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得道 第35章

作者:战袍染血

维那僧就说是临汝县侯的家中之人,已得了上座允许。

一众武僧一听事关临汝县侯,立刻肃然起敬,也不多问了,反而齐齐行礼,然后转身就走。

张举和陈河一见此情此景,更是忍不住对视,心头越发惊疑不定。

陈河更是心中念转,他此来可得了老夫人之令,要叫人回去的,本以为令至人走,可看眼前情况,自家那位少年君侯,几日之间在寺中就有了莫大威信,这般局面下,他一个下人在众僧面前强令可不合适,但若只是单纯通告……

一念至此,他不由头疼起来。

他们就这么一路来到了半山之院,此处特别,两人都有耳闻,毕竟临汝县侯好歹一个宗室,得了个独院暂住,也不算意外。

可等几位僧人过去推开院门,看了分列两旁的护院,陈河这心里不知怎的,居然微微打鼓,似有一股无形压力萦绕周围。

陈海缓缓走出,陈河正要叫其人,却见维那僧恭敬上前,给侍候门边的陈海说清了来意。

陈海点点头,转身来到门边,小心翼翼的敲门,恭恭敬敬的说明,又躬身请示,全程竟是半点也不看自家兄长,令陈河越发惊疑。

“既是家中来人,自然要见。”

陈海一听便就推开房门。

屋里很干净,但也有古怪之处,有头小猪歪在角落酣睡,那身上还趴着一只绿壳龟。

这本该是有些诡异的情景,可等众人看到端坐桌边的临汝县侯,诸多心思就尽数散去了——

陈错面如白玉,带着一抹微笑,一袭黑衣,坐在桌边,抬手倒了一杯茶水,看着来人。

顿时,一股安宁、恬静的气氛弥漫四周,将众人心中的种种杂念烦恼、担忧忐忑都冲淡了许多。

张举、陈河表情松弛了许多。

可维那僧却微微一怔,而后面露骇然,已是待不住了,匆匆离去,去给上座汇报,因为方才那般感触,可不是什么错觉,分明心神将生、四方期盼的前奏!

第四十八章 鬼影重重,谪仙佼佼

维那僧这一走,其他僧人也都纷纷告辞。

众人一动,惊醒了张举与陈河。

二人不知鬼神事,但只看陈错一身气度,也感到自家这君侯和过往大不一样了。

尤其是陈河,他侍候多年,还在南康二子未曾分府之时,就知道这位王府次子看着谨小慎微,其实心中多有挂碍,往往言不尽、心不甘,是以清警敏感,少言寡语,常埋首与书,不喜与人言。

但眼下他面前这人,却宛如换了个人一般,乍一看,竟有几分出尘味道,比那日所见的周道长,还要强烈不少!

只是在佛寺住了几日,就能有这般变化?

他惊疑不定,却还是上前问候,接着不敢耽搁,赶紧就说明了来意,指明了老夫人让君侯归家。

“这事不急。”陈错摆摆手,神色从容,明显不放在心上,转而看向张举,“表兄这次过来,应该是有事吧?”

方才两人一来,他就在张举身上看到了人念光辉缠绕,且与自己相连,冥冥有感,所以有此一问。

陈河本还要强调一二,但见着陈错举重若轻的模样,莫名生出几分敬畏,一时竟是难以开口了。

张举一愣,而后就道:“确实有事,你这几日让我好找,居然来此逍遥了。”

“先坐,”陈错招呼一声,才道:“表兄哪里话,我来归善寺是寻佛求安的,劳碌还差不多,怎么能说是逍遥?”

二人说到此处,都是笑了起来,张举顺势落座,又问起寺中僧人为何这般态度。

陈错笑而不语。

张举见状,不再追问,终于入了正题,道:“我来找你,和你的那篇文章有关。”

“画皮?”陈错眯起眼睛,仔细打量面前的表亲,很快就从细微处,找到了几缕黑气缠绕,心里就明白几分。

张举心中压力陡生,竟像是过往面对那些重臣、名士时一般,不自觉的有几分如履薄冰之感,等他回过神来,不免诧异。

陈错这时笑道:“先说,与那画皮有何牵扯?”

他一笑,张举就松了一口气,先说了友人江溢之事。

“日前,我被江溢邀请过去,席间,他对你很是推崇,这几日时常派人来催促,说是想要拜访你。”

说到此处,张举压低声音,提醒道:“江溢可不是简单人物,他那父亲如今身居高位,得上恩宠,便是其本人,能在东宫行走,与储君亲近,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如果能和他交善,好处众多!”张举语重心长,在他看来,这是表弟的机会,同样也是自己的机会。

“江君仗义执言,我是知道的,是该见一面,却不用急于一时,眼下还有件要紧事。”陈错点点头,回想起之前陆乐、江溢两篇文章。

张举一愣,但旋即便自觉明了,他这表弟身为宗室,又有爵位,皇室人丁稀薄,过去在王府再是谨小慎微,未来也有出路,无需自己这般钻营。

不过,自己今天过来,最主要的还不是这件事。

“还有其他事?”

“不错,”张举就道,“还有一事,是一场文会的邀请,这是还和我的几位好友相关……”

原来是有人提议召集一次文会,品鉴《画皮》一文。

“聚在一起,探讨画皮?”陈错听完眼皮子一跳,生出冥冥感应,“都有什么人?”又道,“画皮是志怪之说,文会一般都是吟诗作对、风花雪月,论调不符吧?怎么会被拿出来探讨?”

他对凡俗之事其实已不关心,何况也不会吟诗作对,必然格格不入,可一旦牵扯了画皮,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可能是恶鬼在暗中推波助澜。

文会本该是一群士族名士聚在一起,正像陈错所说的,都是风花雪月、吟诗作对,忽然要品鉴一篇通俗志怪,十分反常!

