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小戎
赵戎转头无语的打断道:“我觉得你的这个好友还有很多好友……这事就是个传闻吧,估计传的书院里没人不知道了,还以为你会给本公子说些什么独家秘辛呢。”
“额,好像也是。”范玉树点了点头,“在学馆,大伙私下里平常谈论这事都很小声,不过这些数不清的春宫精品套图到底存不存在,也不太确定,毕竟这个书楼第七层……咱们几乎是去不成。”
他挠了挠头。
赵戎挑眉,来了些兴趣,只是还没等他再问,范玉树就又开口了。
“不过前不久幽澜府的那位城主还来了咱们书院书楼一趟,原因是幽澜府准备整理编册本洲三千年以来山下数百王朝换代更迭的史书资料,这事他们幽澜府的那帮官吏哪里有头绪做,主要是由咱们书院负责,院内有几位先生在做此事,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听人说,那位新城主好像去的就是第七层。”
范玉树的语气冷静沉着,“所以这说明,书院收集的关于山下诸多王朝历代以来的史料典籍,全藏在了书楼第七层,而这一线索再联系到传闻中的那些宫廷秘藏春宫图……八成是真的存在了,不是空穴来风之事!”
一涉及这种事,他倍感精神,分析的头头是道。
赵戎缓缓点头,瞧了眼智珠在握、目露精光的范玉树,也有些信服。
“好家伙,以前看走了眼,没想到玉树兄真是……”赵戎眼神赞叹,只是下一秒,他神色一收,面无表情道:“真是无聊至极,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看本公子像是需要这种低俗之物的人吗?”
范玉树一叹,“为兄知道子瑜已经有了美若天仙的弟妹,大致不需要这些排忧解难之物了,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看,需求还是存在一些的吗,你说是不是,比如……你可以用来和弟妹一起多学习学习,不再拘谨,涨些姿势总是好的。”
赵戎越听越不对劲,他伸手,将靠的极近的范玉树往外推了点,嘴角一扯,“抱歉,不需要,没需求,还有,你突然说这个,到底是要作甚?”
范玉树轻咳一声,又兜了兜圈子,“子瑜可知,这书楼九层,是有着层次分明的界限的,不到书院内一定的地位,是去不了某些楼层的。”
赵戎眼皮一抬,来了些兴致,想了想,“所以说,第七层咱们这些学子去不了,甚至士子师兄也不能去?”
范玉树点了点头。
“任何人要进书楼,首先得达成一个小条件,子瑜,你看见那些担夫了吗?”
他指了指不远处上山路口处的那些忙碌背影。
赵戎颔首。
“咱们书院是望阙洲的读书圣地,走出去不知道多少儒修名士,又有教化之功,惠泽大半个望阙洲,香火之情不知多少,大多数尊崇儒道的王朝,或是皇室豪阀、或是文官权臣、或是名人大儒每年都会遣人送来不计其数的新书古籍、孤籍善本,入书楼,这也是文坛的佳话传统了。”
范玉树打量着远处那些千里迢迢送书至此的儒生和马车。
“不过,这些书需要检查后才能分门别类的收录书楼,而书又太多了,在此之前都是堆放在这些上山长廊的两侧,所以这些长廊修的格外的曲折绵长,就是为了摆放书籍,只是工作量依旧太大了,特别是现在,他们都是秋季送书来,于是一些先生和士子们一有闲暇便来此帮助书楼,审读古书,这也是书院鼓励的行为。”
“于是后来,书楼规定,若新人想进入书楼,首先得取一本长廊上的古籍去细读,然后写一份书籍概况、心得之类的,好将书确定好分类详情,再交给书楼,确认后收入楼中,现在书楼内的那些书海,都是这么来的。”
赵戎轻轻道:“每本书入楼,都有一位不知名同门的辛苦,这又是一个一直传承、进行下去的事情……有意思。”
范玉树瞧了他眼,徐徐道:“完成后便能进入书楼了,书楼九层,前三层任何人,不管是书院儒生还是慕名而来之人,就算是独幽城西的夜半打更人都可以进去读书。其实这前三层的书就已经可以用书山书海形容了,多到凡夫俗子一辈子也读不完。”
“从第四层起,就有了些讲究,我们墨池学子止步第四层,书院普通士子止步第五层,至于第六层……”
范玉树笑道:“这是整个望阙洲山上所有天志境以下,甚至天志境也包括在内,所有修士梦寐以求的去处,而且可以再加一个’最‘字。”
赵戎沉吟,忽道:“入品诗词。”
范玉树赞叹的看了眼赵戎,“子瑜果然聪明,林麓书院千年以来的所有入品诗词,皆在书楼第六层,想一想,入目处皆是琳琅满目的入品诗词,登楼、落花,甚至传说中的南山都可能看见,只要不是不识字,从扶摇境圆满,到天志境初期,几乎就是呼吸之间的事。”
他感慨的摇了摇头,“不过连咱们书院内能进的都不多,外人更是没几个,进去的条件是什么,都几乎没人知道,我只听过前些年有个师兄为书院做出了不小的贡献,才得了一次进入的资格。”
“不说了。书院先生可以进入第七层,至于第八层……那是读书种子才有资格去的地方,最后的第九层……”
范玉树想了会儿,“估计只有山长能去吧,为兄也不知道,这后三层分别有什么书,我不清楚,咳,也不对,咱们刚刚说的望阙洲所有宫廷秘藏春宫图,八成在第七层。”
话语一落,赵戎和范玉树之间安静了会儿。
赵戎面色沉思之色,轻轻点头,“第六层……呼吸之间晋升天志……第八层……第九层……”
他轻轻呢喃。
范玉树看了眼赵戎,“子瑜,这第七层,咳咳。”
赵戎回过神来,端详了眼范玉树,没有问他嗓子怎么了,而是又点了点头,“我懂了,玉树是看见了在下的潜力,要我努力一把,以后有资格去了第八层就顺便路过第七层帮你取……”
“不是,”范玉树打断他的话语,语气认真,“你不是和朱先生很熟吗,她和子瑜你关系这么好,咳咳,那个……你可以拜托朱先生帮忙取来,等秘传春宫图到手后,咱俩一起……”
赵戎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不想搭理这家伙。
让朱幽容去取这玩意儿?论一个女先生的奇怪用处?
