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顺1730 第1153章

作者:望舒慕羲和

“我们是想要土地、消灭异教、防止威胁,保卫自由。而英国政府是想要维系且扩大原本的贸易体系。”

“或许……你是不是可以和中国人讲清楚?让他们去打英国政府,不要打我们?也不要帮助法国人,更不要支援印第安人?”

“他们不是讲道理的吗?中华帝国不是最完美的以道德和道理治国的国家吗?”

汉考克摇摇头,否定了这种可笑的有些可爱的想法。

“兄弟们,先生们,现在的问题并不是讲道理。因为我们的道理,和他们的道理,是不同的。他们说,我们和他们之间讲道理,就像是鸡同鸭讲,对一些基本的定义都不同,是无法讲道理的——他们说,按照他们的道理,那土地投机商的土地,应该充公,授田给垦荒者,做永业田。但显然,这个道理我们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现在不能讲道理,我讲的只是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

“这个事实就是,中国人必将出兵帮助法国人夺回阿卡迪亚,帮助印第安人保卫他们的部落地,并且一定会勘定俄亥俄的分界线禁止越境。”

“这个事实,我也不想接受,因为我的叔叔投资了阿卡迪亚被驱逐者的土地,利用优先权屯了很大一片,但显然,他的投资要失败了。”

“而弗吉尼亚的华盛顿先生,更是早早地就和弗吉尼亚的很多人一起成立了俄亥俄的优先圈地公司,他们的投资也会血本无归的。”

“我们都不想接受,但现实就是我们无法阻止这种行为。”

“因为,英国政府一定会接受。而我们如果反对,将意味着,我们需要和中国、法国、西班牙、英国进行一场战争,用战争获得我们想要的东西。”

“然而,每个人都清楚,我们做不到这一点。这么做,将会带来灭顶之灾。”

“只要法国还在北美拥有殖民地,法国人就不会支持我们;西班牙人更是令人作呕的恐怖统治;印第安人更喜欢法国人而不喜欢我们;中国人也已经在西部的海岸拥有了移民点……”

“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接受。因为没有母国的帮助,这些敌人会把我们消灭干净的,就像我们消灭印第安人一样。”

“我叔叔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即便他已经在阿卡迪亚投了一笔钱,圈了一大片地,但他依旧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

“而如果俄亥俄圈地公司的人,想要反对,并且用铁与火赢的他们公司利益的话,我绝不支持,他们自己去打吧!为什么,我们要为俄亥俄和弗吉尼亚的土地投机商而战?”

一言既出,共济会中终究是有高人的,听完汉考克的话,立刻有人指出了大顺这边说法最可怕的地方。

“这是阴谋!”

“这是他们在用阶层、利益,来分化我们,瓦解我们的团结!”

“有人在土地投资上有利益、有的人在贸易上有利益,有的人只是拥有自己家庭的耕地,有的人依靠商业贷款的利息生存……”

“他们阴谋地用阶层来分化我们,让我们彼此不团结!这样的阴谋,是值得警惕的!”

“我们所有人都因为对上帝的信仰,而成为兄弟。”

“我们之间唯一的等级,就是美德、道德,除此之外再无等级。”

“不管是贫富、土地多寡、有钱还是没有钱,这都不应该成为等级。他们在散播仇恨的种子。”

说话的共济会成员,不经意地朝着那个鞋匠、城市平民威望极高的麦金托什看过去。

这些人,对这种事是相当敏感的。

历史上,当“忠诚九人组”和“自由之子”们掀起波士顿倾茶事件的时候,就已经很担心麦金托什了。

因为,他们这批人,商人、资本家和富裕小资产者,非常【担心麦金托什成为下一个马萨尼洛】。与其让其成为马萨尼洛,不如夺权,换上自己人,排挤走麦金托什。

马萨尼诺,三十年战争期间那不勒斯的底层起义领袖,贫苦渔民出身。

北美革命的“成功”之处,就在于早期是一个“大资本家、大商人、大奴隶主、小资产者、农民”一起反抗的资产阶级革命,但在革命继续蔓延的时候,大资本家和大商人大奴隶主,果断地把底层给卖了,背刺了他们曾经的同盟者底层。

