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小戎
“姐姐,我家夫君呢?”
她十分礼貌,像知礼守节的温顺儒妻。
若不去看少女纤手上那柄‘流淌’紫电的剑的话。
从未违逆丈夫的妇人啊了啊嘴,几次欲语,最后还是畏畏缩缩道:“妾身不知。”
“哦。”少女点头,看着她表情没有变化,只是扫视一圈旁边的木讷少年语老仆们,“请问,你们呢。”
众人或沉默或摇头。
抱剑汉子没去看这些人,只是垂目注视脚下。
场上,少女面色如常,继续细声礼貌道:“姐姐,那你家夫君呢?还有那个抽旱烟的毁容老仆,他们呢?”
妇人低头,“妾身不……不知。”
少女的目光又看向场上其他人。
他们亦是摇头不知。
她的目光依次扫过妇人,少年与老仆们。
然后,曾无数次默默念叨着要做个他喜欢的温婉儒妻的少女终于笑了。
此时场上众人隐隐并排站立。
有一双惹人怜爱桃花眼的少女笑着点头,桃花眼笑眯,她径直走到人群最右边的那个瘸腿老仆身前。
印象里,这老仆对张会之十分忠心耿耿。
少女并拢两指,轻点老人眉心。
瘸腿老仆倒下。
她继续走向旁边老仆,又是随意抬手,并拢两指在其眉心随手一点。
第二位老仆倒下。
连表情都没来得及惊恐变化,便已经化为地上一具冰冷尸体。
全场寂静。
“砰。”
“砰。”
“砰。”
一道道肉体撞地声响起,就像厚实麻袋包裹的沙包别人随手丢在地上时发出的闷声。
少女宛若闲庭散步一般,于人群边缘处,从右往左依次漫步过老仆们身旁。
停步,抬手,抬脚,再停步,抬手……
动作不急不缓。
她经过之处,脚下都会留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它们间隔不超过两步,连尸体倒向的方向都一模一样。
场面整齐诡异……
一股未知的恐惧情绪逐渐在场上蔓延。
妇人,少年,剩余不多的老仆浑身颤栗,有的甚至摔倒在地,有的想要奋不顾身的逃跑,却发现身子不得动弹,有一柄已经出鞘的紫黑小剑悬在头顶一尺处。
某个一身绿衣的抱剑汉子依旧垂目,默默看着地面。
此刻,轻笑的少女脚步不停,似是没有发现场上众人的恐慌。
她依旧慢慢渡步到一个个老仆身前,依旧是随手抬起两指点去,随手重复着这些动作。
少女平静的就像是在做着一件微不足道之事。
中途,她似是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众多投向她的恐惧目光,还略微停了下脚步,朝中众人特别是那个妇人,歪头好奇道:
“我夫君呢?不知道的话,那姐姐……你夫君在哪?”
妇人表情呆呆的看着这个柔声喊她姐姐的少女,不久前,这个叫芊儿的少女还在竹林小院的厨房内活蹦乱跳着,与他们相处的其乐融融,一会儿喊她“姐姐姐姐”,一会儿喊那些老仆“老伯”。
而此刻的少女也并没有变一个人,也是笑容灵气可爱的把一个个“老伯”送走……
“你……”妇人嘴唇颤抖的欲说些什么。
可是赵芊儿在语落后,竟也不给她犹豫回答的机会,转回头继续闲庭散步起来,那些对张氏忠心耿耿的老仆们一个个都被定在原地,等待着两个纤细手指的轻微触碰……
这时,少女又走到了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仆身前,而这默默目睹过院内剧变的忠诚老仆终于被恐惧冲破了心房了,大声沙哑道:“我说……”
然而,下一秒他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因为在少女带笑却漠然的目光下,他的嘴被一道法力封住了。
少女继续落指,瞎眼老仆倒下。
不听他讲。
场上,众人见状,全都啊嘴惊恐,大多数人心中最后一道侥幸被击碎了。
少女转头,看向那个妇人,眼神平静。
现在的她陌生吗?
或许吧。
她赵芊儿可以是灵动可人的少女丫鬟,可以是吃醋小心眼的二娘子,可以是温顺守礼勤俭持家的儒妻,还可以是太清府受男子府生们仰望的天之骄女,也可以是天真可爱的白莲花丫头。
甚至像现在这样,也可以是视人命如草芥冷血的山上人……
但她唯独不能再是那个没有戎儿哥和灵妃姐的柴房可怜丫头了。
她成为什么样的女子都行。
然而这些都只是对戎儿哥与小姐,只是对小白叔这些‘家人’。
前两者,一个是她心中的太阳,一个是月亮……而此刻眼前的你们算什么?
