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得道 第504章

作者:战袍染血

他的话没有刻意约束,满屋子的人都能听见。

两个乞儿则是连连点头,而银子对自身遭遇稀里糊涂,索性也不理会了。

陈错等他们吃了几口,才道:“你们刚刚提到的乔家庄中的妖怪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话一出,屋子里顿时一静。

金子也是一副惊愕模样,连嘴边的菜都忘了吞咽。

倒是引子,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说道:“不就是乔家庄的乔绅前些年收了个学生,教他读书写字,当初闹出了不小的声势,听说那小子看什么都是一眼,读什么过目不忘,还能举一反三,十里八乡都夸赞呢,说是个神童呢!”

“哦?”陈错就道:“看你年岁不大,怎么对几年前的事这般清楚?”

银子撕下一块肉,笑道:“这些事,城里哪个不知?你不信,问问他们……”说着,他指了指周围人,这才注意到,周围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

这下子,银子才算是停下嘴来,露出了惊恐之色。

就有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起身,扬声道:“你是哪个,来我们这里打探隐秘?速速离去!不然悔之晚矣!”

陈错却如无所觉,依旧问道:“既然是个神童,又怎会被叫做妖怪之子?”

听着这句话,两个乞儿低首呐呐,感受着周围人的目光,不敢多言。

那人又道:“怎的?听不懂话,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怕是没吃过苦头,殊不知……”

陈错眯起眼睛,扫视周围。

被他目光所慑,周围的人纷纷摒心静气,回避目光。

尤其是那出声的络腮胡汉子,更是心头一闷,腹腔血气翻涌,一时惊骇!

高手!

两小儿身上压力顿消,长舒了一口气,但也不敢再随意开口了。

“还是让小老儿来说吧。”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一名老态龙钟、拄着拐杖的老人亦步亦趋的走了进来。

此人衣着虽也朴素,但洗涤干净,一尘不染,手中的拐杖光泽明亮,散发出淡淡轻响。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额头上一片碧绿鳞片,正霍霍生辉。

“钱老。”

“老祖宗!”

“钱公!”

见得此人,茶馆中的大部分人都纷纷出言,姿态甚是恭敬。

那络腮胡男子更是一步来到老者身旁,低语提醒:“老祖宗,此人有些古怪,他来这里打探乔家之事,怕是……”

“无妨。”老人摆摆手,将拐杖递给此人,颤颤巍巍的来到陈错跟前,蔓延的激动与热切,拱手道:“钱枫,见过临汝县侯。”

见他模样,屋中人惊疑不定。

络腮胡汉子拿着拐杖,护在老人身边,闻言瞪大了眼睛。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你认识我?”陈错打量着眼前这人,见他浑身气血衰败,按理说早就该油尽灯枯,偏偏额头上的那枚鳞片不断散发出汩汩生机,缠绕全身,锁住了将泄精元。

老人就道:“当年泰岳顶上,有幸见过君侯一面。”

“原来如此,当年在泰山顶上的江湖弟子?看来在那之后,你也有了一番际遇。”陈错打量来者,无需推算,就已经看得七七八八,“你知道乔家之事?说来听听。”

钱老点了点头,就要站着说话。

陈错指了指座椅。

“坐下说。”

“君侯面前,哪轮得到小老儿……”

“坐!”

一声令下,钱老竟不由自主的落座,他心下惊骇,但想到此人身份,又觉正常,于是不敢耽搁,恭声道:“君侯要找的那人,姓陈,名光蕊。”

陈光蕊?

听得此名,陈错面色终变。

第六百三十四章 昔少年,文曲武功掀风波

“陈光蕊,你这妖怪儿,居然还有胆回来!”

随着一声怒吼,海边渔村的安宁被彻底打破,紧跟着就是一名穿着夸大袍子的青年,急急忙忙的从村中跑了出来。

此人颇为瘦削,一身朴素的素衣,面容白皙,颇为俊秀,看着身子孱弱,偏偏速度奇快,一步迈出,宛如腾空,几步之后,就到了沙滩之上。

一边跑,他还一边冲身后道:“陈某此来并无他意,因今日乃蒙师忌日,特来祭拜!”

