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战袍染血
此刻,他就与友人,就北周局面一番论述。
“周国的宇文护,也算是个人物,可惜终究是权臣,名不正、言不顺,尤其是年初刚借故诛了独孤信。”裴世矩一副消息灵动的模样,“他要诛杀独孤信,早有迹象,毕竟这独孤信本有保皇之意,暗中串联群臣,早就是宇文护的眼中钉了,甚至是刻意纵容,准备一网打尽,我原本以为他会在明年动手,但该是南陈侯安都伏诛之事令他惊醒,使得宇文护有了紧迫感,这才提前收网。”
听到这里,陈错不由一愣,随即心中一动。
“是了,牵一发而动全身,这蝴蝶效应总是难免,自我行动之后,天下之势无疑就有了微末变化,涟漪扩散之后,即使不能撬动时代,肯定也会有细微差别,所以原本历史进程,其实不能当做圭臬,不可形成定式。”
他着实没有想到,刚刚才生出的想法,转眼就被自己打破。
“但都是源于这裴世矩,这足以说明,关注此人,实有利处!”
果然,接下来就裴世矩与友人说了两句,便道:“独孤信本有意将女儿嫁给杨坚,他那女儿虽跟着一个韩姓道士修行,但到底还是门阀出身,婚配不得自主,结果独孤信这一死,没有主持之人,那独孤家的姑娘没了压制,就生出了波折,让两家联姻成了泡影……”
后面就又是关于北周几大家族、八大柱国的一番分析,听得陈错很有收益。
最后,更是听得裴世矩道:“周国到底也是鲜卑出身,那开国的宇文泰虽然有见识、有本事,奈何其国族积累太薄,以至于建国不过十余载,本该是气势如虎的时候,却已经显露出王朝末年的迹象,无非是这周国的为政者不学使,若他们能潜心学汉,以魏晋为鉴,自可避免这些祸患。”
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心头一动,陈错的意志越发聚集过来,因为他从裴世矩的话中,感受到了第四种人道共识!
“要彻底炼化葫芦,需要五重禁制,五行五重,配以五种与‘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有关的人道共识,如今我已有了三道,尚缺两道,现在皆有头绪了……”
很快,裴世矩的友人告辞离开,这位世家公子,就重新恢复到了安静的为学之中。
秋去冬来,转眼就是一年。
第二年的春天,那位为人谋主的张姓男子又至。
“果然如你所料,”这张家文士一坐下,就感慨连连,“陈国国主改元光大,但并未掌权,倒是安成王陈顼真的大权在握,以至于咱们安排的几个探子,都被一一揪出。”
裴世矩却笑道:“一时困难而已,时间长了,陈国该是与周国一般的局面。”
张家文士叹了口气,道:“但咱们大齐的局面……”说到这里,他连连叹气,居然说不下去了,最后只是道:“斛律金的身子骨眼看着也不行了,估计是熬不过今年了,他若一去,更是无人能压那位了。”
裴世矩笑容不变,却不多言。
张家文士见之,摇摇头,道:“我知你的心思,但无论如何,都要先扬名,名若不显,无人看重。”
“我自然懂这个道理。”裴世矩点点头,“但无论世事时局如何变化,养望之事不可断。”
张家文士拱拱手,苦笑着拜别离去。
当年年中,仿佛是为了印证裴世矩的说辞,南方传来消息,说是长沙地界,有个叫华皎的举起了反旗。
按着裴世矩的了解,这华皎本是侯景的部下,得陈文帝善待,镇守湘州,如今启禀,很有可能是看文帝之子,为安成王所欺压,这才得了机会。
之后的战事发展,越发浓烈起来,甚至连北周都抓住机会,主动出兵,想要救援华皎,顺势拿下荆州、湘州,结果反而兵败,不得不退守川蜀,长沙、巴陵被南陈收复。
不过,经此一战,安成王陈顼的威望日渐隆盛。
“待得陈国少主成长,两人之间的矛盾,是在也难免的了。”
听着裴世矩的这般论断,陈错心有所感,他本就是南陈宗室,更曾得陈国太祖相助,得了一部分王朝龙气,这国度动荡,自然会牵扯自身。
不过,他的感应,却和裴世矩的有所不同,体内的王朝紫气渐渐蛰伏,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他已然明白了几分。
次年,七月的时候,裴世矩得了消息,说是周国的随国公杨忠死,其子杨坚,也就是普六茹坚袭爵。
不过,这件事也只有裴世矩与默默观察着他的陈错,会稍微在意,在其他人看来,这不过就是周国境内的一次正常权力交替。
更何况,随着南边一道道消息不断传来,包括裴世矩在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慢慢集中到了南陈——
“陈国之中,少主羽翼渐丰,与安成王相争之日不远,这南朝的内乱,近了!”
这一日,裴世矩与两个来访好友论述天下大势,就下了论断。
但话音刚落,就听着一个声音笑道:“此话不妥,这皇室倾轧,固是混乱之源头,但只要有那心志坚毅的,能快刀斩乱麻,一样也能止乱于宫廷,而不乱国。”
“什么人!”裴世矩心中一动,寻声看去。
入目的,乃是一名青衣少年。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天存两日,霞分八色
“你是何人!”
裴世矩的友人一见来人,立刻露出警惕之色,随即就朝裴世矩投以询问目光,但迎接他的,却是裴世矩的疑惑之色。
他觉得这人竟有几分熟悉之感,可细细回忆,心中又无此人身影,不由大感怪异。
再加上……
“阁下何以不告而来?”止住想要起身的友人,又摆摆手,令几个护院后退,裴世矩平静询问,“所言又是何意?”
