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战袍染血
“有盗匪不是正常之事吗?”
几个护卫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不解,继而生出了警惕。
“他的意思还不够明显?你等既为皇室挑选出的护卫,连这些事都不看不透?”
突然,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什么人!”
七个护卫拔剑抽刀,一个个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动,打量着周围。
那声音怡然不惧,继续传来:“那些悍匪说是土匪,但行进间颇有章法,攻伐间还有军中令旗摇动,来历恐怕不简单啊!”
陈祎心中一动,寻声看去,入目的却是个道士。
这道人拿着一根拂尘,健步如飞,初见时还在几丈外,再看已近在眼前。
他边走边说:“你等此番西行牵扯多少势力,难道心中不知?凡俗王朝之中,很多人不忿这请真经、拿释经权的机会,落到你这无名小卒的手中,他们势力、爪牙遍布朝中、地方,安排个把兵卒扮成山匪、拿着利器伏击尔等,又算什么稀罕事?”
“你是什么人?”
几个护卫挡在陈祎前面,脸上的皮肉隐隐扭曲,似有细长之物在皮下游动。
“贫道张竞北,恭候取经人多时了。”道人走到跟前,将拂尘一扫,便有淡淡的光华散溢出来,落在几人身上。
“你做什么?!”
众护卫脸色一变,但不过瞬息之间,光辉就透过衣衫,渗入血肉。
旋即,他们一个个血肉扭曲,根根细长肢节刺破了后背的皮肉,脑袋膨胀起来,撑开了头颅,化作花纹虫腹!
嘎吱!嘎吱!嘎吱!
转眼之间,七个活生生的人,就化作了七头大蜘蛛!
“这……这……”
陈祎满脸惊恐,愣在原地。
“好个道人!坏我等好事!”
几头蜘蛛嘶嘶吼叫,便朝着陈祎、道人扑了过去。
但道人一挥手,狂风刮起,将自己与陈祎笼罩,转眼挪移到了另外一处地界。
陈祎精神恍惚,还没从方才的变故中恢复过来,但等那道人看过来的时候,忽然一个激灵。
“不好,那猎人老丈……”
“放心,那老头可比你小子精明多了,你当他为何匆匆离去?”道人哈哈一笑,指着陈祎,“那几头蜘蛛精固有些小聪明,知道拿着人皮遮掩,否则无法近你的身。但话说回来,你若多几分警惕,也不至于落入他们手中。”
“人皮?难道,我那些同伴,当真都已遇难……”陈祎哀叹几声,这才拱手致谢,谢道人救他。
张竞北却道:“你方才与那几头妖怪同行,心里都觉得不对了,却不敢说,反而一味试探,却是为何?”
陈祎满脸惭色,道:“实是本领低微,胆小惜命,是以不敢声张,怕万一揭露,性命不保。”
“惜命不是坏事,性命为本,若性命不存,一拍两散,什么修行、抱负都是白搭。但你说自己本领低微,也是对的。”张竞北点点头,“此番西去,路途遥远,沿途不知有多少凶险,如今日之悍匪,还只是人间手段,凡人拼却性命还能将你送出,但刚才那七头蜘蛛,个个成精,修为高的,已有二境圆满,再次遇到,你要如何应对?”
陈祎面露难色,满心苦恼,可等他一抬头,见了张竞北脸上的笑意,却突然明白过来,于是再次拱手,道:“看道长方才的手段,也是神仙中人,不知能否……”
“使不得,使不得,贫道做不惯苦力,陪你西行太苦了,这是人做的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
陈祎一时不知该如何再言。
“你也不用担心,”张竞北紧接着就道:“贫道来此,实是受人之托……”张竞北说着,掌上光影变化,却是显现出一件道袍来,泛着五彩霞光。
“这是……”陈祎本想说什么,可一见道袍,便被阵阵青烟云霄迷了双眼,忘了言语。
“这是五色烟罗袍,水火不侵,诸邪辟易,有诸多妙用,甚至藏着一个小桃源,”张竞北似笑非笑的看着陈祎,“贫道受人之托,将此物交托给你。”
“如此至宝,岂能无故而受?”陈祎如梦初醒,将目光从道袍上收回,咬牙摇了摇头,他倒也不怀疑东西是假的,毕竟此物光彩夺目,虽未穿在身上,但只是用眼去看,便有目眩神晕之感!