“你这灾星!还嫌害得我乔家不够吗!?”

一声暴喝,十几个拿着棍棒的壮汉自村中疾奔出来,为首一人提个高大,却光着脑袋,兀自破口喝斥:“当年你乔装打扮,混进我乔家村,拜在我那侄子门下!他一时不查,教你识字,却也因此沾染了妖孽,否则的话,他断不会早早丧命!”

前面的俊秀青年闻言,却是满脸苦涩,他脚下不停,却转头扬声:“乔公!当年真不是我害了恩师!是另有他人加害!我因天生神力,不愿他人非议,这才遮掩了身上异状,实在不是存心隐瞒,更不可能害我师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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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绅自幼聪慧,小老儿看出他是个读书种子,便帮了把手,为他引荐了县城学儒,他也不负众望,学得了本领。当时大隋新立,正是广邀天下英豪的时候,明帝开课取士,乔绅应举,虽未成,亦得名,归于族中,便开设蒙学馆,教授方圆五十里的村镇孩童,但有心意的,皆得其学,其中就包括了陈光蕊。”

“那陈光蕊一家,是约莫是二十年前搬过来的,但不是住在镇上,离那乔家村也远,似是在一片海边礁石旁,那里本不适宜居住,不过这海边林子里,也有不少散居的猎户、渔民,因此也没有人多想,只当他也是迁居至此的外来客,并未多想,现在回想起来,其中还是颇多古怪的。”

“不过,其中古怪,寻常人不曾注意,以乔绅的心思,未必就真的不曾察觉,只是那陈光蕊实在是天资聪慧,不光过目不忘,更能领会文章经义,无论经史子集,只要他看过三遍,就能说个分明!乔绅对他很是喜爱,甚至当做衣钵传人,比对自家子侄还要亲近!所以,纵有些古怪,乔绅也不会追究,也正因为如此,才埋下了祸根……”

钱老坐在桌前侃侃而谈,说的不疾不徐,只是中气略有不足,边上的络腮胡男子端着茶盏,几次前送,都被老人摆摆手止住。

对面的陈错坐着听着,忽然问道:“陈光蕊家在海边,家中还有何人?”

“这……”钱老面露难色,“实不相瞒,事发之后,当时村镇各处皆有人前往探查,小老儿的几个子侄也在其列,但去的时候已是人去楼空,找不到人了。”

“之前呢?他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按你的意思,还花几年时间,学了经义文章,总不至于家中不与人接触吧?那他家中都有何人?”

钱老立刻就道:“据说家中只有一个嬷嬷,但脾气古怪,初来的时候,时常有人过去送些吃喝过去攀谈,但都被冷眼相待,时间长了,除了乔绅之外,就鲜有人拜访了。”

说完这些,他又补充道:“好叫君侯知晓,当年天下大乱,各处流离失所者不知凡几,因而处处皆有迁徙之人,更有甚者,家中十不存三,如陈光蕊那般家中只有单亲的比比皆是,因而无人怀疑。”

陈错微微颌首,又道:“他既为学,走的是求文之路,拜的也是儒者,那你等口中的大事,又是何事?”

“这事说来也是一笔糊涂账,咳咳……”钱老说到这里,忽的咳嗽起来,不得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络腮胡汉子见状,便道:“还不是那妖怪儿……”

“放肆!”

钱老急急放下茶杯,喝斥了一句后,赶紧对陈错道:“所谓妖怪儿,都是乡间传闻,愚人讹传,做不得数,还望君侯海涵!”

他一辈子走南闯北,见识不浅,更知晓许多离奇之事,能看透世事联系。

陈光蕊一事,在当年就闹出了不小动静,传闻不一,但都指向一个事实——

那陈光蕊天赋异禀,绝非凡人!

