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战袍染血
陈海听罢,心头自是疑惑,却不敢多问,点头应下。
当天夜里,陈错吃过晚饭,便早早睡下,入了梦泽,将那笔墨纸砚显化出来,书写纪录,梳理心得,做立神前的最后准备。
第四十六章 供奉观想一念牵
恶鬼本基于人念,乃是聚念之路,便是归于香火。
自恶鬼来袭过之后,陈错对香火道的需求,便越发迫切起来,经少年道人、归善寺和庙龙王之后,眼下,这条道路的神秘面纱,终于揭开了。
“聚集人念来修行,被称为香火道,并非毫无来由,因为这一套修行法门,一靠自身观想,二靠他人供奉,观想之人和供奉之人,此二者齐全,才具有修行的基础。”
龙王庙宇破败,没有虔诚信徒,来到龙王庙祭拜的,都是见神拜神、见佛拜佛之人,曾经还有不敬神佛的妖魔占据,可谓香火稀薄。
正因如此,要运转稀薄香火,就更需要技巧,庙龙王没有囫囵吞枣的条件,一点都浪费不得,反而触摸到了香火更深一层的特点。
“念头,意念,想法,某种强烈的情绪,就是供奉之人的基础,而这些,又要与观想之人相关,两者之间有关联,方能取得联系,就像是认主,才能不让香火意念的寄托迷失方向,就像《画皮》一篇,过去未曾出现,被我拿到此世,经我之手传于人,这就打上了我的烙印,会指向于我。”
“聊斋本就是传世篇章,精彩非常,文章迅速聚集了众多人念,念头本来瞬息万变,而我本无心插柳,不知收敛和限制这些寄托过来的人念,所以寄托之念便朝着无序发展,依照念头的内容催生出变化,衍生恶意之鬼,不仅对供奉之人有害,也会反噬我这个观想之人!”
“眼下,恶鬼凝聚了足够意志,有了手段,本要归于我心的人念却被他截留,十不留四五,只有炼化了它,方能恢复如常,但眼下那恶鬼积蓄不少,当先梳理人念光辉,在真我的基础上,将心中之神立起来!再去寻它,方可决战!”
他感悟六十四枚金色字符,感应了满城的人念光辉,更和恶鬼对视一眼,意识到当前局面,有几分像是在拔河。
人念寄托就像绳子一般,本该传到自己手中,现在却成了自己与恶鬼分居两头,那恶鬼该是比较强壮的,但本身也基于画皮衍生,所以陈错依旧占有先天优势,是以之前他不通香火,依旧能分庭抗衡,为恶鬼所觊觎。
“要壮大自身,就得观想立神,但这观想不能瞎想,要与供奉之人的念头有关,与香火成因有关,佛门信徒烧香拜佛,佛门修士就观想佛陀、菩萨、金刚护法之类的,越能将信徒认知统一,越有利于收敛香火意念!反之,众念就要离散,十不存五六,浪费颇多。”
一念至此,陈错的思路越发清明。
“我若观想,立下的心中神,得和画皮内容相合,方可最大限度凝聚共识,能选择的余地不大了,毕竟已勾勒了鬼脸,若是……”
忽的,他心头一动,眯起眼睛。
“这事似乎还可供商讨之处,细细思量,《画皮》出现的主要人物都有谁?”
一点灵光闪过心头。
“先是王生,以及其人妻子,这是两个凡人,除此之外?最醒目的是披着画皮的恶鬼,但除了恶鬼之外,却还有用葫芦降服了恶鬼的道人,有让王生起死回生的疯乞丐,这后面三个都是有神通法力的……”
陈错眉头舒展,找到了一个关键。
“恶鬼固然嚣张,但在文中却被降服了,道人降服了恶鬼,该是看过、听过画皮之人的共识,而且道人与恶鬼直接相关,岂不是……”
念头一转过来,整个思路就被彻底打开了。
“我最初观想鬼面,实是被梦泽里的脸谱圈住了思路,下意识做出了选择,现在鬼面虽然成型,但并非不能增加元素,面对那恶鬼,说不定更好克制,且更容易为人接受!”
