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小戎
“对了。”
她回过头朝静姿道:“上回在吉祥斋买的糕点是不是还有些?我昨天还看你在吃。”
静姿立马打起一百倍精神,拨浪鼓似得摇头:“没了,全吃完了,一点也没了!”
朱幽容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她,眨了眨眼睛。
静姿肩膀垮了下来,低头小声道:“真的快没了,就一点点了,还不够塞牙缝的……”
女先生走到某个求生欲极强的小书童身前,弯下腰,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乖,分点出来,我带去静尘堂给其他先生尝尝,太久没去那儿了,我空手去不太合适,带些点心意思一下。”
静姿两手抓着朱幽容的袖子,就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一样。
她一本正经:“先生,你不能这样对我!”
朱幽容一叹,拍了拍静姿的小肩膀,“丫头,你也不想看见先生在书院里被同事排挤吧?”
“……”
静姿很想点头认真问:你这么咸鱼偷懒的先生,办公室都懒得去,同事们排挤和不排挤有区别吗……
不过很强的求生欲告诉她最好闭嘴。
静姿想了想,弱弱道:“先生,他们哪里敢排挤你呀,你能搭理下他们,他们指不定多乐呢。”
朱幽容瞪了眼她,“丫头,怎么说话的?”
“那他们也不能抢我的小零食!”
“不是抢,是先生找你借一点。”
静姿委屈道:“然后又是下次一定?”
朱幽容很欣慰她抢答,点点头,“一定。”
静姿:……
不多时,某位罪罪恶滔天的女先生带着拐骗来的小零食离开了漪兰轩。
只有静姿受伤的世界达成……
……
静尘堂位于墨池湖畔,位于学馆六堂与后山之间。
是墨池学馆里的先生们平日里不上课时的常驻之地。
不过大多数时候,人都来不全。
毕竟这些先生们大多是兼职学馆的艺学先生,平日里在外面也有各自的主职。
要不是在书院士子之中收徒传道的大儒,要不是在城内幽澜府挂职供奉被独幽城主奉为座上宾的智囊,要不是在山下经营某处书院势力与产业的先生。
而且学馆的艺学先生也是轮值,每一届新学子入学,都会重新在书院内选一批先生在学馆任职教书。
今日是忙碌许久的月中大考结束后的第一日,天气不错。
也应为审卷原因,艺学先生们倒是来的比往日多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重规矩的孟学正特意派人去知会的原因。
静尘堂内。
孟正君最先到达,和每日一样。
她一来,便开始每日的工作,今日按计划,月中大考的全部试卷都会审完,速度快的话,今日便能放榜,公示成绩。
稍息,陆陆续续有几位先生抵达静尘堂,与位置离门口最近的孟正君行礼示意。
“孟先生晨安。”
“谌先生,晨安……曾先生晨安。”
谌先生与曾老先生都是学馆内教经艺的先生。
经艺是大艺,耗费的精力比较多,学馆安排两位先生,分别负责三座学堂的经义课。
例如轻松些的艺学,比如书艺,比如乐艺,六座学堂全是一位先生负责上课,不过也有例外。
谌先生是一位中年男子,和善近人,依旧是当初赵戎在书院门口第一次见时的打扮,留着长须,黑发全部披在身后,穿着对襟宽衫,脚踩着木屐,名士扮相。
至于曾老先生,则打扮的更像富家老翁,墨绿锦服,儒冠戴的整整齐齐,不苟言笑,有点儿严肃,背手身后,白胡子翘起。
曾老先生瞥了眼孟正君,喊了声“小孟”,就走去了里面的座位。
谌先生落后半步,转头朝孟正君和蔼道:“还剩辛、壬、癸三座考场的经义试卷,上午就能改完,孟先生等等。”
孟正君摇头,“不急,今日以内即可。”
谌先生呵呵笑应,也回了办公的座位。
就在这时,门口又相续出现两个男子的身影。
还未走进来,就能闻见其声。
“段兄,你和我一起走路时,能不能管住眼睛,别到处乱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下和你一样不端。”
“什么叫到处乱飘?我是画画的,老天爷给了我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我用它寻找下周围的美怎么了?”
