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湘南笑笑生
在现今的石赵政权,已经是风云诡谲,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再说,此番战死了太尉夔安,又折了整整两万多的羯人精锐,两个已是胆战心惊,生怕石虎降罪,哪里还敢再做决定。
所以姚弋仲要么就是不同意石斌的冒险计划,要么干脆就把这个球踢给李农,他自己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哪怕他没发现半点破绽。
在姚弋仲的潜意识里,认为诡计多端的司马珂防守的城池,不可能有这个破绽,哪怕这个破绽完全是纯天然的,毫无人为迹象,他也不相信这是个破城的机会。
但是,他没有证据来说服石斌放弃这个看似是绝佳的机会,所以他只能打太极,推给李农。
李农向前,也仔细查看了一番,他心里其实跟姚弋仲的想法一样。
这么明显的破绽,如果出自晋人的无敌战将身上,那就是最大的破绽,因为司马珂如果能犯这般错误,就不会征战以来,未尝一败。
但是,他也跟姚弋仲一样,没有证据来说服石斌。
石斌问向李农道:“司徒以为如何?”
李农无奈的说道:“此处已勘探清楚,不如先回大营,再细细商议,如何?”
石斌这才感觉到这排水道之中的确臭不可闻,于是又带着众人退出了排水道,熄灭了火把,又悄悄的摸黑回到了大营之中。
第340章 羯人夜袭
回到大营之后。
李农和姚弋仲两人终究还是觉得那排水道破绽太大,司马珂不应该犯此错误,故此含糊其辞,不愿意做决断。
石斌见得两人都是此般态度,心头也犹豫,于是此事便暂时搁置了下来,晋赵两军依旧处于僵持状态。
然而,没过几天,发生了两件事,令石斌再次心思浮动了起来。
第一件事,便是黄河开始解冻了。这意味着,后续的粮草辎重想直接通过河面用车马运送是不可能的了,那么东燕城下的四万多兵马变成了孤军。四面又被司马珂坚壁清野,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更不要说去劫掠百姓的粮食了。
第二件事,那就是司马珂加强了东面的防守。那贴在城墙下探听城楼上消息的斥候,明显的听到司马珂半夜巡查时,发现将士有打瞌睡偷懒的现象,当场鞭笞了十几人。到了次日,夜里的守城将士比之前多了一倍。之前不过两一百余人,现在变成了五百多人。
司马珂加强了东门的防守,意味着李农和姚弋仲两人怀疑排水道的破绽是司马珂的诱敌之计,纯粹属于多虑。石斌后悔得捶胸顿足,感觉错失了一大良机。
又经过几名心腹将领的分析,觉得此两人是千年的王八万年的乌龟,已经成了人精,说来说去,两个老狐狸就是不想担责而已,才会推脱说是司马珂的诱敌之计。
石斌心底将姚弋仲和李农两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但是后悔也没用。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便是要派一只精兵,自排水道中突入城内东门附近,再突袭城楼,击溃那些猝不及防的守军,打开城门,然后以铁骑攻入城中,杀司马珂个措手不及。
但是此刻司马珂已经加强了东门的防守,再行此险着,风险便大了许多,成功的几率也变小了许多。石斌只能暂时作罢,但是却派人严密盯守东门城楼的动静。
就这样,又过了十余日,黄河的冰面化得越来越快,石斌的心中也越来越焦躁。
就在此时,盯守东门城门的斥候传来一个好消息,那就是晋军在东门的防守再次松懈了下来。可能是见得东面一直没有动静,不但每班防守的兵马恢复到了两百多人,那些晋军打瞌睡的现象又出现了,站在城墙上,还能听到打呼的声音,还有晋军围着火堆一边烤火,一边谈笑风生。
这一次,石斌不再愿意放弃绝佳的机会,当即便召来李农和姚弋仲,讨论破城事宜。
姚弋仲还是一贯的态度,坚决不同意,认为是司马珂的诱敌之计,而李农见得石斌的神情十分坚决,也不好得罪他,只得说道“燕公乃主将,自作决定即可”。
有了李农这句含糊其辞的话,石斌当即不再有半点犹豫,立即就安排了袭城行动。
石斌的计划,先从羯人将士中挑选精锐三百余人,为敢死先登,自排水道之中进入东燕城东门附近,然后自城内登城从背后偷袭猝不及防的守军。石斌和李农则聚集三万兵马在东门城外等候。待得敢死先登占领城楼之后,立即吊起千斤闸门,打开城门,放羯人骑兵入城,一举破城,甚至就此击杀司马珂。
由于姚弋仲一直不同意石斌的计划,石斌便给他安排的任务是率八千骑兵,守在城外,随时准备追袭晋人的逃兵。
其实,在石斌心中还有个小九九。若是司马珂出城而逃,姚弋仲拦截住了司马珂,也是石斌这个主将的主要功劳,但是若姚弋仲被司马珂逃脱,石斌便要追责问罪了,一泄心中之恨。