旋即,他长舒一口气。
“想得太多,终要将心中神立起来,而且,恶鬼虽是眼前大敌,但立神乃求道起始,比降妖伏魔更重要,是长生久视的根基,主次要搞清楚,得准备充分才是,不该太过匆忙,除此之外,那吐纳法也不能落下,得多留几个底牌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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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陈错如往常一般,睡到小沙弥敲门才起身,吃过早饭,来到院子里,打了套养生拳。
随后,陈海就过来禀报,说是东西都已备好。
陈错点点头,不见多少异样。
不过,他虽心存静气,但归善寺的气氛却有几分凝重,陈错从来往的匆忙僧人身上,就能看出分毫。
没过多久,知客僧慧智又来问候。
“慧智法师,”陈错当即就问道,“寺中有何事?”
慧智当即紧张起来,他此来肩负任务,要查看临汝县侯这边情况,虽不说要禁其足,但要保持关注,防止这位君侯掺和到大事里。
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临汝县侯居然先问了出来!
陈错见他模样,就知寺中该有不小的事,反而道:“若不便说,自然无需说。”见慧智又松了口气,他又提醒道,“法师无需这般着紧,每临大事有静气,守住心头一点念,该是有利于修行的。”
慧智一愣,细细品味,便觉回味无穷,不由合十致谢,道:“本是小僧招待君侯,结果每次来寻,都有感悟,着实惭愧。”又道,“寺中确实有些事,但不会影响到君侯,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可以令人吩咐。”
陈错也不再问,心里有几分猜测,嘴里道:“法师放心,我受诸多礼遇,寺中有事,必然配合,若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当尽绵薄之力。”
慧智自是致谢,只说不会扰到君侯。
陈错微微一笑,又道:“今日,当在院中不出。”
慧智眼中一亮,正合其意,哪有不准的道理,当下忙不迭的致谢。
陈错跟着道:“不过这饭食,是不能少的,最好提前备好送来。”
“这是应该的,君侯若需要,只要让人去招呼即可。”慧智点头应下,为了不让陈错改变主意,立刻就告辞去安排了。
看着其人远去的背影,陈错轻轻摇头。
“瞧这模样,寺中之事架势还不小,好在我此番观想立神,与佛门无牵扯,以人文念头为基础,和寺中佛光井水不犯河水,不会扰乱此处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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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寺外,一辆马车停下,张举从里面走出来。
“到了,君侯这几日,就住在此处。”车外,居然是那王府管事陈河在侍候,“小人先去通报。”
张举点点头,看了一眼寺门,道:“归善寺名声不小,过去也多有拜访,今日既然来了,正好上上香。”
只是这边念头落下,陈河那里就碰了壁,与一名僧人回来。
“张君,今日寺中谢客,怕是难入了,”陈河回来说着,“可能要改日再来。”他在王府当差,知道不少事,知道这归善寺看着简单,其实很得贵人看重,说是谢客不得入,莫说是张举,便是南康王来了,也难更改。
“着实对不住,上座有令,只是今日寺中有要紧事,既不能入,亦无人可出。”边上的僧人更是不住致歉。
张举很是意外,看着那僧人,无奈道:“既然如此,只能改日再来了,还请法师帮忙给临汝县侯通报一声,就说……”
“等等。”那僧人神色一变,“施主来寻临汝县侯?”
第四十七章 此处何人不敬君?
“嗯?”张举已经转身,准备重新上车了,听得此问,又停了下来,“正是如此。”
陈河看也上前拱手道:“我等正是来寻临汝县侯的,要向他传话。”
那僧人一听,越发小心起来,问道:“两位与君侯是何关系?来寻君侯,所谓何事?可否要紧?”
张举和陈河一听这话,就知道事有转机。
陈河就给张举行了个眼色。
张举赶紧道:“我乃君侯表亲,此番是奉了君侯母亲之命,来与君侯传话的。”
僧人听了,登时肃然起敬,躬身道:“既为君侯而来,那自是不同了,小僧先去传报,两位且侯,待小僧问过之后,再与两位说话。”话落,匆忙而去。
他这一走,留下了张举和陈河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王府……”张举有些不确定的问着:“与这归善寺,是否有旧?”
他是知道这座寺庙深浅的,曾与江溢等人同来过,连眼高于顶的江家公子,到了这里都是处处恭敬,他还听说,便是朝中大员对那位寺中上座都毕恭毕敬。
结果,一提那位表弟之名,对方就是这等态度,反差着实强烈,不得不多想一二。
陈河回忆一番,摇摇头道:“并无太多瓜葛,老夫人虽喜拜佛,却没怎么来过这归善寺,王上更未曾涉足。”
“那就是君侯之故了。”张举的表情就有些惊疑不定了,“但君侯过去与此寺,该是也没什么关联吧?”