“那也不能看见了佳人,就眼睛盯在人家身上不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好色之徒、色中饿鬼,连带着还误以为以为在下也是同伙。”这道声线较为温润的男子的声音有些嫌弃道。
另一道声音却有些粗旷,却是豪爽:
“哈哈哈,好色之徒如何,色中饿鬼又如何,有什么不好的?我倒是觉得,这两种人比一般人更加爱色、惜色,是与我一样真正懂得赏色的妙人。我不仅喜爱美人之色,还喜爱那山色,喜爱那水色,喜爱那烟霞色……”
顿了顿,又道:“不过最近,我偶读一本名曰《悦容编》的奇书,上面对女子之美的论述,让我叹为观止,开始对美人之色很感兴趣,咦,苏兄,你是走诗赋儒道的,往日里风花雪月诗文唱和应该不会少,应该认识不少山上山下的仙子佳人吧,要不推荐一下,让我赏赏……”
“一派胡言,你以后离我远点。”
“好的苏兄,你了不起,你清高。”
堂内,孟正君抬了抬眼皮,一下就听出了来者,也见怪不怪了。
果然,很快,两个先生打扮的青年男子一前一后走进了静尘堂。
……
第六百八十五章 审卷(五)
“孟先生,晨安。”被称为苏兄的男先生拱了拱手。
“孟先生,早啊。”这是那道粗旷声音的主人。
孟正君回礼,“苏小先生,段小先生,晨安。”
进来的这二位先生都样貌年轻,约莫三十岁不到,不过却是风格与气质迥异。
走在前面的这个叫苏长风,一身干净的白色儒衫,面容白净,娃娃脸,显得有一丝年轻人的稚嫩。
他是墨池学馆的诗赋艺先生,率性堂的诗赋课也是他来教的。
紧随其后的自称‘爱色之人’的,却是一位人高马大的壮汉,比顾抑武还魁梧,九尺有余,长得浓眉大眼的,却顶着一个大光头,也不知道是不得已的呢,还是故意的呢。
若是后者,倒是方便了,可以省去每日束冠的烦恼。
他叫段酒令,赵戎等率性堂学子对他都很是熟悉,是六座学堂的画艺先生,一颗锃亮的大光头太有辨识度了。
平日里众学子走在学馆里,大老远就能发现段先生,也算是学馆内一景了,被津津乐道。
二人目前并不是正式的书院先生,而是墨池学馆的‘小先生’,刚来林麓书院没多久,称为‘准先生’亦可。
像他们这样的小先生,学馆里还有几位。
是书院先生的预备役。
这是大多数儒家书院的惯例,每隔几年,都会面向天下九洲,招收七十二书院出身的年轻儒生入院。
他们或是同辈士子之中的佼佼者,或干脆就是某座书院出生的读书种子,天之骄子。
筛选的条件严格,学问、修为皆要远超同届士子。
即使如此,也要先从‘小先生’做起,或是熬上数十年,或是有了拔萃的功绩名望,方可晋升儒家书院的正式先生。
这也是现任的大多数书院先生走的正统流程。
孟正君便是走的这样的途径。
孟氏是望阙洲闻名的儒家文脉家族,是书香门第,孟正君根正苗红,曾经是林麓书院的读书种子,毕业后留在了本洲的林麓书院,从小先生做起,一路走来,成为了书院内司掌礼法的学正先生。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一些非正统书院出身却能做出大学问,在数洲儒门内闻名遐迩的大儒、醇儒,即使年过古稀、没有灵气修为,亦会被儒家书院尊为先生,不过终究只是少数罢了。
但是眼下的林麓书院内,还有一个例外,那便是朱幽容。
她也是不久前,和苏长风、段酒令差不多时间被聘入书院的。
然而朱幽容直接跳过了‘小先生’的阶段,是实打实的书院先生。
原因无他。
她是文庙记录在册的儒家第一等士。
天下七十二书院都任她调,放在哪一座书院,都是直接书院先生起步,甚至若是她的雪目元婴不缺失那一双眸子,在儒道式微一点的小洲的儒家书院内,直接成为‘六君子’也未尝不可。
所以还是某位被拐骗了小零食的蓝衣女童说的对,先生还是太懒了。
眼下静尘堂门口,孟正君看了眼两位刚来不久的小先生,主动问:“考卷改的如何?”
苏长风点头道:“还剩最后几个考场。”
段酒令则笑呵呵答应,“快了快了。”
孟正君颔首。
两位小先生返回大堂内的工位。
他们的位置紧邻,虽然来自天南海北,但都是同一批入书院的同事,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倒是也熟络。
苏长风走到座位前,先用了一道小小的除尘术,仔细清理了下座位,才安心坐下,开始取出书卷用具,摆在桌上。
不过让周围的先生们侧目的是,这位苏小先生安静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根木尺,在桌面上一些地方认真测量了下。
然后把试卷与纸墨笔砚,按照某种旁人看不明白的间距规律,摆放在了特定地方。
瞧他仔细勘对测算的那副模样,应该是毫厘不差了。
众人:……
旁边的光头先生段酒令就没有这种讲究,直接往椅子上一仰,把考生们的画卷随手丢在桌面上,随手抽出一份就开始审阅,东西都没带齐,转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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