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顺1730 第1054章

作者:望舒慕羲和

虽然因为运河经济带导致的山东经济重心在鲁西南、鲁西北的问题,临淄这样的千年古城这些年混的有点惨。

但一旦找准了方向,刘钰确信,足以达成立竿见影的效果,很快山东的经济格局就要重新改写。

地理上,是距离莱州、登州这两个实际上已经基本完成了小农转型的先发地区最近的地方。

政治上,也可以很快建立起来一个样板,积累足够的经验。并且,应该来说,青州府是尝试改良的好地方,至少比现在的鲁西南地区要容易。

由于本身这个问题,是因黄河问题而起的。

刘钰选了武定州、青州府,实际上也就是说,黄河可能要夺大清河、小清河、或者徒骇河这三河之一入海。

至于具体选哪一个,要等测绘之后才能确定。

向南是不可能的,有泰山和山东丘陵阻挡,不可能从南边选。

而往北,那又是皇帝万万不愿意看到的,皇帝当然不希望黄河走直隶,能在山东肯定比走直隶强。

一旦选定,还有需要未雨绸缪之事要做。

包括之前驿道的重构。

原本的大清河小清河徒骇河的河运、盐运等等问题,都要提前部署。

比如选了大清河作为黄河夺取的河道,那么小清河和徒骇河就要提前治理;反之亦然。

而且还要提前解决选定了河道地区的盐政、草荡、垦荒、盐业生产转移等等一系列的问题。

确实,治黄只能是个系统的工程,而鉴于之前运河时代治黄、盐业、民政等都是分开的,实际上就算朝中对黄河改道一事达成了共识,能够抓起来这件事的也没几个人有这种全面的经验。

这个要求,比皇帝预想的还要简单。考虑了一下刘钰说的种种,皇帝便道:“如果青州事成,那么还要济南府、曹州府、东昌府。至于泰安府、兖州府……爱卿就不要插手了。”

“再者,若在青州府治盐事,孔府铏盐……这些东西,爱卿也不要去管,自有制度,不要惹的许多议论。兖州府牵扯太多,爱卿真要减租减息,曲阜也动不得,否则天下议论。”

“青州、武定、济南、东昌、曹州之中,济南事似最简单。而最难的,还是东昌、曹州,还要解决运河废弃之后的诸多事。”

“在印度战事之前,朝中难有那么多钱投入。前期只去青州,看似简单,朕也知道,你做事纵然得利甚多,但前期也必要钱、要人。”

“除却铁路事,朕允了商贾投入。除此之外,卿还要什么?”

第043章 开战(一)

没钱没人,肯定是办不成事。

皇帝也知道刘钰念念不忘对印度的战事,故而在要钱上,皇帝知道刘钰应该明白轻重。

但在要人的问题上,皇帝还是有些惊诧不已。

刘钰开口就是:“臣需至少两千吏员,培训之后,方可成青州府事。此两千吏员不可少,若是陛下允许,只怕三千最好。”

“至于钱财,印度事前,还请陛下每年拨给五十万两,蠲二年国课。期间盐政、地租事都解决了后,重新审核清查,另行制度征税。”

“待青州府、武定府、济南府、曹州府、东昌府事皆毕,朝廷只需每年暂停国课上缴,再每年拨河工款400万两、迁民款300万两,四五年即可成。其中所用钱财、人力、役力,折合白银数千万乃至上亿,但实则朝廷国库内帑只要三五千万两,即可成此事。”

钱,肯定不多。算起来,还真就是刘钰说的,四五千万两就能做成这件事。

四五千万两的支出,其实不算多,相对来说镇压一场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就得照着几千万两去花;去西北、西南打几场仗,之前也得几千万两。

真要是四五千万两,就能把黄河问题解决,顺带还能解决一下人地矛盾、土地兼并的问题,自然是赚大发了。

只是,人,却让皇帝大为吃惊,一个青州府就要二三千人的吏员?

既是朝廷的吏员,肯定是要给钱的。

就算这些吏员连最小的官都不是,一个月算上吃的米,也得三四两银子。如此算下来,以3000人算,一个府一年就要十多万两的白银,供养这些吏员。

而名义上,朝廷正式官员的俸禄,全国加一起可能也就几十万两,到不了一万百万两。

青州一年缴税,能缴多少?够不够这三千吏员的薪水?