要她心软良善,要她同情弱者,要她心怀苍生……她可以有,但是只为戎儿哥和小姐如此,二人如何,她便如何。
少女平静到可怕的目光下,妇人崩溃了,闭目跪下了,此刻场上只剩下她,木讷少年,还有两个瘫痪的老仆。
地上一片尸体。
在又准备平静抬手的少女的注视下,妇人啊着嘴,几次深呼吸,“我……我说……”
然而,就在这时,却是有人比她更先开口。
那个木讷少年一只手却缓缓举起,低头低声,“我知道父亲在哪……你放了娘亲……”
赵芊儿没再去看流泪妇人,转身看向少年。
李白换了一只手抱剑,终于抬头,看向少年。
木讷少年闷声开口……
不多时。
有少女转头,缓缓看向远处那座正在举行盛大庆典且无比热闹的祭月山,眼神平静。
第五百四十三章 赵先生与张先生
独孤蝉衣觉得很久未如此舒心过了。
从来到大离,带着阙儿进入大离皇族,再到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阙儿终于彻底接过了那位大离先帝留下的‘遗产’,她们‘孤儿寡母’在名义与实际权力上几乎已经成为了这座庞大王朝的掌舵者。
站在了最高的位置。
即使还有一个藩镇割据的周独夫,和心思难明的李明义,又或是一些在林麓书院投来的目光下暂时退避的仙家。
但是此时此刻,偷偷来过的前者,见到山顶那两轮明月升起后,眼下应该是仓惶逃回了西边‘老巢’。
而且即将还有面临她给他准备的一个来自西部边境外的‘惊喜’。
至于李明义……眼下也得老老实实的窝着,不管之前是什么心思都得藏牢实了,可别让她瞧见了,找到了机会。
“终于把这些臭男子的脑袋按下去了。”
小名蝉衣的女子心里轻笑。
不过她俨然忘了这似乎是在另一个臭男子的帮助下完成的……
祭月山半山腰处,此时正在进行一场无比盛大的庆祝典礼,庆祝封禅大典的完美落幕,同时宣誓大离幼帝的天命所归,整场庆典热闹浩大,不出意外,将会持续到凌晨时分。
这处半山腰正好有一座恢弘的高台,面朝山下的数十万军民。
眼下,大离权贵们热闹齐聚的高台上,大司乐木槿正在主持庆典,在大典胜大获全胜后,她便放心的放下了寒京防务,快速赶来了祭月山,给娘娘庆祝。
当木槿站在最前方娘娘与陛下的身侧,利用金丹境道修的修为传音祭月山内外,宣读完某道礼部临时起草的洋洋洒洒数千字庆文后。
整个下午的庆典迎来的最大的高潮声浪。
在大离禁军的秩序维护下,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传出的膜拜声、行礼声、万岁声响彻四方天地。
高台最前方,独孤蝉衣一身盛冠凤袍,迎着凉爽秋风,闭目深呼吸一口气,两侧鬓畔散落的两缕乌发纷飞。
只是一只对这些细节与礼仪苛刻在意的她,这一次并没有去整理。
难得的放松一点,反正她站在最前方,下方的大离百姓们的视野里,估计也只实一道模糊身影。
独孤蝉衣觉得,有时候作为一个王朝或一方大势力的统治者,站在权力最高峰,在人前受万众仰慕,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
大多数时候下面的人其实并不会抬眼看你,或是不敢或是心虚或是其他卑微情绪,你一人四望周围,无人敢与你对视,明明人潮涌涌,却让你感觉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平视者。
心中顿生一种俯视与寂寥感。
你的盛装你的威严姿势,似乎都有些无意义了,但是却不能没有它们,毕竟保不齐会有一些不懂事或者胆大包天的男子喜欢到处乱瞄,还以为没人发现,比如不久前的某赵姓男子,跟着别人一起下跪行礼时,就他的眼神最不安分总是有意无意的乱瞄她的身段,特别是腰肢,他估计还以为她没发现……
所以独孤禅衣总是习惯在人前展示端庄威严,她还经常下意识的去学某个对她影响深刻的高大女子。
所幸,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些男性凝视应该不会再有了,书院那些儒生们都已撤离,大仙家们短时间不敢插手进来,整个大离都是她与阙儿的了……
独孤蝉衣微微闭目,享受着下方的膜拜欢呼与身后百官大臣们的诵赞万岁声。
上一次这种浑身被喜悦快意的潮水席卷全身每一个毛孔,还是没来大离之前,那时她刚刚获得了‘王’的认可,拥有了某个荣耀且古老的身份……
此刻,高台上的独孤蝉衣悠然睁眼,先是侧身,瞥了眼后方正站在文武大臣中,并不太起眼的李明义,他一身蟒袍,原本高傲的头略微低下了,安分守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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