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笀
“九南部名司、广南刺史……”
……
沐浴更衣后,凤仪女官领着乔巡穿过一条花园长廊。
各般小巧精美的花灯点缀两旁,叫人看都看不过来。
凤仪女官边走边说着些梧桐宫里的规矩。
她说,乔巡就听,也不过问什么。
说到最后,她补充道:
“不过,规矩是规矩,怎么来,全看皇后娘娘怎么想。二世子倒不必拘谨。”
“好的。”
凤仪女官稍稍一愣。
她倒没想到二世子态度这么好。上一回来,还各种不情愿,嫌这烦那的,使尽了各种小脾气,坏秉性。
皇后面见外人,一般是在正宫里,但对于骆登仙这个弟弟,骆希贤少见地在起居楼这种比较私密的地方等候他。
乔巡走进起居楼。
里面的布置就很有骆登仙印象里姐姐的感觉。
简单明快。
在骆登仙的印象里,姐姐一直都不喜欢太多凌乱的装饰物,在她看来,华丽是一种累赘。所以,她从来都生活得很……干净,可以这么形容。
所以,对于这样的姐姐,要走进华丽的帝宫,成为全长安最华丽的女人……骆登仙从小就遗漏下了一些不满。
不过,不擅长思考的骆登仙只看到自己的姐姐变了,看不到姐姐为什么要变。
乔巡嗅着一股淡淡的清香,看向传来清香的地方。
静安皇后骆希贤站在那里,很“正常”的雍容华贵,很“皇后”的气场满满。但乔巡能看到更多。看到她眉宇之间于人而言难得的清绝。身处华丽场,尚有清绝态。
乔巡便觉得,也许骆登仙认识里的表面现象“姐姐变了”,其实都是一种错误。
“登仙见过皇后娘娘。”
骆希贤微微一笑,
“你我竟也如此生分了吗?”
跟家书里强烈的思念与期待之意不同,骆希贤见到朝思暮想的弟弟后,很自然平常。
乔巡沉了沉肩膀,露出“骆登仙式”的笑容,
“刚刚女官跟我讲了不少梧桐宫里的规矩,我这不是想,得守守规矩嘛。”
骆希贤莞尔一下,折身坐下来,
“坐过来。”
乔巡照办。
“我这个当姐姐的,好些年没见过你了。这下我可得好好瞧瞧看看。”
“能有什么看头,不过是高一些瘦一些,脸老了一些罢了。”
“说什么话呢!”
骆希贤上瞧下看,摸摸脸,捏捏耳朵,一番把弄后皱起眉,
“怎滴,你这副身体,倒是比几年前还要糟糕了。”
“哪有!”
“还犟嘴!你在城里做了些什么事,当我不知道?我好早就想当面教训你了,一直没个机会。今儿个,是得好好跟你讲讲。”
“别啊姐姐,我这好不容易来一趟干嘛啊这是。”
“好不容易来一趟?合着,你是什么通了天的大人物是吧,得我几次三番请你?骆登仙,我说,你这个当弟弟的没有弟弟样,当儿子净给家里丢脸,当个男人还一点担当都没有!”
“你这也太夸张了!”
“夸张?”
骆希贤当即就从一旁抽屉里取出一份册子来,翻开便说,
“你这些年做过什么坏事,我都是一笔一画记下来的,怎地,非得我念给你听?羞辱一遍你,然后我再惭愧没当好一个姐姐吗?”
乔巡赶忙把册子合上,
“别念了别念了,好姐姐,我知错,知错!你怎么说我都没事!”
然后就是姐姐教训弟弟的环节。
乔巡全程“嗯嗯”、“对对”、“姐姐说得对”、“我错了”……
一句不敢反驳。
好一通数落后,骆希贤大概过完了姐姐瘾,长舒一口气,脸色柔和起来,说:
“骆登仙,说吧,来找我是打算求我做什么?”
乔巡笑呵呵地说,
“我就不能是来看望你的啊。”
“省了。平时见不着你怪想你的,见着了反而没什么好心情。”
“我有那么讨人嫌嘛……”
“你对你的魅力一无所知啊。”
乔巡悻悻然,
“姐,我确实有事想问你。”
“问吧。”骆希贤把玩着手里的玉如意,神情清淡。
“观世楼,你了解吗?”
骆希贤停下动作,瞥了他一眼,
“问这个干嘛。”
“好奇啊。”
“别给我打马虎眼儿。你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
“我跟观世楼闹了个矛盾。”
“多大的矛盾?”
“我有个朋友被他们抓了。”
听到这句话,骆希贤轻笑一声,
“缪新月是吧。啧啧,骆登仙,还亏你说得出‘朋友’二字啊。本来我对你还抱有一点期望,现在看来,确实是要我来擦屁股了。”
“你知道啊?”
“你的事,还有什么我不知道?”
“那我之前……死了,你知道吗?”
“死?笑话,不过是九命猫的把戏而已。”
“什么?”
“别问那么多。你只需要知道,你根本没死就行了。”
“啊?那为什么,还给我送葬……”
“故事写全篇,好戏演全套,这点道理,你该懂的。”
乔巡惊觉,
“我的死,是故意而为之?”
“怎样理解见仁见智。”
见姐姐不肯明说,乔巡也就不追问了。他知道骆希贤做事一向是分寸不失,能说的她一定会说。
按照她的说法,骆登仙其实根本就没死……
没死的话,那自己是怎么托身在他身上的呢?乔巡对此感到疑惑。也没有在身体里感受到另外一道意识啊。
骆希贤说,
“只是没想到你那么早就醒了过来而已。”
“那我本该什么时候醒过来呢?”
“从今天算,是两天后。”
“刚好七天?”
“是的。”骆希贤摇了摇头,“远了不说。还是别让你这个笨蛋明白太多好。”
“……”
“你当真想救缪新月?”
“嗯。”
“理由。虽然她也只是个工具,但怎么说也是亲手给你埋下巫术的。”
乔巡说,
“但我知道,她本不愿意。”
“她愿不愿意不重要。”
“如果,我很在意她呢?”
骆希贤认真看着乔巡,
“在意?”
“嗯。”
“那你可明白,你对她的在意,也许是她精心营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