

前面的房屋都被拆了,没有什么可以掩护的地方,射界非常清楚。街垒虽然简单,却也是形成了多面夹击的结构。

荷兰人第一波试探性的进攻,并不顺利。

孙涛看着暂时退下去的荷兰人,心里奇怪。心说这两轮射击,其实荷兰人也没死几个人。按说都已经走的这么近了,才死了几个人就先退下去了,不应该啊。不是应该一看都这么近了,使使劲儿就冲进来了吗?

再想着老兵刚才的话,心道这种事儿,还是听人家的吧。人家让怎么干,就怎么干,里面的事咱也不懂,但既然荷兰人这一波真的退下去了,看来人家的办法是真的有用。

短暂的试探性进攻,让这些防守的市民找到了一点信心,虽然还是紧张,但比起一开始要强多了。

市民们暂时不太紧张了,老兵们却紧张起来。知道荷兰人的试探性进攻之后,很快就要发动大规模的反扑了。

可等了一阵,荷兰人并没有立刻展开新一轮的进攻。反倒是远处总督府的方向,传来一阵阵密集的枪声。

在华人公堂的屋顶高处观察荷兰人动静的王五,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对面的荷兰人将城墙上的一些防守用的大炮拆了下来,没有野战炮架,他们就直接搁在了木头或是石头搭起来的台子上。

也不是不能用,唯独就是开炮之后,大炮会往后蹦很远。

要是没有经验,很可能被回弹的大炮把自己人砸死。

而且轰击简易的街垒,既不需要太精确的瞄准,也不需要计算角度,只要对准了轰就是了。

若这边驻守的是正规军,哪怕是勃良安地区受训过数年的归义军,哪怕没炮,也不用怕。

这种战场环境,炮就是吓唬吓唬人的。

可问题是守在这里的,都是些市民,他们可能躲在工事后面与荷兰人对射还行,一旦荷兰人用炮,怕这些人会被吓的直接往后逃。

虽说是杀一儆百了,也杀鸡儆猴了,也立了后退一步者杀的严令,可真要是前面蜂拥着退下来,难不成还能真得全都杀了?

这要是手里率领的是青州军或者归义军,这时候直接组织一波反冲击,根本不可能会给荷兰人把大炮弄好的情况。

现在,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荷兰人将沉重的大炮抬过来,用砖石木料垫在下面,慢慢调整着对准了唐人社区的方向。

大炮打不死几个人。但对士气的打击是巨大的,尤其是对这些根本没受过训练、临时拉在一起的市民来说。

王五放下望远镜,心道幸好早就考虑过类似的情况,部署了数道防线。但要是前面一听到炮响就往后跑,即便早有准备,怕也难守住。

第431章 咱们(下)

显然,荷兰人确信这些华人起义者没有反突击炮兵阵地的能力,所以他们将大炮拉到很近的地方摆开。

也就四五百米的距离,没有可以调节角度的野战炮舰,直接架在砖石上平射。

守在前面的老兵只能眼瞅着荷兰人慢慢把炮架在这么近的地方,心道老子打了这么多次仗,这还是第一次让人拿大炮轰的仗。

孙涛也注意到了荷兰人把大炮架起来了,心里再度慌了起来,心道这东西打过来,可咋办?

他们能打着自己,自己却打不到他们,这滋味实在是难受。

看了一阵,荷兰人已经在那为大炮做最后的忙碌。

轰轰几声,就看到那些粗大的炮管像是二踢脚一样,向后弹出去老远,冒出一股子白烟。

可炮弹也真的朝着唐人社区这边的街飞了过来。

铁丸子砸在了街垒上,数斤重的铁疙瘩,再加上数百米每秒的速度,重重砸在了前面的木板上。

噗通一声,孙涛的心就像是被人猛捏了一下,颤的厉害。

好在这一轮荷兰人的射击没有造成什么损失,打的也不是很准,基本上都怼在了街垒的正面。

孙涛看着没啥事,可前面的老兵们却知道,这么弄怕是不行。

第一轮炮击可能没啥损失,可自己这边又没有大炮反击,也没有能力反突击抄了荷兰人的炮兵,荷兰人慢悠悠地打上几轮,前面肯定守不住的。

而且因为这些市民基本没上过战场,为了能让他们作战,都是人挨着人的。没法分散,一旦分散了,怕是荷兰人刚冲过来,分散守卫的人就都跑了。

真要是有炮弹落到这么密集的人群里,这些人哪见过炮弹砸死的惨状?倒不至于杀几个人,有时候可能轰上一天,也砸不死几个。但只要砸中几个,这些人不全吓得往后跑?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荷兰人第三轮炮击的时候,两枚炮弹在地上弹了一下,越过了前面的街垒,正好砸在后面那些装填火枪的人群里。