陈河点头道:“是没有关联的。”说完又补充道,“至少之前是没有关联的。”
他为王府管事,可是很清楚的,那位君侯的一言一行,都能被王府管制,也就最近这段时间,有些意外状态,他这次亲自陪张举过来,一方面是受老夫人嘱托过来传令,令一方面,也是要来寻陈海,问些问题,因着自家这兄弟,最近行径颇为古怪。
这本该是个寻常差事,但是看方才那僧人的态度,陈河这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了几分异样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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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已经传到丘顶,老和尚一听,稍加沉吟,就道:“今日本不该节外生枝,但君侯身份非同一般,进境神速,要不了多久,怕就要尽复前世修为,更是体谅寺中局面,老衲总不能处处不与方便,他家之人都到了寺门口了,再让人回去,太过不近人情了。”
顿了顿,他就有了吩咐:“让维那亲自领着,迎接进来,以显对君侯的敬重,而且维那有职,来者就算是王府之人也能压住一时,方便掌握几人行踪,不让他们随意行走,都带去君侯院中。”
僧人得了命令,不敢耽搁,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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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举和陈河还在等候,各自念头起伏,都在思量着方才那僧人的反应,心中忐忑,不知能否入寺。
这本不算个问题,可联想到方才那僧人的态度,能入还是不能入,就有了不同的含义。
等二人见那僧人去而复返,正要迎上去询问清楚,却见那寺门一下子大开。
寺中维那领着几僧,走出寺门,一起迎了出来,冲着两人道:“既是君侯家中人,便是敝寺贵客,吾乃敝寺维那,因上座还有要事,否则当亲自来迎,恕罪,恕罪。”
“无需如此!”张举与陈河受宠若惊,赶紧回礼,他们是认得僧职的,知道维那僧在寺中身份不低,自己两人一个虽有官职,但名望不显,一个干脆就是仆役,余下随从更是了了,竟得这般人物亲自开门相迎,当然惊讶、惊喜。
而且不光是那维那僧客气,其余僧人亦是行止恭敬,因而等二人随维那僧一行入了寺中,又忍不住思量起来。
方才那僧人明言寺中闭门谢客,无关人等不得轻易进出,但转脸就为自己二人大开方便之门,前后的差别,只在提了一嘴“临汝县侯”!
“君侯真与此寺无甚关联?”走在寺中,张举看了眼周围几声,找了个间隙,小声问了一句。
“该是没有的。”陈河也是拿捏不定了,“过去必然是没的。”
张举深吸一口气,再道:“此话若为真,那岂不是说,君侯只在这里住了几日,便折服了寺中上下?这也过匪夷所思了,此寺可是有名的大寺,三论之名在士人圈子中都十分有名,时常有名士来论道,亦不见有这般名传寺中上下的威信,我等亲属家仆都得礼遇!”
陈河眉头一皱,道:“张君怕是有几分夸张了,”他忽然想起一事,“这几日侯府倒是拿了不少钱财,或许是在此捐了香火钱,因此得了看重。”
一想到这件事,他还有几分不快,往日侯府但凡动钱财,数额稍大一点,他那兄弟都会事后通报,这次却是自己的眼线另外禀报,自家兄弟仿佛忘了王府一般,根本不曾反馈。
“寺庙募化乃是常态,”张举却摇摇头,“豪门大富在寺中一掷千金,却不至于让上座亲自出面,更不会惠及家人仆从。”他见陈河还要再说,就继续道,“这上座的名头,没有哪个僧人敢拿出来客套着用,既然提及了,必是上座已然点头,寻常香客,捐的再多,也是维那这等处置凡俗的职僧礼遇,何曾惊动德高望重的上座?”
陈河不由一愣。
张举又道:“且大寺有经文传承,那巨富纵是拿钱来捐,也不见得能折服高僧,除非在学问上有过人之处,能论道服人……”
说话间,迎面有一队武僧过来,个个孔武有力,一看就是武德充沛,显是在巡查,见了张举等人,眉头一皱,就走了过来,登时压力来袭。
为首之人,来到维那身前,问起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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