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全金属弹壳
老板娘双手在围裙上来回擦拭,赔着笑脸说:“两位领导你们慢慢吃,滋味儿咸了淡了的你们说话,我给你们换。”
王忆说道:“行,谢谢老板娘了,那个啥,老板过来坐,过来抽根烟。”
徐横掏出烟盒给他上了一支烟。
老板受宠若惊:“好烟,跟着领导抽上好烟了。”
王忆跟他随意闲聊了几句当铺垫,吃着馄饨问道:“你们村里窦胜利和云老二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两人这几天在闹矛盾?”
老板抽了口烟弹了弹烟灰,说道:“对,两人闹矛盾了。”
“这件事说起来也挺那啥,奇怪的,就是这样。”
“窦胜利是我们四座林子的体面人、能耐人,家里一共俩闺女、一个儿子——领导,都是计生政策之前的孩子,他可没有破坏政策啊……”
王忆一看自己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来执法的,你说就行了。”
老板咽了口唾沫继续说:“怎么回事呢,就是胜利这个人吧有本事、眼光高,他大闺女今年刚20,叫大妮儿,是个好姑娘。”
“胜利在改革开放后就用光心思来赚钱,干的很行,今年冬汛之前还刚买了一艘机动船。”
“他想着把家里好好忙活一下子,以后让俩闺女能嫁进城里吃商品粮,找个铁饭碗的女婿过上好日子。”
“可是他前几天——就是冬汛刚开始那两天,大雪之后吧,他忽然把大妮儿嫁给云老二了……”
这时候他又把云老二的家庭情况跟王忆仔细一说,说法跟徐横差不多。
后面的事也差不多:“云老二家里穷,但最近有说法说他家云老大力气大,让内地的一家矿场给看中了,找他去上矿了。”
“而且云老大是先过去探路的,他那边要是能干稳定了,就回来接云老二一起去干矿,这样兄弟两个累是累点,但都捧上铁饭碗了。”
“然后胜利看上他们兄弟俩的活了,觉得兄弟俩以后日子能过好,就把大妮儿嫁给云家老二了。”
王忆听到这里疑惑的抬起头:“至于吗?大妮儿才20,云家老二都三十五六了,就因为云家两兄弟能去矿上上班,就把大闺女嫁过去?”
老板又弹了弹烟灰说道:“嗨,你是不知道胜利这个人,他有能耐不假,可这个人真是鬼迷心窍,就想让闺女嫁个铁饭碗,一直想给闺女找端着铁饭碗的人家。”
“当时我们也想不通,胜利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把家里的闺女往火坑里推?”
“胜利跟我们私下里说——领导这事你别传出去啊,这事咱们也只能私下里说,因为传出去这话不好听。”
徐横端着盆子连吃带喝加八卦整了个津津有味,乐呵呵的说:“你说你说,我们两个嘴巴跟铁门一样,绝不会透露一星半点的消息。”
老板点点头说:“行,我知道领导们肯定嘴巴紧,就跟钢门一样。”
“就是胜利私下里跟我们说,他其实也不想把大妮儿嫁给云老二,可是大妮儿自己挺乐意的,另一个大妮儿嫁过去后一般是能过上好日子的。”
“为什么?云老大是个半傻,云老二不是半傻也差不远了,而大妮儿这姑娘机灵呀,她去了云家肯定是她来当家。”
“然后你们看,到时候云老大、云老二两个人都是国家矿工,他们一个月赚钱不老少,工龄上来以后,一个月合计能拿二三百呢!”
“到时候这钱谁来管?不都是大妮儿来管嘛!”
徐横听后吧嗒嘴:“还有这算计呢?厉害、厉害……”
“别说话。”王忆瞪了徐横一眼。
云老大,云老二,矿工……
蛛丝马迹好像出来了!
他示意老板继续说:“后面呢?”
老板扔掉烟蒂说道:“后面没有了,后面就是大妮儿大雪节气刚过没两天嫁给云老二了,然后当天晚上云老二忽然又跑去胜利家要媳妇,说媳妇没去。”
“胜利急眼了,说村里多少人看见他家大妮儿进了云家的门,这云家怎么还来找自己要人?”
“两家子一合计发现大妮儿不见了,就这样开始吵闹起来……”
王忆又递给他一根烟,问道:“那这事里面还有个孙林对吧?这孙林你知道吗?”