铛铛两声,炮弹没有停住,也不知道又弹到哪儿去了。

可就是弹了这么一下,后面那些人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其实也没砸死砸伤太多,这又不是开花弹,就两个人比较倒霉。

一个人被炮弹直接砸在了他的胸口,胸口的骨头瞬间就被砸碎了,整个人当时就不行了。这个还好一点,最起码死的没那么吓人。

另一个,则直接被炮弹砸碎了脑袋,白花花红嫣嫣的东西溅了旁边人一身。

市民们哪见过这个场面,尖叫了几声,捂着头就朝后面跑去。

虽然后面督战的,又把他们赶了回来,可这些人已经吓坏了,装填火枪的手都开始抖了。一听到对面荷兰人的炮响,就吓得扔掉手里的东西,抱着头想要躲避。

荷兰人的炮击频率并不高,因为没有炮架,导致每一次开炮之后,炮管都会向后弹出去很远,要等降温后再抬回去,重新安置。

但即便频率不高,守在前面的市民们已经逐渐承受不住这种压力了。

火枪对射,他们倒还有勇气。最起码能看到敌人。而炮击,即便看到大炮在那,可是自己这边却毫无办法,这对训练有素的军队而言不是问题,顶着炮击也一样可以列阵前进;可对这些市民而言,要求他们在这种情况下临危不惧,不要心慌,那就是强人所难了。

又炮击了一阵后,后面终于传来了命令。

让前面的放弃第一道街垒,退到后面的第二道街垒去。

命令一下,前排顿时发出了一阵阵呼声,呼啦啦地朝着后面就跑。好在后面的督战队稳住了局面,让退下来的人守在第二道街垒处。

一些勇壮的、会些武艺的,拿着冷兵器蹲在了第二道街垒前提前挖好的壕沟里。

孙涛退到了第二道街垒的时候,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心里萦绕不散的还是刚才回头目睹的被炮击击中的惨状。

退到这里,似乎安全的多了。

至少,离着荷兰人的大炮远了一些。

荷兰人又炮击了一阵,第一道街垒已经彻底崩塌,鼓声响起,荷兰人的进攻正式开始。

第一道街垒和第二道街垒之间的距离不远,当荷兰人从第一道街垒那露头的时候,孙涛等人也等来了开枪的命令。

一阵乱射之后,提着冷兵器的蹲在壕沟里的人也跃了出去,与冲过来的荷兰人厮杀到了一起。

距离太近,冷兵器厮杀的惨状孙涛看的清清楚楚,端着枪的手不住地颤抖,根本没心思去瞄准,而是眼巴巴地看着那些人与荷兰人肉搏。

好在,及时改变了防守战术,让荷兰人的这一次攻击也没有成功,不得不退了回去。

到傍晚之前,荷兰人一共攻了三次,终于熬到了晚上,进攻暂时停止了。

即便这些人的家就在社区里,可是所有人都不准回家。趁着晚上要加固一下工事,还要清理尸体,为明天的战斗做准备。

荷兰人也没让这些华人歇着,夜里间歇性地持续打了几轮炮,不断骚扰。

鏖战了一天,虽然暂时守住了,但这些市民们也都已经筋疲力尽,一个个胆战心惊,惴惴不安。

虽然疲累,可根本睡不着,哪怕他们知道睡着还是睁着眼看着天上的星星,都不会影响荷兰人的炮弹是否砸中自己,但总有种感觉,好像看着天能安全一点,看看炮弹能不能飞过来。

夜里睡不着,孙涛实在忍不住了,便问和他们一起的那个老兵。

“大哥,朝廷的大军,到底啥时候能来啊?”

孙涛出生在巴达维亚,至今为止根本就没回过大顺。他对朝廷的所有印象,都源于那些往来于这里做生意的海商。

海商对朝廷的印象也是模糊的。

在这件事之前,孙涛对大顺的感觉,就像是故事里存在的一些东西。好像是存在的,但和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不管是做工、发钱、花钱、生活、交税,一切的一切,都和朝廷没有关系。

朝廷不像是太阳,即便看不到摸不着,但真要没了,所有人都要慌。

朝廷更像是一颗不起眼的星星,知道天上的那里有这么一颗星星,可真要是没了,他们也注意不到。即便有人专门告诉他们,那颗星星没了,他们最多也就哦一声,心道没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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