他看似浑不在意,其实心中清楚,自家虽比不上官邸守备,但裴氏乃闻喜郡望之族,法度不缺,能无声无息来到此处,还神色从容的,绝非一般人物,这时要做的,是搞清楚对方的目的,以及安抚其人。
“吾无恶意。”
这青衣少年,自然就是陈错的青莲化身。
他的本尊沉寂感悟,炼化五行之气,可在沉寂前,分化了一半的意志,结合残缺符篆,化身为神,感悟神道奥秘,依旧有着分化化身之能。
这时听裴世矩一问,陈错也不客气,大袖甩动间,人到了几人跟前,飘然入座,一伸手,桌上的酒壶、酒杯就被摄入手中,斟了一杯,轻饮一口,笑道:“好酒,醇香连绵。”
裴世矩与友人见着陈错凌空摄物,就是一惊,越发不安。
“阁下莫非是任侠之流?”裴世矩又忍不住出言试探,同时打量着陈错,结果越看越是心惊。
他父亲早亡,随叔父长大,他那叔父也是人杰之流,曾为重官,虽被牵扯之下殒了性命,但那时裴世矩已然奠定了为学根基,这些年来不断历练、读书,这一双眼睛自问已颇具气象,用之观人,十拿九稳。
正因如此,现在一看陈错,裴世矩却像是看在了虚处,一时觉得是见得了当世英雄,一时又觉得乃是出世真人,跟着又察觉是得道高僧,而后一连串的变化,见一人如见百人!
裴世矩不由更加忌惮。
陈错忽然一笑。
这一笑,就驱散了裴世矩心头种种迷雾。
随即,陈错直言道:“贫道乃山中一道,曾听人说起过裴君名号,又听过裴君的些许论断,心里很是佩服,这才过来拜访,未料听得阁下对南陈的论断,有些不同见解,忍不住现身讨教。”
“惭愧,微末名声,能入道长之耳,”裴世矩谦虚一句,就试探着问道,“道长是觉得陈国这主少国疑,能引权臣安稳?”
他当然不会被陈错的一面之词说通,可也不会揪着这事不放,反而顺势问下去。
陈错笑道:“这要看,变生于何处。”
裴世矩沉吟片刻,又问道:“道长是看好那安成王?觉得他为胜者,可以安稳掌权?”
陈错笑而不语。
他有南陈气运在身,能遥遥感应,更知历史脉络,曾亲耳听安成王说起自家儿子,名为陈叔宝。
陈叔宝作为陈后主,可是声名远扬。
儿子是皇帝,老子正常来说,也该是皇帝。
南陈的皇位本不是安成王陈顼一系,他要上位,自然得有个过程,一场宫廷政变,无疑是说得通的。
裴世矩见他模样,知是默认,只是心里并不认同,只是顾虑陈错身份不明、高深莫测,因此不好直说。
陈错见了,就笑道:“裴君有话不妨直说,贫道是方外之人,对天下大势之变迁,并不善观,有此看法,其实还是得了裴君之指点。”
“因为我?”裴世矩不由好奇,“在下并未有过这般论断。”
“裴君曾言,周国贵胄,出身鲜卑,但底蕴不足,因而不得两汉魏晋之鉴,立国十几年,就将中原王朝过往的错漏走了一遍,以此类推,这过往历史之中,不就有叔夺侄位的例子,远的不说……”他伸手指了指脚下,“就说齐国。”
裴世矩和他那友人俱是一愣。
“齐国的文宣皇帝高洋,他的长子本来继位为帝,但很快就被其叔高演所废,结果高演死的时候,担心自己的儿子镇不住江山,传位给自家兄弟高湛,结果高湛得了皇位后,为绝后患,还是诛杀了高演的儿子……”
说到这里,他看着面前两人似笑非笑。
裴世矩几人早已是神色连变,既惊于对方毫不避讳的提起皇帝名讳,又因齐国皇室的不堪,而心生羞耻之念。
一时之间,几人念头连变。
陈错见状,伸手一抓,众人心头杂念一轻,长舒一口气。
殊不知,几人的念头,都被陈错收拢,在手中凝成一点星光,然后屈指一弹。
“道长……”裴世矩正要再说,忽然感到脚下大地震动,烈火自天上落下!
他大惊,引着友人慌忙躲避,入了屋里,一抬头,见天上悬有两日!
“这……”
目瞪口呆之间,就见其中一个骤然熄灭,跌落下来!
那日头一落,砸在东边,顿时天崩地裂!
整个院子摇晃起来,地面开裂,裂痕幽深,似乎直通幽冥!
裴世矩再是沉稳,见得这末日景象,再看身边,哪里还有友人身影,便慌不择路,只是走到一半,想起家中老母,复又折返!
突然,有八色霞光,自西面天空蔓延过来,将余下的烈日遮盖。
这崩裂的大地恢复,摇晃崩塌的院落也恢复如初。
“这是怎么搞得,莫非是那道人做法?”疑惑之间,裴世矩顿生飘飘欲仙之感,一低头,见着霞光如云雾,竟然托着自己朝天上飞去!
他这一惊,便挣扎起来,随即猛然惊醒过来!
“居然是大梦一场?!”
一模后背,一身冷汗。
惊疑之下,裴世矩见着对面的两位友人也缓缓醒来,这心却不住下沉。
毕竟好友远来拜访,三人对饮谈论,哪有说着说着两个人都无知无觉睡着了的道理?
再游目四望,又哪里还能见得少年道人的身影?
“难道真是他在作怪?”疑惑之间,裴世矩询问友人。
果然,两友人也说梦中见着一名少年道人,纵论陈国局面,不由面面相觑,都知局面复杂。
只是……
“他们二人,并未见着两日悬空,一日跌落,以及八色霞光……”
裴世矩正思虑,忽听一友出言。
“莫非是梦中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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