“都是高士名流。”张举神色兴奋,报出了几个名字,最后还道:“好几位拥趸诸多,你如果能得到他们的欣赏称赞,定然一跃扬名!”

陈错神色凝重起来,再次确认:“声名远扬、身负众望的名士,聚集在一起探讨画皮,他们该是都看过、或者听过画皮一篇吧?”

“自然如此,”张举以为陈错是受宠若惊,笑道,“便是没看过的,文会之前也要一观,实在不行,文会上也是要赏析的。”

陈错叹了口气,道:“想来文会是难以取消了。”

“为何取消?”张举面露不解,随即想到这表弟年岁不大,兴许没经历这般场面,“不用怯场,这事实乃平常,再者,已与诸君约定,哪能出尔反尔。”

陈错点点头,不再多说,抬手招呼陈海过来,吩咐道:“找人去寺中讨些瓜果过来,招待表兄。”又对张举道:“表兄,让陈海领你去边上屋里休息,我这几日都会选在此时小睡一会,有什么事,睡醒了再说。”

“说得好端端的,怎么要去小睡?”张举一头雾水,但看着陈错双目,下意识的就应了下来,等想要再问,已被陈海催促。

陈河倒迟疑了一下,但回想陈错方才言语安排的镇定模样,又熄了念头,跟了出去。

等人一走,李怀从边上拿出几物,摆在桌上,一转身,在床上盘坐。

“文会有诸多诡异之处,该是恶鬼侵染了名士念头,借此推动,若名士果然有许多拥趸,再被恶鬼意念污染,它借此凝聚念头,塑造自身,说不定真能脱出制约,此乃危机,但危中藏机,或许也是决战时刻,前提是要立下心中之神!”

他的目光落到了桌上。

桌上摆着不少事物——一副空白画卷、一座小香炉、几根燃香,以及小沙弥刚送来的饭菜。

迟疑了一下,陈错从怀中取出小葫芦,也放在桌上。

“我若观想立神,恶鬼必有察觉,当会扰乱,此等阴祟,恶念杂乱,一遇烈日,会受压制,可借势抵挡,所以今日午时就是契机,现在先梳理念头,想清楚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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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善寺门前,此时又有两人过来,一前一后,为首之人正是那虬须道人秋雨子,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名男子。

这男子面容俊秀,尤其一双眼睛,漆黑有神。他身姿提拔,穿月白长衫,腰悬玉佩,玉石洁白,雕着赤红神龙。

其人走在青石台阶上,风一吹,长发与衣衫飞舞,竟有几分出尘不染的意境。

第四十九章 八方来

“见过陆施主,见过秋雨子道长。”知客僧慧智快步迎上去,双手合十,转身引路,“寺主、上座与几位高僧,已在山顶的藏书中殿等候。”

“有劳法师了。”男子正是陆家陆忧,他微微一笑,拱手回礼,而后迈步前行。

那虬须道人秋雨子则眉头一皱,道:“怎么圆慧他们不亲自迎接,派了你来?”

慧智早有准备,从容应答:“回禀道长,寺主要布置一番,怕出了纰漏,因此不敢轻易离开。”

秋雨子这才点头。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清脆如铃,满是笑意:“小和尚,不用理会这大胡子,他必是要挑一点毛病,这才舒坦。”

慧智听到这个声音,半点也不意外。

陆忧则道:“桃花仙子此言甚是,道长就这般脾气。”

“休得胡言!”秋雨子呵斥一声,又看向知客僧,“赶紧带路,得尽快弄完,才好离去。”

慧智忙在前面引路。

等入了寺中,秋雨子眯起眼睛,朝后山丘顶看去一眼,他身后的桃木剑亦隐隐震颤。

慧智这时又道:“寺中已备好热水,还请陆施主沐浴更衣,等到午后……”

“不能等到午后!”秋雨子眯起眼睛,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当某家没有发现?顶上可不止和尚,还有一道紫气缠绕,归善寺到底是个什么谋划?”

慧智面色一变。

不等知客僧开口,秋雨子先道:“不怕你们有什么图谋,莫非还敢算计昆仑?某家今日来此,就是为陆小子洗去身上香火,为此,不惜耗费众多,借来一丝九龙神火,此火珍贵,不容有失!若不午时激发,不得最大功效!其他的,休言!”

慧智一听,流下冷汗,合十道:“小僧这就去禀报。”

“无需禀报了,”老和尚缓缓走来,“老衲做主,定在午时。”

秋雨子还是笑着,眼中却有冷色,道:“你们这些和尚,好大的胆子,莫非真在谋划什么?”

“道长误会了,”老和尚摇摇头,“此事有缘由,与那安成王有关。”

秋雨子眉头一皱,摆摆手道:“某家对这些个事无甚兴趣,无需说来,只要你等能履行承诺,便够了。”

倒是老和尚道:“这个自然,陆施主且去更衣沐浴,道长随老衲先往丘顶吧。”

秋雨子点头道:“也好,某家先将九龙神火放出来,省得憋坏了,等会再闹腾起来,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老和尚的眼皮子跳了一下,默不作声。

此时,他的所见所闻,都已经传到了寺主圆慧心中。

他心通!

“这位昆仑道长着实难对付,不过他此番过来,知晓了安成王之事,未必是坏事,有了昆仑为证,能省去不少麻烦。”

念在心中一转,寺主圆慧目光往前一落。

此时,他正立于一座大殿前。

大殿恢弘,分左中右三个前殿,与一个后殿。

前方,是一片空旷的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