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顺1730 第189章

作者:望舒慕羲和

如今要兴实学,天下英雄未必非要再学孔孟。

可学问就是学问,几万甚至几十万学了学问之后,读书识字,精通实学,但却不能做官的人……这是一股可怕到极点的力量。

而这股力量最开始的时候,弱小到没人可以发觉其中蕴含的伟力。

等到发觉的时候,已经制止不住,一切都晚了。

“仲贤还要编写一本简易的史书,要让孩子能懂的那种,也不必写太多的内容,就是一个让孩子们知道我们的祖先从何而来,又是如何延续至今的。”

“就从周灭商开始,分封殖民,到始皇一统。再到两汉三国,一直到本朝初兴。”

“这个应该非是难事吧?”

康不怠想了一下,若只是让孩子粗通历史,这的确不是难事。

但是要说不难,也不尽然。历史总需要评价,用一个什么样的价值观去评价不同的人物?

就像是王安石,从和秦桧差不多的地位,到如今总算有了些正面,这套书中又该怎么说?

就像是汉高祖斩白蛇起义,又该怎么评价?是五德交替轮回?亦或是天命所归?亦或只是反抗暴秦?

康不怠知道刘钰让他编写的这套书,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样的书,拿到市面上,估计没人会花钱买来看。但若是强制孩童们学,那就又不一样了。

孩子天生如一张白纸,灌输什么,他们就会接受什么。史书尤其如此,泱泱天朝,历史如星河,多少闪耀的人物,又有多少败类,可到底用一个什么样的评价体系去评价这些人?

“公子,这件事我也不好说。但既是公子说了,我也尽量去做。或者,公子可以试着写一篇?我以此为样本,也好知道该怎么往下编写。”

刘钰想想,觉得似乎的确应该如此,便道:“那成,那我就编写一片关于武王伐纣和分封殖民的。你是个聪明的,一看便知后面的该怎么编写。”

康不怠笑道:“是了,这等于是公子画了个框,一撇一捺都写出来了。日后再写什么字,都超不出这个撇捺。若只是让孩童懂史,只要有了框架,实非难事。只不过现在想想,竟是都要从头开始,百废待兴。”

从头开始,百废待兴这八个字,刘钰并不认可。之前的基础已经打了不少,现在是该收获一波的时候了。

“陛下既是让我尝试兴办实学,又让我节度鲸海,自然是以文登、鲸海沿岸的移民区为主。手不可伸的太长,再说我也没那么多的钱,朝廷估计给不了多少钱,这些钱都得我自己贴补。”

“我是这么想的。借着之前的大灾,对文登的人口、地亩数等,都了解的比较通透。而鲸海沿岸的海参崴等地的移民区,又极易控制,就要先从这两个地方试行一下。”

“这都是试行起来很容易的地方,怎么能说是从头开始呢?”