包括那本非常非常出名、200万人口的北美当年就卖出去50万本的革命小册子《常识》的作者,托马斯·潘恩,也因为其后期“明显的平等、试图征收地产税和分配土地的乌托邦倾向”;以及狂喷华盛顿背叛了革命、狗娘养的背叛者;幡然醒悟认为不管是犹太教还是天主教还是新教都是狗屎等原因,最后臭的死的时候连墓地都不准进。

许多年后林肯写了篇论文,想要给托马斯·潘恩正名,吓得其政治盟友塞缪尔·希尔,连夜把这篇论文给烧了,【才挽救了林肯的政治生涯】。

正如人们评价的,没有美国人不知道《常识》,但也没有美国人知道《常识》背后的故事。《常识》是无害的,作者应该在写完反封建反君主制反宗主国的《常识》后就死,而不是继续活下去,反那些反完君主制和宗主国后继续要反的东西。

当然,这种事,一点也不稀奇,非常的正常。

因为这将不断地在各国、先发国家、殖民地、半殖民地,不断上演,一次又一次。

曾经的同路人,在一起走完同路后,上面的担心继续往前走会成为“马萨尼洛”,于是反手一刀背刺下去,毫不犹豫。

现在大顺这边的新学派的人,开始讲“不同的阶层有不同的利益”这些东西,自然引发了共济会内部的巨大警惕。

麦金托什此时也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他现在还并没有理解这些东西,因为他读书少,没人引导也没人给他指路,只能迷迷糊糊地相信“除了美德之外再无其余的等级,在上帝的怀抱下不管穷富大家都是兄弟”这样的话。

甚至,他自己都觉得,担心这是大顺阴谋的人说的话,好像是对的。我们之间都是信仰上帝的兄弟,只有道德美德上的等级,哪有什么别的等级?

第153章 恐吓出来的费城会议(三)

这种认知也很正常,因为当经济问题不爆发之前,小生产者、自耕农、小资产者,总会相信这些东西。

而此时的北美,只算白人……确切地说,是只算非爱尔兰裔、非德裔的新教徒白人的话,此时北美的平均生活水平,比英国是要高不少的,比全世界都高不少。

真正的矛盾要等战后萧条、新铸币法导致的地主和商人窖藏白银造成通缩、禁止跨越阿拉巴契亚山脉垦荒之后,底层的不满才彻底被激发出来,也才有了北美十三州革命的广泛动员的条件。

但现在,这个条件显然还早。

最起码,对底层伤害最大、影响最大的铸币法案和禁止跨越西部垦荒问题还未发生。

汉考克对此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道:“或许吧,或许这是个阴谋。但是,做甜酒生意的,开种植园的,土地投机的,意图自耕收种的,种烟草的、种稻米的……彼此间的利益本就不同。对于同一个政策,肯定是有人支持,也有人反对。”

“但显然,中国人给我们提供了一种可能性。一种多数人受益、但少数人反对的可能。”

“比如,国债问题,这已经是不可忽视的问题,英国为了偿还国债,一定会想办法征税。”

“而中国人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似乎可能让多数人都满意的偿还国债的方案……降低茶叶、棉布、瓷器、金属制品、丝绸、药材等所有中国商品的关税。用进口关税偿还国债。”

“而这,也就是中国人说的帮助英国政府纠正他们的错误贸易体系。这里面,当然也包括帮助十三州争取自由贸易。”

“至少,我认为,这对于我们多数人都是有益的。因为他们告诉我,中国的产业,和北美的产业并不冲突。中国人既不会来这里卖酒、也不会来这些卖鞋、更不会来这里卖玉米牛羊……”

“中国人的意思是说,他们会向英国政府施加军事上的压力。而十三州的人,应该借助这个机会,拿出一个可行的、各个州都认可的方案,借机实现。”

“但这个方案,不能过于离谱、或者过于不现实。所以他们才要再三告诉我们,他们绝不允许我们向北占据加拿大、更不许我们在俄亥俄扩张,向西就更不可能。”

“这其中,肯定会有人支持、有人反对。我们需要的,就是说服反对的人,团结支持的人,帮助英国政府纠正错误的贸易体系……”

“或者我说的更清楚一些,他们反对英国政府对我们的贸易压迫,但他们也反对我们对印第安人的杀戮,还反对我们蓄奴,也反对我们的土地投机问题……”

这些话,本身就有很大的争议性。

蓄奴、屠杀印第安人、抢夺土地、土地所有权、荒地是私有还是公有……这些东西,哪一条都会引发一场冗长的辩论。

汉考克的转述,也立刻引发了一些人的不满,开始辩论奴隶是不是人、印第安人凭什么说土地是他们的之类、之类的。

混乱中,一直没有做声的奴隶贩子约翰·罗,清了清嗓子说道:“兄弟们,先生们,我们现在要面临的问题,不是永恒的正义、至高的真理……而是,无可奈何的现实问题。”

“最简单的来说,如果法国人没有被驱赶出加拿大,如果中国人真的提供武器给印第安人……那么,我们是否接受英国驻军?”