赵戎面无表情。
第二百六十九章 书艺课日常
范玉树还欲再说。
赵戎肃着脸:“范学子,上课不要交头接耳!”
范玉树一愣,你也知道是在上课啊,带我们出来游山玩水的……只是赵戎没再给他说话的好机会儿,别过头去了。
今日的林麓山下,似乎格外的热闹,秋日的送书客陆续赶到,自卑亭外,车马如流。
不多时,远处又来了一支车队,数辆马车载着沉沉的书箱,后方跟着数十位担夫,大多是年老的担夫,黑瘦的脸上,有着一条条车辙似的沟壑,不过此时这些沟壑都纵横交错的挤在了一起,应当是面上写着些笑意。
赵戎站在亭门前,侧目瞧了几眼。
这支车马的领头之人,是最前方马匹上骑着的一个中年儒生,方巾阔服,神色有些疲倦却也和其他千里迢迢来送书之人一样,精神抖擞的四处张望。
很快,马车在登山长廊的入口停下,头戴方巾的中年儒士在队伍中吩咐了一番,担夫们开始有条不紊的卸下书箱,挑书上山,方巾儒生拍了拍下袍,左右看了看,向自卑亭走来,寻位歇脚,就坐在离赵戎不远处。
赵戎想了想,看了眼身后大多在聊天放松的率性堂学子们,重新转头,他上前几步,一笑,和方巾儒士搭话起了话来。
赵戎问了问才有些惊讶的发现,后者竟然也姓赵,是个本家,只不过出自望阙洲山下一个叫南康的偏远小国,与大楚赵氏隔得很远,倒也相互都没听说过。
不过天下赵氏皆是一家,又有团结互助的祖训,二人也算是远方亲戚了,聊了几句后,不由的熟络了些。
方巾儒士一叹。
“家父在世时,一直念叨着想要回书院看一看,不知曾经的先生是否还在望阙,南轩的那扇寒窗是否还有后来的学子夜半点灯,江畔兰舟渡旁枫林里经霜的枫叶是否还是比二月的鲜花还要红火,墨池还有无冬日冷水洗面的规矩,只是……
后来家父身居朝堂要职,被陛下倚重,之后又沐浴皇恩,担任顾命大臣辅佐新皇,好不容易等杂事尽去、全身而退,可致仕还乡后,身子有一天不如一天,彻底没了精神气,哎。”
赵戎仔细倾听,此时跟着一叹,“赵大哥节哀,老前辈虽走了,你不是替他来了吗?”
方巾儒士眉间的惆怅顿时一扫,点头振奋道:“这一趟路走了大半年,总算是到了书院,之前我是坐着山上那些在云海驶行的渡船,只是半路听说是山上出了大事,只好下船徒步,之后又听说离渎的龙船依旧……”
似乎是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一路艰辛,他此时言语颇多。
赵戎在一旁细听着,偶尔,方巾儒士也会问及他的一些事,赵戎只是笑着随意几句,没有多说,某一刻,他瞥了眼方巾儒士左手大拇指上套着的一枚正在摩挲把玩的玉扳指,又眺望了眼远处上山入口处,挑书的担夫,忽道:
“赵大哥,我见你应当也是修士,一路也是一人前来,为何不用须弥之物装书上山,请这些担夫做什么。”
方巾儒士微愣,想了想,轻声道。
“我是曾经听家父如此吩咐的,他连雇担夫挑一担书应该多少银钱都与我算好了,于是为兄就在书院外的集市雇了这些担夫挑书,不过,若是用须弥物直接带书上山确实省时省力些,平日里很多事用山上手段,都是异常快捷……
其实这事我以前也好奇的问过家父,记得当时为兄还有些兴奋的建议他干脆在南康引入这些山上的奇异手段,代替人力,定可提高朝廷的效率,只是当时伏案批文的家父听完后,看也没看我,只是连续反问三句。”
“有的术法可以让你光是摸书就通晓全篇,那么普及下去,以后咱们儒生是不是连书都不用翻了,先生也不用教了?”