虽然惊诧,但皇帝还是很清楚王翦灭楚的故事的。

这事没人愿意沾不提,而就算有激情狂热之辈愿意承担这个责任,只怕号称既花钱少、又不需要多少人之类的,皇帝自己也不可能相信。

刘钰这么说,肯定不是随口说的,显然是算过的。

三千人的吏员,只看人数,这不是问题。

将近一百万生员,基本用不上。但就算不用生员,只用那些学新学的,挑个三千人,还是易如反掌。

皇帝也没有直接提人数的诧异,而是笑道:“青州府一年国课,并无多少。爱卿这一年就要五十万两。到时候,便是做出政绩,也必多有议论之声。”

刘钰淡定道:“陛下,全国不过1500来个县,百余个府。莫说一府50万两,便是一县50万两,若能成事,那也不过4亿5000万两白银,换国朝千秋万代不敢提,但兴周八百年当无难事。”

这话倒是确实如此,松苏的改革已经证明了刘钰的手腕,而在山东几个府县的改革,刨除掉黄河问题,更是要为大顺朝的土地兼并问题趟趟路。

在刘钰明确表示和松苏地区的改革完全不同后,皇帝再想想刘钰给出的数字,心道也确实如此。既是考虑了贸易、关税和印度事,这四亿五千万两,还真就不算多。

但刘钰一下子开口要这么多吏员,显然是准备把统治深入下去,可似乎若是每个府都养这么多吏员,这兴周八百年的事,只怕难说。

皇帝又问了关键问题道:“卿这二三千吏员,为当地胥吏?还是巡抚御史那般?”

“回陛下,不为当地胥吏,只是负责调查、清查、定契之类。青州事毕,则可直接往曹州、济南等地。”

皇帝又问道:“那这些吏员,做成之后,经验丰富。若是朝廷日后要变法,则他们可用;若不变法,他们又将如何安排?”

“回陛下,若日后变法,则可用于各地。”

“若日后不用,择其优异者,效军队事,辟为良家子;择其苦劳者,授予军勋;择其平庸者,朝廷出钱迁往海外各地,赐予土地。”

皇帝嗯了一声,这就比较合适了。

再看看刘钰,皇帝心里快速地盘算起来。

从松苏交权的事看来,并没有太多麻烦,即便换了一批皇帝派过去提前在那边实践过的人,保持萧规曹随的政策,也没有出任何的问题。

再加上之前的海军、军改等事,也都证明了刘钰确实并不恋栈权柄。

只说松苏在改革之后,关系到漕米、税赋、贸易、以及朝廷的大量用银,可以说这是最有可能借此而为自身筹码的地方。

但交权换人的过程,基本没出任何的问题,一切照常,每年的税收贸易款项等也都是那是缴纳。

那么,山东的事,也就更不用担心了。

毕竟刘钰要干的,都是得罪人的事。不管是减租减息,还是长佃,亦或者是挖掘黄河河道、让黄河走山东,在皇帝看来,刘钰这么干,真的就是奔着去当桑弘羊去的,实在不必担心太多。

而且山东紧贴着京畿。

略微考虑了一下权柄的问题,剩下的,那也就好说了。

敢要钱、敢要人,而且要的这么离谱,看来着实是真的奔着做成黄河事去的了。

要人,只要答应,那也简单。不要说钱给到位,刘钰做起来很容易;就算不给钱,只要给了授权,以幕僚自己掏腰包的形式,皇帝看来也没问题。

至于说具体怎么搞,现在刘钰也只能给出个大概的方向,皇帝觉得也没必要再去问了。反正大方向上,听起来问题不大。

从犹豫到慢慢下定决心,刘钰也再度给出了一句话。

“陛下,臣于外事,心愿已平。于俸禄,业已封爵。海波也平了、爵位也封了。”

“枢密院诸事,也已步入正轨。征伐印度、欧罗巴事,方案也已拟定。”

“臣请辞枢密院诸职。专心于黄河事、抑兼并事。”

“于苍生,黄河事一旦天决,千万人受灾,臣所不忍也。”