之前帮着白云航刷了刷政绩,搞了一系列的变革,而且拿到了文登地区的准确人口统计。

文登进行了一系列的必定人亡政息的变革,包括永佃制、青苗法、摊丁入亩试点等等。

这些人亡政息的变革还是有用的,打下了一个很好的基础。

强制减租永佃,推广了地瓜种植之后,文登地区的农夫可以保证基本的饿不死,手里也多了一点点余粮。

加之海军在威海驻扎,消耗的补给,大量的饷银,都使得小商贩有所发展,赚这些大兵的钱。

之前也完全摸清楚了文登的人口、田亩等,这就可以效仿一下普鲁士马上要出台的《一般学校法令》,所有适龄儿童必须入学,征收每家每户一部分教育款,数额不必太大。

海参崴等移民地,那里的基础更容易一些。但凡去那的,几乎没有识字的,而且暂时都是屯田制,想要推广也不难。

刘钰守着对日贸易的巨大分红,暂时也只能尝试在这种地方,覆盖几十万人口的地方搞一波强制义务教育。

这个肯定是不能推广的,因为朝廷出不起钱,而且绝对不会花钱去学这些和圣人之言根本搭不上边的东西。

只是皇帝让刘钰试办实学,借着这个空子,倒是可以钻一钻。

一部分教育经费让皇帝特批,自己出一部分,再从当地的百姓手里征收一些,仍旧是耗费巨大。

虽然花的多,但这个钱是必须要投的。青州军那是后娘养的,花点钱刘钰真的心疼,可投在长远的教育上,花起来就很舒服。

第215章 海军部

皇帝开的这道教育改革的小门,是为了海军和炮兵,刘钰想要从国库里骗钱搞教育,也只能围绕着这两点做。

考察了威海初具规模的军工制造业,询问了造船厂的西洋技师后,刘钰手书了一份详细的海军发展计划。

威海的造船水平已经略微起步。

法国东印度公司托人传信过来,齐国公到访巴黎一事,引起了轰动。

齐国公的使团不可能乘船回国,因为风险较大,还是选择走俄国回国。

刘钰的信件、白晋等法国传教士等人的存在,使得法王希望能够派出一支使团,走海路到访京城。

一则是因为大顺禁教的事,法国对传教没有西班牙那么狂热,希望不要生出误会。

二则便是法国认为东方的这个帝国很强大,法俄之间的矛盾很深,希望缔结一个可能在俄国背后捅刀子的盟友。在南亚、东南亚,法国也希望获得一个可靠的盟友。

官方的肯定,使得法国的东印度公司以半官方支持的态度,派来了足够优秀的造船匠和工程师。

法国的干船坞技术远远领先于英国,74炮战列舰和28炮巡航舰的设计理念,也优于英国,只是因为法国四面树敌不得不做一个陆权国家,使得其海军无论如何也赢不了海权至上、没有陆地威胁的英国。

这几年对日贸易的钱,如果只是造舰,肯定可以造更多。但大部分的钱,刘钰都投入到了威海港的建设上。

包括一个新型的干船坞,方便维修和清理船底的藤壶;一个规模庞大的木材阴干储存仓库,没有常年阴干的木材,一艘战舰只能用六七年,而阴干合格的木料可以让战舰保持五十年的活力;一个将近三千人的造船工人人才储备,这几年既然没钱造军舰,都在造货船。

已经囤积的木料,使得只要钱到位,就能保证一年三艘到四艘的速度下水。之前招收训练的一千多水手、三百多军官已经有了一定的作战能力,以传帮带的方式,扩充水手问题也不大。

这些都是小问题,真正的大问题是怎么保证不会人亡政息。

想要保证不会人亡政息,最好的办法是让海军部独立出来,成为皇帝直辖或者天佑殿直辖的部门。

刘钰一点都不想和兵政府那群人打交道,一群连西洋诸国都不了解的人是指导不了海军的,而且日后海军要想发展,朝中无人是不行的。

海军的投入实在太大,大顺特殊的吸金兽一样的贸易特点,又使得海军几乎就是个赔钱货,因为坐在家里就能收钱,海军就是赔钱的。就算是打造出一支强大的海军,货还是要卖给西洋人换银子,而要想能做到足够强大把货直接运到欧洲且打开欧洲的关税,那又很不现实,至少得投个四五千万两。

幸好有个日本,幸好奥地利王生不出儿子。

这一次刘钰只能狮子大开口,要到足够的钱,在即将到来的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之前,让大顺的海军有能力击败荷兰的东印度公司,取得香料。

