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战袍染血
大河滚滚如常,宛如万古不变。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低吟一声,陈错看着河流,却生感慨:“世间伟力,往往是无声无息最为恐怖,寻常时不曾察觉,真正察觉时,已非寻常。”
感慨间,陈错手上显化出一枚五铢钱来,在掌心转动不休,内里一枚符篆浮现,耳边便有钱币碰撞的种种声响——
那大荒虽寄托于梦,但确实是基于百年真实衍生,里面的生灵也有自身之念,寄托出来的香火烟气催生出来的神灵符篆,也不是虚假的,只不过比起在大荒时的一篆辖天下,在这人间尘世,符篆之力只能笼罩陈错周身十里。
“若是用之对敌,倒也足够了,只是符篆精妙,如这财货之道,更是直接自秩序、人心中衍生出来,内蕴玄妙,如果单纯只用来对敌,那就是本末倒置、暴殄天物了。”
这般想着,他却是一屈指,又将这枚五铢钱弹出,一样落入河中。
顿时,那河水沸腾起来。
陈错却不停手,身后持兵铜人显化,随着念头催动,那铜人竟是迈开步子,一步步走到大河之上,然后便松开了手上的一把把兵刃。
扑通!扑通!扑通!
兵刃一落,那河水越发汹涌!
紧跟着,陈错额间竖目骤然睁开,那瞳孔中一枚金色符篆缓缓浮现,绽放神光,与汹涌大河相合。
顿时,原本沸腾的河水,在被这灵光照耀之后,反而安静下来。
陈错抬手一招,平静的水面上立刻泛起金色涟漪。
“财货,天下之机要;兵争,千年之主题;大河,中原之源流;以此三者,用以演化时光,不说将那时光符篆炼化,该是能将之收拢、梳理,最起码该是能够镇住的吧。”
念头落下,长河忽的一颤,随即陈错意志猛然一动,顺着香火联系延伸出去,于是眼前景象骤然变化,看到了一条波涛汹涌的虚幻溪流,自过去而来,浩浩荡荡的朝着未来奔涌而去!
“这是……”
一道道荡漾起来的水花中,无数与财货、兵锋有关的片段蜂拥而至!
顿时,陈错心头一颤。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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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大阵之外,两道身影缓缓浮现,赫然是云丘山神、平阳城隍。
两神神色肃穆,挟着名帖、请帖,驾云缓行。
那城隍传念道:“此番邀请大河水君,天宫倒是舍得下本钱,可见是大劫将至,天宫也按耐不住,要下注了。”
“世道越发凶险了,”云丘山神叹了口气,道:“先前天地异变,如今乱世将临,你我依托于香火神道,太平时还好,若是大乱,信民离散,可就难说了,如神藏这等劫眼,还是少沾染为好。”
平阳城隍叹息着点头,道:“帖子一送,后续再有何事,都与你我无关了。”
哗!
这边话音刚落,远处忽有一道剑光疾飞而至!
转眼就化作一人,高冠博带,五柳长须。
他见着两神,便拱拱手,道:“看两位的模样,该是此地的地祇,在下剑宗南里受,敢问两位,此处该是神藏大阵吧?”
“剑宗长老?”
两神心头一跳。
山神道:“不错,此处正是神藏。”
“多谢道友!”南里受点点头,拱手拜别,便御剑落下。
这人一走,两神也不再耽搁,便向阵内传话,说是要拜访,结果过了许久,都不见回应。
“昆仑的真人走了,里面便无人主持,但咱们挑明了要拜见河君,为何河君也无回应?”
两神说着,心道不妙,顾不上许多,以灵光覆盖神躯,一前一后的入了阵中,等祂们循着人念来到那顶帐篷前,注意到此处已聚了几人——
除了方才见过的剑宗长老,还有几个,个个气度不凡,却围着个凡人,询问那太华山扶摇子的去向。
“神藏大阵里,怎会有肉身凡胎之辈?”
眉头一皱,平阳城隍聆听几句,看出了这凡人的跟脚,正是河君同父异母的弟弟!
“诸位,我家兄长真的已经离去,不在此处!”
面对大小宗门修士的追问,陈方华有些慌乱,将情况和盘托出。
“这位小君子,便是扶摇子不在,你是他的血亲,总归知道他的去向吧?”剑宗南里受出面问着,神色如常。
陈方华踌躇犹豫。
周游子则主动上前,道:“扶摇子乃是南陈的临汝县侯,那陈国朝廷出了些事,君侯赶去相助,诸君若想见他,贫道愿做引荐,请几位南下建康。”
陈方华一听,眼神变幻,却不出声。
众修士却眉头一皱。
有人就摇头道:“凡俗之事,他去掺和什么?”
旁人附和起来:“本以为是个修行有成的,莫非被冲昏了头脑,要以神通干涉凡俗,不怕阴司降罪?天劫加身?”
还有人断言:“皇家子嗣入仙,褪不去凡尘也是正常,咱们来询问神藏之要,其他的何必多管?只要赶在此人被凡俗尘缘埋葬前,那也就够了!”
……
这一句句话说出,周游子顿时脸色阴晴不定。
陈方华更是面色涨得通红。
南里受一见,便道:“这位小君子,看你样子,自是心里不服的,但也别怪罪,吾等方外之人,说话没有避讳,就事论事尔,扶摇子入道虽晚,但这几年名声甚大,少有人不知,诸道友对他期望不小,得知反差,才会有这般心思。”
他不说还好,这般和颜悦色的一说,陈方华立刻觉得这人是对自家兄长盖棺定论一般!