“错了,”张竞北摇摇头,“西行之事虽是你去,但牵扯的不止你一人,所以才有兵卒扮做匪人中途劫杀,有七蛛披着人皮来诈你。你可与这些人有仇?”
陈祎摇了摇头。
“这就是了,和你无仇之人要杀你,自然就有你未曾见过的人要保你,这东西你拿着,护好自家性命,完成西行之事,便是报答!”张竞北将手中道袍往前面一抛,“说到底,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你这性命,已非一人之命!”
道袍当空展开,灵性如神,朝着陈祎扑了过去,在其人反应过来之前,便将他包裹起来。顿时,他精神焕发,身轻如燕,恍惚间见得一片石亭竹林的美景。
“哈哈哈!成了,走也!”
张竞北见着道袍落在陈祎身上,哈哈一笑,一副即将下班的模样,再不愿意多说一句,一步迈出,人已到了密林边缘。
突然,他神色微变,停下了脚步。
后方,雾气飘荡,淡淡的歌声传来,有女子在低声吟唱佛经。
刚才还稍显阴暗的密林,忽然成了一处仙境,香气弥漫,一名白衣女子赤着双脚,自烟雾中款款走出。
祂一身白纱,手执净瓶,容貌端庄,气质雍容。
张竞北眯起眼睛,眼底闪过一点精芒,目光在女子脸上扫过。
女子淡淡说道:“道友,你似早就料到了贫僧会来。”
“菩萨折煞小道了,我这点微末道行,如何能做得了您的道友?”张竞北嘿嘿一笑,“不过,若只以您这具肉身来算,倒是勉强可称。”
“道友的这番算计便可称绝妙,竟赶在贫僧之前捷足先登,予了那取经人一个因果。”女子语气越发淡漠。
“这话有失公允了,”张竞北还是笑着,“事本无前后,先落子者行,后落子者追,怎的您一开口,仿佛天地间的事,都要尔等先为才是正理?”
“吾佛门以佛光照耀人间,导人向善,安世守序,乃是人间正道,与吾等背道而驰者,自是逆行于世,是为乱道!你要拂乱取经人之心念,乱西行之大局,贫僧不能容!”白衣女子眉头微皱。
“这小道就不懂了,不过是送件衣物,怎的就是拂乱心念了?”张竞北摇摇头,察觉到四周渐渐弥漫着一股威压,于是拱拱手,“算了,小道先不与菩萨在这里饶舌了,家中尚有一锅菜未烧,先行告辞!”
“想跑?西行乃人间大局,为天地主角所定!世外大教之主尚不能逆势而为,吾辈沙门守护正道,自当护持西行一路!西行人年岁不大,看似博学,其实见识不广,宛如白纸,他往西天取经,便是求学塑心,如人之生长,渐增灵智,正该好生引导,若被尔等这些方外修士扰乱了,乃是吾辈失职!”
白衣女子淡淡说着,将净瓶中的竹叶拿出,往前一扫,点点光辉朝张竞北激射而去!
便在此时。
“去!”
不远处的林中,一头呲牙咧嘴的凶猿立于枝头,从脑后拔出三根毫毛,顺势一吹!
第二十回 弯弧惧天狼,挟矢不敢张
嗖嗖嗖!
霎时间,狂风大作,光影重重!
自玉净瓶中洒落的光辉,一下子就被卷得四散纷飞!
三根毫毛先是化作三花之影,跟着显出金色、青色、白色之形,勾勒出轮廓,赫然是三头凶恶的猴子,张牙舞爪,朝白衣女子扑了过去!还未到女子跟前,已是各自伸手一撕!
那金猴一下撕裂了淡淡金光,那金光看着肃穆神圣、慈悲怜悯,但裂开后,却是滚滚黑泥,与长河水底的淤泥一般无二,滴滴流淌,每一滴都能侵染他人心智!
而青猴撕开了弥漫于四周的层层烟气,令那被烟雾笼罩的密林重新显现,周遭的仙灵之气便点滴不存,美好意境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却是真真切切的林木花草,清新自然!
最后的白猴则是一手拉扯,仿佛撕掉了什么无形之物,当时就让笼罩着张竞北的那股子压力消失无踪,令后者忍不住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心中重担,连带着法力运转都灵动了许多!
“心猿?!”