“如果接受,我们是否要缴税来维系驻军保护我们?”

“如果不接受,那么我们松散的民兵,是否需要兵役制度?”

“即便有了兵役制度,如果弗吉尼亚的西部正在和印第安人交战、或者我们正在和法国人交战,那么南方州是否要为我们提供军费?”

“先生们,现在讨论永恒的正义、至高的真理,是无意义的。现实是,中国人已经围住了直布罗陀,并且已经确定会绝对禁止我们翻越阿勒格尼分水岭,并且法国人一定会在加拿大继续驻军……”

“现在,是我们有求于英国政府,请他继续在这里保持驻军。至少,我们需要,尤其是我们这些参与了阿卡迪亚大驱逐和剥印第安人头皮的人,需要母国的保护。”

“这才是要讨论的现状。而不是空谈永恒的正义、至高的真理。”

“虽然那些异教徒是敌人,但敌人有时候说的未必是错的。国债问题,这肯定是要向我们征税的;还有关税问题,驻军军费问题……这才是此时更为重要的事。”

“现实就是,法国人比英国政府更可怕。这一点,我想,保罗·利威尔应该比所有人更清楚。”

保罗·利威尔知道约翰·罗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站起身,认同约翰·罗的想法。

“我的父亲,是胡格诺教徒。”

简单的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

血统是法国人,但信仰是新教,他们在法国的遭遇,只需要“胡格诺教徒”这一个简单的注释,在场的人都明白。

三十年战争虽然早已过去,但即便是百年之后,马萨诸塞州依旧围绕着教派争端,烧死过太多的人、绞死过太多的人。

他们甚至可以因为英国的宗教宽容政策,而反对英国。因为宗教宽容,则意味着对“正统”信仰的不够虔诚。

此起彼伏的起义,英国政府的强硬施压,击败了清教的公理会控制马萨诸塞州搞政教合一的野心,但宽容也只是面向贵格会、长老会和公理会的,天主教可不包含在内。

只要法国人还在,那么英国总是比法国人更亲近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现在,彻底击败法国在北美的力量,在大顺参战之后已然绝不可能。

十三州的人口是足够多,肯定比法国多。

法国的小日子现在过得还不错,英国普通百姓只能吃燕麦面包,法国的普通百姓已经是小麦面包了。

移民数量虽然在这摆着,但还是那个问题:南部州的人,凭什么出钱出人出枪,去打加拿大,让北部州的土地投机商们得利?

而只靠马萨诸塞州这点力量,或者说新英格兰北部地区的力量,又是打不过法国的。

再加上法国还有印第安盟友。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英国在七年战争中,如果没有印度和后续的工业革命这两个意外情况,实际上是相当失败的。

狂热情绪绑架了英国的政治和外交。

皮特煽动的狂热,使得任何想要退一步外交的人,都会被扣上卖国贼的帽子。

法国人知道,他们从加拿大一走,十三州必出事。

英国的一些政治家,其实也知道。

这是很明显的。但到时候,谁也不可能来当这个卖国贼,再把加拿大还给法国。

大顺出兵,则是用武力和现实,给英国的狂热情绪降降温,让法国根本没机会放弃加拿大。

由此,凝聚一下北美十三州,暂时对英国继续效忠。

这不是在帮英国,而是把现在并不是过大的矛盾隐藏起来,继续积累,妥协中让矛盾继续长大,为以后炸个天崩地裂做准备。

共济会要谈永恒的正义、至高的真理、抽象的自由。

那么大顺就要谈现实的无奈、税收的细节、具体的经济。

什么是具体的经济?

在北美的驻军要花钱。

打仗借的国债得还债。

英国没有金山银山,这些钱、政府的债,除了靠税收之外,从哪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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