老板说道:“当然知道,县里头以前老干部的那个……”
他往上指了指然后嘿嘿笑。
剩下的话不说了。
王忆想找他打听孙林的消息,老板却是机灵,说自己跟孙林不相识,就是知道一些村里人乃至全县人都知道的消息。
鸡零狗碎的消息。
无非说他跟谁打架、去谁家船上收保护费之类的小道消息,跟王忆关心的人口贩卖事宜没有关系。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云老大和大妮儿。
孙林今年开始干了拐卖人口的勾当,云老大和大妮儿失踪,恐怕跟他脱不开干系。
但这些事肯定是机密事,老板也不清楚。
王忆要查必须得找云家人或者窦胜利。
他打算先从云家这边下手。
云老二应该不太机灵,云家老母亲又是残疾人,这件事里如果有什么猫腻,那母子两人更适合做突破口。
如果事情里有猫腻,母子两人肯定不愿意跟他说,这种情况下自己之前伪装的官方身份倒是能起作用了。
他对馄饨摊老板招招手,低声说:“你帮我个忙,把云老二母子弄到你这里,我有话问他们。”
馄饨摊老板疑惑又为难。
王忆给他兜里塞了十块钱,说道:“你帮我这个忙,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
一听这话老板赶紧往外推手:“嘿哟,领导,这可使不得、使不得,你有安排你就说,我肯定给你办呀。”
王忆坚持着把钱塞进了他兜里。
还给他塞了一包香烟。
香烟的包装很简单,白纸上面是大红的五星和‘军内特供’四个字。
老板识字,看到这包烟后立马揣进兜里,他跟媳妇吆喝一声就跑出门去。
不多会老板推着个小车回来了,车上垫了一床破褥子,褥子上坐着王忆和徐横先前看到的那个老太太。
这就是云家老母了。
云家老母进来后奇怪的问道:“六月呀,你让我来到底啥事?”
老板笑道:“嫂子,没啥事、没啥事,就是有领导找你……”
“领导?”云家老母陡然打了个哆嗦,赶紧说,“你咋不早说?你让我回去,我、我得回家,我一个老婆子,我见什么领导?”
王忆见此就知道了。
云家和窦胜利家的事肯定有猫腻了!
但云家老母戒心很强,一个劲的催促着老板赶紧送自己回家,这时候他不能切入主题,容易打草惊蛇。
得找云家老二!
于是他先笑眯眯的说:“老嫂子,你别急着走,我们不是政府的领导,是捕捞队的领导。”
“之所以叫你过来,是刚才进你们村子的时候看见你在孤零零的晒阳光,你面色不好,我和我同事心里可怜你,叫你过来吃两碗馄饨!”
老板帮腔说道:“对,领导心可好了,他们是让我叫你过来吃馄饨的。”
为了配合领导,他还喊了一声:“媳妇儿,馄饨包好了没有?”
老板娘胆战心惊的说:“包好了、包好了,正要下锅哩。”
听说领导要请自己吃馄饨,老太太犹豫了。
她还是想走,可等到馄饨端上桌,热乎乎的大瓷碗递到她手上,她忍不住开始咽口水了。
家里条件差,实在想吃点好的!
王忆低声问老板:“云老二呢?”
老板说:“去码头当力工了,我找人去叫他了,你们等等,最多半个钟头他肯定就回来了。”
徐横喝了口馄饨汤奇怪的问道:“他们家里不是买了一艘渔船呢?云老大去矿上了,那船不就得云老二用了?”
老板说:“前几天他们家把渔船卖了,说是换成钱给云老大当路费同时置办了一些衣裳被褥啥的。”
老太太狼吞虎咽的吃下一碗馄饨后还是闹着要离开,老板说还有第二碗,正在慢慢的包着呢,这话把老太太给劝住了。
鸡汤馄饨太好吃了。
王忆随身带着糖果,他递给老太太两块,跟老太太慢慢聊了起来。
云家老母本来对他很有戒心,可是吃人嘴短,又是吃王忆请的馄饨又是吃王忆请的糖果,老太太慢慢就跟他聊了起来。
后面云老二也来了。
王忆给老板使眼色,老板恰到好处的把两大碗馄饨端上来。
云老二是个矮小肥胖的汉子,看见馄饨上桌听说是王忆请吃饭,便冲他很江湖气的抱拳说:“领导,谢谢你了。”
然后他就开始狼吞虎咽。
很没心没肺的样子。
不那么聪明的样子。
其实这点从他的体型和他老母亲的身体情况上就能看出来。
他这边身上有肥肉而他的老母亲面无血色,显然家里的口粮都是让他给吃掉了,他老母亲经常得饿肚子。
王忆请云老二吃了馄饨又抽烟,结果云老二摆摆手:“不会烟,没钱买烟,我家的钱都买粮食了。”
说着他伸舌头在碗口舔了一圈。
见此王忆说道:“再给这位同志来一碗馄饨。”
云老二高兴的说:“你这个领导真不赖,行啊,有啥说啥,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领导了,你是头一个请我吃饭的领导。”
王忆笑道:“请你吃饭的领导就是好领导?”
“那肯定的。”云老二满不在乎的说道。
王忆说道:“行,那我当个好领导,你大哥呢,让你大哥过来,我一起请他吃顿饭。”
云老二听到这话后说道:“那你早请啊,就差这几天我哥吃不上你的饭了,他……”
“你瞎说啥?”云家老母赶紧慌张的打断他的话,“你哥咋就吃不上这领导的饭了?等你哥从矿上回来,等过几年他回来,到时候不就吃上这饭了?”
云老二挠挠头说道:“娘,我就要说我哥去矿场的事了,他上矿场以后不回来了,领导还能赶着去请他吃馄饨?所以他不是吃不上领导的馄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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