白衣女子一见三猴,便连连后退,浑身佛光、仙雾尽数破碎,赤裸洁白的双脚登时踩在泥地中,沾染了凡尘污秽。
祂既为真佛下凡,哪里还不知道,在这河西之地有一头凶悍绝伦的暴猿,能与古神遗骸硬撼,更是一棒子捅破了天,挑衅大教之主!更要命的是,那猴子乃是太华扶摇真人的心猿!这经历过世外一战后,但凡是牵扯到了扶摇子的事,哪个敢掉以轻心?
“不对,似是身外化身!”白衣女子经过最初的惊讶后,很快镇定下来,“心猿与世外一战,被打落凡尘,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立刻恢复吧?眼前出现的或是其化身,或是旁人冒充,以乱吾心!”
话虽如此,但涉及到扶摇子,白衣女子哪敢等闲视之?祂身形如电,躲过了三猴扑击,便朝张竞北看了过去,但转眼之间又被缠上,难以脱身。
张竞北适时说道:“您这是何苦呢?小道只是个一章就走的小人物,西行路上也不打算留真名,真不用在我身上耗费多少精力!我看啊,您这会也没功夫分心,咱们啊就此别过!走也!”
他越说,白衣女子的脸色越是难看,待得一番话说完,当即手捏印诀,架起遁光,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转眼就没了踪迹。
“此人真真小人一个!但他修为又不甚高,为何会出现于此,更与西行人接触,拿出那等宝物?这背后有何玄机?谁人推动?”
越想,女子越是惊疑不定。
实是那一战余波太大,像乌云一样压在众人心上,让他们做什么,都不由自主的多想一些,偏偏又不敢推算,担心因果变动、长河涟漪惊动了那人。如此一来,凡事都雾里看花,可不就得越想越乱?
何况,这会也没时间、空间让祂细细思量,三色猿猴已成掎角之势,隐隐构成一套奇异阵图,将祂围在中间,锁死了白衣女子的气机,只要祂出手便会引来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势!
白衣女子谨守一心,权衡利弊,正思量着如何破局,但忽的心头一动,灵识蔓延到了林中,注意到陈祎正要离去,不由心急——这西行人经历种种磨难,而今孤身一人,若不是身上披着一件烟罗道袍,怕是要战战兢兢,心不能定!
“扶摇真人安排的护送之人还未归位,西行人此时乃真真白纸,正是可以施加影响的时候,一旦错过,再想施为那是千难万难!而且方才那道人送出了道袍,本就先行一步……”
一念至此,祂也顾不上其他,已有决断,便将玉净瓶当空一抛,绽放十万光辉,化作明月,演化出碧波海浪、仙岛竹林的洞天之境!
轰轰轰!
天地震动,转眼间电闪雷鸣、乌云密布!
“好气魄!”远处的山峰上,张竞北远远看着,啧啧称奇,“关键时刻,祭出了洞天之力,哪怕被天地排斥,也要达成所愿!厉害啊!狠人!”
在他说话的当头,三色凶猿已被洞天之力隔开,海浪滔滔奔涌,仿佛南海降临,生生将这三头猿猴退到了几十里外!
那白衣女子抓住空隙,身子一晃,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满脸慈悲之色、身着碧色僧袍的法身,法身坐镇洞天,承天地之力的排斥,而神魂附体的肉身则一步一花,转眼到了陈祎跟前。
“我所在之处应该离两界山不远,继续往西,就出了大唐地界。因此,要么就回返长安,禀明今上,重新召集人手,再图西行;要么就是继续前行,但就只能靠自己了,对了,还有这身道袍,若这真是宝贝,当能护我周全……”
想着前路艰辛,陈祎犹豫不决,但随即听得林外动静,意识到此处凶险,想着无论如何,都该先离了密林再说。
只是他刚有动作,就有阵阵云雾飘来,伴随清风与香气,白衣女子自林中走出,赤脚凌空,一步一莲花,仿佛要走进陈祎的心里。
陈祎心头一晃,猛地就回想起曾经看到过南海观世音之图。
“公子慢行。”
白衣女子一开口,就有一股令人心安的气息弥漫。
“你是……观世音大士?”
陈祎今日已见得许多神话之景,倒是没有太多意外,反而联想起对方的佛门身份,生出几分警惕,于是后退两步,问道:“神人何故现身?”
“取经人,贫僧此来是要助你西行。”白衣女子话如清风一般渗入陈祎耳中,要侵染其心!
陈祎一愣,不由自主的就想仔细倾听,而后就见白衣女子抬起左手,虚捧的手掌中五光十色闪烁,化作一件袈裟。
陈祎又是一愣。
又是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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