“于社稷,亦然。”

“于个人……臣想年老之前,尝试寻找解脱王朝轮回之叹的办法。松苏事,臣实话实说,臣不过是行管夷吾、桑弘羊、刘晏等先辈之术,形虽不似,实则魂同。况且松苏与别处大不同。且臣亦相信,纵然找到了办法,朝廷若无钱、米、粮、布等,也是什么事都做不成。”

“至于臣下个人的疑惑,终究不解。是以,臣请以山东尝试。”

“先贤云:朝闻道、夕死可矣。”

“臣不以为道在十三经中,是以只能自寻。十三经,解决不了此时山东人均三亩地的问题。臣也绝不相信,只要行王道,免钱粮,就能解决人均三亩地吃饭的问题。”

“是以,即便于臣个人之所思、所想、所困,臣亦想寻找个答案。若能闻道,夕死可矣。”

“心中之困,无以排解。臣又不信鬼神之说,故而也不能从赤松子游。既如此,还请陛下垂怜。”

这话,在皇帝听来,那就顺耳多了。而且仿佛刘钰的一系列让皇帝有些不解的举动,包括这一次明显是仿佛奔着等死的行为,都解释的通了。

历朝历代,不是没有忠臣,也不是没有希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人。

仅就刘钰这些年的表现来看,虽然朝中对他的攻讦过多……但,就算是诸葛武侯,也是公认的用申商之术而讳其名,整体看刘钰的做法也就是和朝中大臣道不同。

但道不同,未必就代表这不是个忠臣。

王安石名声虽差,在此之前可谓差到极点,但皇帝心里也是有数的。不能说他是奸臣,最多说他的做法失败了,非说是奸臣那就……可笑了。

虽然好像不太可信,但想来这尧之都、禹之壤,出几个这种真的是想闻道而死的人,好像似乎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而刘钰的这些话,似乎也透露出来另一个意思:他对此时世面上的诸多看法,都持不同意见。无论是王道复古派、还是实学派的霸道移民派……因为但凡有一个是靠谱的,在皇帝看来刘钰实没必要非要去做山东这件事。

既然刘钰既不怎么认同儒家经典,也不想从赤松子游,更是积极出世,现在甚至还要以苦为乐非要担起来黄河事。皇帝心想,倒真有些先秦百家之风,只怕不是读那些先秦经典,脑袋读傻了?

这几年考据学派开始疯狂考据先秦百家经典,因为儒家经典已经不太容易出成果了,皇帝也着实不得不怀疑刘钰这是读先秦经典读的脑子出了点问题。

好像确实不太正常,相对于朝中诸公、百万生员来说,实在不正常。

但这种不正常,也是皇帝内心其实有点期盼的,当皇帝嘛,还是盼着朝中能有几个这种不太正常的人的。

当然最主要是刘钰要把枢密院的所有东西都交出来,摆明了是彻底不干了,而且是在即将对印对英对葡开战之前、且总参谋部已经把详尽的作战计划制定完毕的情况下不干了。

于是皇帝也就顺着刘钰的这一套要“闻道而死”的话,扯了几句,勉励一番。

既已答应,自然也要高调一点,说自己也是考虑到黄河天决的危害,奈何朝中并无人肯担此事云云。

几日后,刘钰向皇帝提交了两份枢密院的绝密文件,然后请辞枢密院之职。

一份是《对欧罗巴与印度作战计划书》。

一份是《使节团对法条约缔结之明细》。

作战计划书,厚厚的一叠。

包括详尽的对印作战计划、对欧洲的海军投送计划、补给详细、军费支出预测。

以及从马六甲、锡兰、到毛里求斯、开普的作战期间详细补给计划、需要征调的船只、耗损、作战期间的后勤部门的运转等等。

打仗的事,基本都是些战略上的指导。

战略大体就是开战之后夺取明古鲁、东帝汶,假装要打孟加拉。

集结分舰队,吓唬英国印度舰队迫使其缩回港口,陆战队攻下港口,全灭英国在印度的舰队。然后再打孟加拉。

控制印度后,主力舰队在之前从荷兰东印度公司手里得到后、一直投钱建移民的开普集合,修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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