才算是能稍稍让朝中人知道,海军真的可以赚钱。

盘算了一下,他提出一个并行于大顺的五军部的海军部计划。

大顺将五军都督府改成了五军部,如今再加上一个海军部,他又是勋贵出身,正好可以绕开让人烦躁的兵政府,直属于皇帝。

这一点皇帝应该是愿意的,因为皇帝兴建海军的目的,只有两个。

一个是担心刘钰的恐怖预言,另一个就是击败荷兰独霸香料贸易收入,在皇帝看来后者的钱很重要,暂时少一点掣肘是有好处的。

海军部往下,有舰队、海军委员会、后勤及水兵伤残养老委员会一共三个部门。

舰队自不必提。

海军委员会,则要下属木料局、造船厂、靖海宫官学、实习军官选拔、造船订单、铸炮局,以及下属的实学学堂教育。

后勤及水兵伤残养老委员会,则负责后勤保障、水兵退伍之后的补贴,这里面就需要皇帝用内帑的钱,比如垄断香料贸易等,从里面拿出来一部分作为水手的伤残养老金。

用五年的时间,将整个海军部的架子搭起来,这里面的投入是巨大的。

单单一个木料局,就需要每年三万两银子的投入,采购柚木、桧木,以及在白山黑水的原始森林中砍伐百年以上的橡木。运输、阴干,都需要专门的人员。

舰队按照每年三艘五级舰的速度建造,每年的花费在十五万两。

五年内建造两到三艘74炮的战列舰,这个花费平均下来,每年要八万两。

19艘五级舰、2到3艘74炮战列舰,需要保证足够的水手海员,至少需要万人的水手储备。

万人每人每月按照二两银子计算,加上足够的军官,这就需要每年三十万两,只多不少。

耗损和维修,按照每年两万两算。

训练中的火药消耗,按照每年五万两银子。

海军的军装军服,吃饭,酒水等补给,按照每年15万两。

不算靖海宫官学、不算什么水手退伍的补贴,也不算每年的人才培养,单单是打造一支一次性舰队,每年的投入就要80万两银子。

如果再保证足够的实学学堂、长久人才储备、不晕船的陆战队、运输船等,要让海军形成规模,每年至少要投入120万两银子,而且要持续至少五年,想要形成体系,就要持续投入十年甚至更久。

算起来似乎不多,大顺怎么也有一年大约3000万的岁入。

但皇帝内帑肯定拿不起,那就必须要走廷议,要国库出钱,这笔钱肯不肯出,实在难以预料。

哪怕刘钰已经精打细算了,也只能报出这么一个价格,再低的价格,也就只能练出一支一次性海军。

打完就烂。

至于花国库的钱,培养一批完全和现有体制格格不入的准逆贼,这钱肯定也得是国库出。

只不过这个如果国库真的不肯出足够的钱,他也只能自己贴补上,这个是不能省的。

宁可少造两艘战舰,这钱也得抠出来。

这个开口要钱最难的地方,就在于对日作战、对荷开战的想法,不能公开。

不能公开,那么任何脑子正常的人,都会反对这个劳民伤财的计划。

造一堆无用的战舰,干什么呢?

最难的事,永远是内部,而非外部。

带着这个问题,刘钰找到了即将返京的父亲,希望在朝堂里昏睡多年的父亲帮忙看看,询问一下是否能行。

然而刘盛看都没看刘钰草拟的计划,反问道:“如果陛下没有兴建海军之心,为什么要让我镇抚这里呢?我是你老子,陛下让我前来,不正是因为有兴建之心吗?”

之前的交流中,刘盛已经知道皇帝敲打刘钰的事,他也不震惊,反倒觉得这样敲打一下是好事,证明陛下真的要重用了。

很多事刘钰没和父亲说,刘盛看的也没有那么深。

可如果只是问帝王心术、朝堂走向,这个刘盛看的可是远比刘钰明白的多。

他一语就道破了这件事的关键。

若是皇帝没有兴建海军的心思,是不可能把刘钰调到西域的同时,让他老子来督办这里的,怕的就是有人胡乱搞。

刘钰也想过这个问题,皱眉道:“父亲,兴建海军要花钱。花钱,陛下的内帑拿不出这么多钱的。”

刘盛一怔,这才接过那张奏疏看了看,看到一年一百二十万两军费的时候,自己也吓住了。

“这么多?”

扫过数目之后,这才注意到上面建立海军部的构想。

琢磨了一阵,说道:“国朝体制,其实只要陛下允了,总是可以办成的。”

“前朝张居正,自己不是说的很清楚吗?非相也,实摄也。这内阁也好、天佑殿也罢,权不是出自内阁和天佑殿本身,而是出自陛下。张居正很清楚,大明没有宰相,他能行事,不过是窃取了皇帝的权柄,实则靠的是摄政之权。”

“本朝也是一个样的。天佑殿是相吗?陛下大权在握,若是什么事都不管,躲到内宫去炼丹,那么天佑殿可以算相。”

“如今陛下连续亲征,本朝自太祖时候,又把武选司从兵政府中剥离、文选司从吏政府剥离升格为文谕院,你觉得天佑殿算是群相吗?其实所有的事,都在陛下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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