“我们儒生到底是要做那山上人还是做这山下人?”
“若是现在所有山下事全被山上术做了,那还要这些山下人做什么?”
方巾儒士目露回忆之色,“我当时道了句不知,问家父答案,家父却说他也不知,也想知道答案。”
赵戎闻言,轻轻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眯眼,又端详了会不远处挑书的担夫们,和那条上山的绵延长廊。
长廊修建的宽阔,只是如今两侧堆满了书籍,又稍显拥挤,而且长廊从山脚到山顶书楼,无一处落座之地,而依旧有不少人站在长廊两旁的书堆中读书,应当是在为书楼审核书籍入楼,而长廊中间来往的人群,不管是墨池学子、书院士子还是先生,都侧身为挑书的担夫让道,人流极多,却有条不紊。
赵戎一笑,转头,朝一直看着他的方巾儒士行礼告辞,只是后者忽道:“赵老弟请稍等,为兄一直好奇家父嘴中一些书院内的有趣去处,只是偌大书院,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请问……你可知讲经亭如何走?”
赵戎想了想,“赵大哥,稍等片刻,我先安排一些事。”
语落,他向一旁扎堆的率性堂学子们走去,众人目光看来。
赵戎抄着手朗声问道:“书楼的入楼资格,你们有多少人完成了?”
率性堂学子们面面相觑,不多时,鱼怀瑾、李雪幼等零星一些人举了举手。
赵戎颔首,“不多,那正好。”
他伸手一指担夫们登山的路口,“率性堂学子,每人去长廊上取一本书来,带回去翻阅,课后写一份读书的详细心得,用你们最好的书法写就,建议多打些草稿……作为书艺课功课,下堂课交给我,我批阅后,再送去书楼,帮助这些书归纳入档,顺便为你们开通入楼资格。”
鱼怀瑾点头行礼,“遵先生话。”
一众学子沉默片刻,尽管有些学子苦着脸,却也陆续跟上,“遵先生话。”
随后,赵戎带着率性堂学子们在登山长廊路口排队,一炷香后,众人上山,在某段长廊上各自挑了本书,带下山去。
不多时,赵戎宣布了下课,率性堂学子们相续散去。
赵戎低头翻着手上这本似乎是某个山下朝代的野史,走回自卑亭。
方巾儒生笑着迎来,惊叹出声,“没想到,阁下竟是个书院先生。”
赵戎抬头,摆了摆手,“助教而已,赵老哥,咱们走吧。”
语落,他也没多说什么,带着方巾儒生去往了江畔方向的讲经亭。
依旧是那两座挨到极近的青山间的山谷之中,赵戎将方巾儒生送到了亭内,他在亭外停步,行礼告辞了,下午还有一堂正义堂的书艺课,等着他回去上,没有时间过多停留。
八角古亭内,幽深古井前,方巾儒生手里把玩一枚玉扳指,微笑目送那个姓赵的学子离去。
……
正义堂的书艺课,整体感觉比率性堂的轻松多了。
至少赵戎是这么觉得的。
他和刚刚那一堂课一样,带着顾抑武和正义堂学子们,来到了林麓山旁的琤琮谷,众人寸步不离的恭敬跟着他。
此时,走在前面的赵戎,手里捏着卷起的从长廊带下来的某朝野史,回头看了眼安静的正义堂众人,微微挑眉。
顾抑武朝他咧嘴一笑。
赵戎回以笑容。
这正义堂并不是没有桀骜顽劣之辈,以赵戎看人的目光,光是从眼神、小动作这些地方就可以看出来,毕竟正义堂在墨池六学堂组建之时,就是生源最差的,有不少和他、范玉树一样的‘特长生’,但是,却也无人挑衅赵戎的权威。
他说往东就往东,说往西就往西。
虽然赵戎知道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大威严,因为他第一堂课到现在都没有立过什么威,赵戎知道其实,这一切大多都要归功于这个他觉得颇为投缘的顾抑武。
至于顾抑武的管理正义堂的方式,赵戎上课途中顺带观察了几天,发现与鱼怀瑾那家伙的完全不一样,大致总结下就是老大哥风格……那种和学子们打成一片称兄道弟的方式。
颇有意思,不过二者孰优孰劣,没有定数,只能说合适他们的就是最好的。
琤琮谷内,赵戎笑了笑,停步转身,吩咐一句:“大伙自由活动。”
连‘静声’、‘勿要喧哗’之类的命令都没有说,因为自有人管,语落,他便一边翻着书,一走去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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