姚弋仲见得石斌以主将的命令直接下决定,也不再坚持,只得微微叹了口气,听令而为。毕竟他不用入城,万一石斌真的失败,至少他还可保住性命。
经过一番的详细安排之后,石斌的破城计划终于制定了下来。
毕竟,按照石斌的推演来看,就算晋军真的是诱敌之计,他们也最多只是折损三百多的敢死先登。虽然说一兵一卒都弥足珍贵,但是以三百多的羯人精锐,去赌这场大胜,还是值得的。
而姚弋仲和李农两人,也是推演到这一点,确认此战的风险可控,才没有激烈的反对。
………………
夜近三更。
此时已是农历二月二十,天空之中圆月早已缺了一个口子,但是仍旧比较明亮,正适合夜袭。
寒风瑟瑟,空气之中渲染着一股肃杀之气。
羯人大营之内灯火通明。
石斌手按长剑,站在大帐营之前,仰望着苍穹,凝立不动,。
在他身后,数以万计的羯人步骑正阵列严明,肃然而立,随时等待他的号令。
而在他的身侧,三百余名羯人敢死先登披坚执锐,蓄势待发,杀气腾腾。
这些敢死先登都是各军之中最精锐的百战老兵,不但武勇过人,而且厮杀经验极其丰富,都是能以一当十的狠人。每个人身上都披着厚重的黑色铠甲,腰悬环首刀,背负五石大弩,光这一身装备就达五六十斤,但是众人却似乎是轻装上阵,显得十分的矫健。而更为可怕的是,他们的眼中都闪烁出要吃人一般的凶狠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如同一群野兽一般。
三更的梆声响起。
石斌刷的拔剑而出,低声吼道:“敢死先登,出发!”
嘿~
三百余名精锐的羯人敢死先登,在一名校尉的率领之下,立即向东燕城东门涌去,步子虽快,脚下却很轻,只发出一阵轻微的沙沙的声音。
众羯人敢死先登全身都是黑盔黑甲,如同一片乌云般涌到东北角的,借着夜色的掩护,站在城楼上根本看不清。
很快,众羯人敢死先登便全部钻入了排水道之中,两个人一组,低着头,猫着腰,鱼贯而进。行了十数步远,那前头的先登校尉便从掏出一根大铁棒,将那锈坏的铁栅栏用力一撬,便撬下一大块来,随后连撬几下,那铁栅栏便直接被撬倒在地,溅起一小片水花。
众羯人不顾脏臭,又继续向前行,依旧将第二道铁栅栏撬倒在水里,前面便再无阻隔,远远的可见到那排水道的出口,那边一片静寂。
很快,众羯人便奔到了排水道的出口,一名精悍的羯人率先一跃而出,站在出口的岸边上,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得四周并无异常,这才回头对排水道里的羯人一挥手。
随后,三百多羯人敢死先登,相继从排水道中跃出,然后在岸边迅速列队。
此时,若从稍远处望去,可见得一群漆黑的人影在那排水道的岸边集结,如同一群鬼怪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羯人敢死先登迅速列队之后,然后趁着夜色,便飞速的往前面的街道涌去,扑向东门城门。
街道上一片静寂,没有半个人影,也没有半点声音,因为司马珂早已将城中的居民全部迁移到了荥阳郡一带,其实整个东燕城就是晋军的大军营而已。
街道不过五六十米长,众人一阵狂奔,很快便到了街道的出口附近。
就在此时,前头突然亮起了一片通红的火光,凌乱了众羯人先登的眼睛,那领头的羯人校尉急忙喝了声“停”,背后的羯人将士迅速的停了下来。
那羯人校尉眨了眨眼睛,适应了一下前面突然冒出的明亮的火光之后,抬头望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头顿时凉了半截。
只见前头,突然涌现出了数百的晋军甲士。前头的晋军以一人多高的大铁盾搭成一座铜墙铁壁,顶上也搭起了天棚,从那盾牌的顶部凹处之间,又伸出了一枝枝锋利的透甲矛刃,闪烁着幽冷的光芒。众晋军完全将街道口堵得水泄不通,根本无法通过。
那羯人校尉嘶声吼道:“中计了,原路退回!”
众羯人敢死先登都是训练有素的悍卒,立即后军变成前军,迅速的向来时的路上迅速的退去。然而等到他们退到后面的街道口时,那羯人校尉心中彻底的凉了。
在他们的后面,同样又有数百的晋军,以同样的阵列将他们的后面的入口也堵得死死的,别说过人,恐怕一只老鼠都窜不过去。
前堵后截,三百多名的羯人敢死先登,顿时成了瓮中之鳖,笼中之兽。
“拼了,哪怕拼出去一个给燕公报信也成!”那名羯人校尉吼道。
羯人一向悍不畏死,而且现在也没有退路,更加上这些敢死先登无一不是看惯生死的百战精兵,听得那羯人校尉此般怒吼,也跟着齐齐发出了怒吼的声音。
随后,在那羯人校尉的率领之下,三百多羯人敢死先登,如同三百多只凶猛的野兽一般,发出嗷嗷嗷的怒吼声,恶狠狠的朝前面的晋军扑了过去。
咻咻咻~
弩箭如雨!