钱老这一路走来,见过不少异于常人之辈,因被旁人畏惧,而被贬斥为妖邪,最后加以污名的,多数难以翻案,渐渐尘封。

但现在则不同,临汝县侯陈方庆过来问询,他自是要多留一点心眼,毕竟……

“陈光蕊,可也是个姓陈的,说不定两者之间,就存着什么要命的关系,自己一个不察,可不只是损及自身,更要遗祸家族!”

反之,就是机缘!

有鉴于此,钱老自然不会让家中子侄来坏事,斥退了络腮胡汉子后,跟着就讲述着当年之事:“咱们村镇位于边疆,很是贫乏,除了海货,几无其他,纵是中原诸雄争锋,也少有触及此处的。不光是兵家,就算是鬼魅阴邪,也十分罕见,人人皆无防备,骤然出现,便引来严重后果。”

接着,他不等陈错再问,就主动说起前后缘故。

“……陈光蕊求学四年,几乎就掏空了乔绅的底子,乔绅自觉没什么可以再教的了,便想着帮他引荐县城的书院山主,因此时常往来于两地,其中还有几次,他是领着陈光蕊一同去的,兴许就是这个时候,被那些藏于暗处的妖类发现。”

接下来的故事,其实并无什么新意,无非就是突袭之下,师生躲闪不及,因此遭难,甚至还牵连了乔家宗族,引得一片混乱。

只不过,在这颇为常见的民间故事中,却还有几处不同寻常的地方。

“乔绅自幼苦读,本不是嫡系出身,从来不曾打熬身体,因此是一介文弱书生,面对几个妖邪的袭击,根本无从抵挡,反倒是他的弟子陈光蕊,看着瘦胳膊瘦腿的,却突然爆发出一身怪力,不仅当场举起巨石打死了两个,据说还口喷雷光,惊走了旁人!”

“妖怪来袭时,乔绅就受了重伤,后面归于家中,虽也求医问药,但不久之后还是不治身亡,在他弥留之际,依旧还是保着陈光蕊这个弟子,乔家倒也没有太过追究,但随后却发生了两件事,使得局面彻底转变。”

“哪两件?”

“一件,是当日妖类并未死绝,重整旗鼓之后,又来乔家寻仇!第二件,则是事情传入了东海中一家仙门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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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蕊!你忒的不听话,早跟你说莫要再去乔家,怎的还去?”

海浪之间,一名老妪挥袖阻潮,再一挥手,架起妖风卷起了一路疾奔的陈光蕊,便朝天边而去!

“嬷嬷,今日是老师祭日,恩师对我恩重如山,岂能不拜?他当年就指望着我科举提名,眼下天下将平,科举不远,自当前往告祭!再者说来,当年之事,并非我为,总要说个清楚的……”

“这般固执,与小姐一般无二,只可惜……”

话未说完,海上风浪忽起!

暴风随之而来,几道身影踏空而至!

“好你个妖孽之子!跟个老鼠一般,总算是露了行踪!今日就要将你镇压,省得继续为祸人间!”

第六百三十五章 碧海群岛生烟,赤子元阳入丹

“群妖手段残忍,所谓寻仇就是冲着陈光蕊而来,偏偏陈光蕊住的隐蔽,以至那乔家首当其冲,遭遇了一番劫难,死了几个青壮不说,族中受了诅术,差点因此一蹶不振,很是蹉跎了几年!”

茶馆之中,钱老说到这里,很是唏嘘,他也不避讳,指着馆中几人,就道:“这两人就是乔家出身,生下来就体弱多病,靠着习武练功,加上药膳饮食,这才调养过来。”

陈错顺势看过去,入目的二人神清气足,但看得出来根子上有些孱弱,乃是后天弥补而成,不由点头。

家族血脉都被污染,后辈子弟天生有缺,换成哪家都要疯狂,迁怒他人再是正常不过了。

果然,就听钱老道:“妖类来去随意,连官府都秘而不宣、敬而远之,加上天下不定,官家本无助力,乔家纵是一方大族,一样无力抵抗,更是无从、也无胆寻仇,只能迁怒于陈光蕊!族中激进之人,甚至还要将他擒拿之后,用以活祭!”

说到这,老人眼眸微动,观察着陈错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