“我家兄长可不是你等口中的短视之辈!”陈方华到底还是出口反驳了,只是碍于对仙家敬畏,这语气颇为虚弱。
“哈!”有人笑了起来,道:“小家伙,你到底只是凡俗之人,对咱等修行之事了解不多,如何能知道这修行途中的种种隐患?”
“他固然是厉害,我等也佩服的紧,但到底还是限于出身,被红尘缠身啊,想来还要过些年才能看透……”
“何必与他分辩?只管问清楚扶摇子去向。”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陈方华的脸色却是越发难看了。
南里受见之,摇摇头,止住众人之言,又问:“小君子,那扶摇子到底如何,还是要见着才知道,你乃是他的血亲,自是了解他的情况,不如告诉我等去向,等见了人,何须你来辩论,自见分明!嗯?”
话说到一半,这剑宗长老忽的停下动作,猛然转头朝南方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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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之畔,河君庙前,重新落座的秋雨子一下子站了起来,满脸惊疑的朝庙外看去。
在庙外河旁,原本闭目垂钓的南冥子猛然睁大眼睛,旋即就看着眼前的河流……
从河床中飘了起来!
第三百五十三章 乱心得失易位
“又搞事!”
走出庙来,秋雨子见着那升腾起来的大河之水,便摇了摇头,根本不用多想,就猜到了缘由。
于是,他一个纵身,就到了河边,立于南冥子身侧,道:“陈小子走到哪,都要有精进,他此番从神藏中出来,先是踏足长生,又是沉寂了一年,重归人世,难免心有感悟,弄不出动静才叫奇怪,先前估计是被琐碎之事给耽搁了,现在才回过神来。”
南冥子已然起身,闻言笑道:“我这师弟,确实处处令人惊奇。”
“那是你!”秋雨子哈哈一笑,“某家可在陈小子身上领教了太多次了,如今已是有经验了,无论他再闹出什么情景,某家都不会惊讶了,更何况,他如今身上就有着一方水君的神位,闹出大河腾空这样的事出来,某家觉得也不算什么。”
“哦?”桃木剑忽的出声,“你这话说的太早了一点。”
几乎就在桃花仙话落的瞬间,那条升腾而起的长河中,星星点点的光辉闪烁,这沿途两岸竟有诸多虚幻蜃影一般的景象片段闪烁!
秋雨子和南冥子都是道行高深,五感灵敏,哪怕片段闪烁不定,依旧逃不过他们的眼睛,自是看出了许多跟脚——
见得这大河两岸的诸多百姓身影,见他们的衣食住行,又瞧见了他们的迁徙定居,涉及甚广!
除此之外,那虚影片段中,还有许多乃是兵家场景,包括了沿着大河两岸排兵布阵、利用大河之水对敌,乃至厮杀的血水沾染河水等等。
凡此种种情景,接连闪过,仿佛无穷无尽,而且……
“这些人的衣着打扮,乃至兵卒所打折的旗号,执掌着的兵刃,似乎在不断的变化,越来越复古!”南冥子眯起眼睛,观察了片刻之后,有了一个发现。
秋雨子的脸色已有变化,他低语道:“这般景象,某家过去曾经见过,但那可是,算了,先看看吧,毕竟现在还只是哈水里面……”
他这边话音落下,那边诸多虚影倏的朝外扩张,竟是在大河两岸衍生幻境,将这两位修士都给包裹其中!
二人立于河滩,竟感到浪花扑面,光影重重,诸多景象走马灯一样的从两边划过,景象变化,呈现出历史厚重,居然有几分漫步历史的感觉。
南冥子终于察觉到了一点。
“历史……长河?”
“有点像,但也有区别,”秋雨子到底是出身昆仑,眼界还是有的,“大河,本就被不少人称为中原的母亲河,许多部族都是从河边兴起,又分隔了中原与域外,多是中土王朝与游牧部族鏖战的关键,有历史沉淀,也不算什么怪事,陈小子既执掌此河位格,将这些沉淀激发出来,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桃木剑却道:“你嘴里这么说,心里怕不是这么想的。”
“你懂个……”秋雨子正要说着,忽的眼前一阵恍惚,而后周围景象一变,竟成了一处市集。
“咋个回事?陷入幻境了?”
注意到南冥子身影不在,秋雨子眼神一动,心中转念,手捏印诀,要将面前景象破除,结果这印诀所化金光落下,就像是石头落在了水中,只是荡漾起阵阵涟漪,但除此之外,不见丝毫变化!
“嗯?”秋雨子一愣,定下心仔细一看,这才惊觉,自己不像是陷入幻境,反而像是落入了一处过往,这沿途之人走走停停、说说笑笑,对他却是视若无睹。
这可不同于秋雨子施展术法,屏蔽旁人感知,而是切切实实的格格不入,他就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人,从自己身上穿行而过!
“真个古怪!”桃木剑忽然开口,“此处竟有几分历史间隙的味道,你若是有心,不如留心观察,说不定能有收获。”
“什么意思?”秋雨子心中一跳,“某家这修为、这心性,能从眼前的景象中,得心得收获?”
“你这理解力真是越发精进了,”桃木剑嘲讽一笑,“莫非看不出来,此处不是搭建出来的幻境,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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