那弩箭不只是从前头飞来,而且两旁的屋舍的顶上,也射来连绵不绝的弩箭。
屋舍的顶上,站满了晋军的弩箭手,端着十石大黄弩,朝街道上便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攒射。
在这种近距离而且极其密集的箭雨之下,无遮无挡的羯人,纵然身穿重甲也无济于事,只听惨叫声接连响起,转眼功夫,羯人便死伤了大半。
一波弩箭射罢,紧接着又来了一波,两波箭雨之后,三百多羯人就在这种密集的劲射之下,全部死伤殆尽。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街道上便横七竖八的躺满了羯人的尸首,堆积如山。
前面的盾阵呼啦啦的撤了开来,一群身着重甲的晋军冲了上来,两人一组,奔到一具尸体之前,先拔刀对着咽喉处捅上一刀,然后便迅速的抬了下去。
很快,一具具羯人的尸体,被穿喉之后,再抬了下去,眼看便抬走了大半,意外发生了。
嗷~
只听一声怒吼,那名羯人校尉的尸身突然动了,一跃而起,手中的战刀便狠狠的刺入了来抬他腿的晋军士卒的咽喉之中。
旁边的晋军顿时一阵大乱,纷纷举刀对他就是一阵乱砍乱刺。
那羯人校尉极其悍勇,一击得手,刚刚拔出利刃,便被乱刀砍中了左腿部和脸门,但是依旧拖着受伤的腿,不顾满脸的鲜血,怒声吼叫着,举刀奋力劈砍,又一名晋军士卒的腿部被他一刀劈中。
嚓~
边上另外一名晋军又是一刀劈中了他的左臂,那羯人校尉顺手一刀,又砍中了那晋军的脖颈,将那晋军劈倒在地,那名晋军士卒也当场阵亡。
随后,他的右腿也被劈中,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地上,又被人在咽喉上补了一刀,狠狠的钉在地上,终于挣扎了几下,再也动弹不得。
原来这名羯人校尉自知无法冲出重围,为了逃出报信,索性就倒地装死,其他羯人便倒在他的身上,想要借此蒙混过关。
谁知道晋军做事如此狠绝,弩箭射杀完毕之后,还要再在咽喉补上一刀,彻底断绝了他的活路,才会奋力相拼。
除了这名羯人校尉,后面又出现了几名装死的羯人悍卒奋力反扑。只是有了那羯人校尉装死在前,众晋军已经有了提防,都是先把手脚各砍一刀,再刺咽喉,再抬出去。装死的羯人虽然竭力反抗,但是终究无济于事,还是成了刀下之鬼。
很快,羯人的尸身便被抬到了城中大街上的一面猎猎飘扬的纛旗之前。
纛旗之下,火光通明,司马珂全身甲胄,手执大戟,端坐在翻羽神驹的背上,等待着前面的消息。
见到那一具具尸身抬到面前,他随意检查了一遍,便发现部分羯人的箭壶之中,都有绑着油布的火箭。
很显然,羯人是通过放火箭的方式,前来通知城外的大军。
司马珂当即下令:“速速换上羯人的衣甲,假装厮杀一炷香的功夫,然后再放火箭,吊起城门,放羯狗入城!”
在上千的袍泽的协助之下,三百多晋军将士立即迅速的换上了羯人的盔甲,包括羯人的兵刃、弩箭一起,然后迅速的奔往了东门城楼。
随后,司马珂又让众将士将羯人的尸体全部抬出街道,又用水将地面上的血迹冲洗了一遍之后。
三百多假冒羯人敢死先登的晋军,很快便奔到了东门的城墙之下,然后登上了木梯,迅速的爬上了城墙。
城楼的城墙,原本是有砖石梯道的,但是司马珂用上次挖地道和土坑得来的泥土,将东门城墙加厚了一层,梯道也被泥土所覆盖,只架上了十数架木梯,通往城楼之上。
三百多人上了城楼之后,然后便嗷嗷嗷大叫着,扑入朝那城楼上的守军厮杀而去。
与此同时,跟在后面的晋军将士,则将那登上城楼的十数架木梯,全部抽了上去。这样一来,城楼与城内便隔绝开来。
城楼上的守军,早已得到消息,见得那假冒羯人的晋军将士扑杀而来,也假装一阵大乱,大声的叫骂着,怒吼着,厮杀着,乱成了一团。
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