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击天下 第216章

作者:湘南笑笑生

石斌恭谨的笑道:“太尉当如国师一般,长命百岁。”

石斌说的国师自然是指屡屡劝石虎兴建佛庙,善待汉人的佛图澄和尚,今已108岁。

夔安哈哈一笑:“国师能活百岁那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我等草莽武夫,长期在尸山血海之中摸爬滚打,哪里能与之相比,能过花甲之年,已是甚幸了。”

两人又客套了一番,夔安又叮嘱道:“西门土山之事,事关重大,需在南晋援兵未到之前,尽快攻破东燕城,活捉或斩杀司马珂,则此战你便是首功,陛下那里必然重重有赏。”

石斌听得夔安要将此战的首功记在他的头上,心头更是一阵感激涕零,连连道谢。因为即便他是石虎的亲生儿子,但是云台山一战因为他的失误,导致一万五千多羯人精锐白白葬身在浓烟之中,这是一道他很难过的坎,若不能将功补过,就算不被废黜,也要被贬斥,日后在石虎诸子之中的夹缝中生存更为艰难。

两人聊了许久,石斌才满脸感动的神色,恭恭敬敬的告别了夔安。

接着,夔安又召见了李农。他与李农两人私交也较佳。李农虽然只是个汉人,也颇有武略,又比较会做人,又出自河北士族之家,故此深受石虎的器重,官拜司徒,且屡屡被重用。

两人聊了一通南门的军事情况之后,夔安又对李农叮嘱了一番:“公虽为汉人,但大赵却一直视公为国之栋梁,陛下亦视公为股肱之臣,只是诸王子之间不和,自有陛下来分解,还请公切切莫要掺和其中。”

李农不但与太子石宣走得极近,而且的确有卷入各王子之间争斗之嫌,若是别人这般说,必然发怒,但是听得夔安这般说却只能连声应是。

夔安送走了李农之后,最后才召来姚弋仲,此时已是接近了二更时分。

姚弋仲照例对夔安详细汇报了一番东门的情况,见得夔安今天格外的仔细,不禁莞尔一笑道:“明公真是为了大赵呕心沥血,此战几乎已成定局,行事还是如此仔细,真乃我辈楷模。”

夔安摇了摇头,苦笑道:“老了,老了……马上便是花甲之年了,当年的十八兄弟便只剩下我这把老骨头了,也不知那天就跟随兄弟们而去了……也不知先帝还认不认我这个兄弟……”

大概是跟姚弋仲的关系他说到后面,还是有点黯然。毕竟石虎篡位杀侄之事,虽然他没参与,但是在石虎杀死石勒的儿子篡位之后,依旧辅佐石虎如同石勒一般。从他的立场来说,终究是为了整个大赵的安定,不让其陷于内乱之中而分崩离析。只是若石勒灵下有知,是否又会认同他的做法。

姚弋仲笑笑,没有接话,也不便接话。

夔安又面露难色,对姚弋仲说道:“此战若胜,原本是你首功,但那燕公前番酿成大错,恐遭责罚,故此需将首功记于燕公之身,恐怕是对不住你了。”

姚弋仲大笑:“末将生平最仰慕者,唯明公一人耳,些许小事算得什么,明公何故忧心,尽管行事即可。”

两人都是性格爽朗的人,也算是忘年之交,所以无话不谈,也不遮遮掩掩的。对于姚弋仲来说,这件事真算不得什么,他在羯赵政权里已经官阶到了天花板,再加一件功劳也不能改变什么,做个顺水人情给石斌,只会更增加他的个人声望而已。

两人又聊了一阵,夔安突然叹道:“老夫这几日总是梦到先帝,梦到与十八骑一同征战天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兄弟们想老夫了……”

姚弋仲神色一变,急声道:“明公要活到百岁,切莫说这种晦气的话。”

夔安摇摇头苦笑道:“我等羯人,以战死在疆场为荣。此战之后,收拾了司马珂,河南之地算是要安定了,唯独剩下北面的慕容燕国。他日若能战死在北地,老夫此生便算无憾了,死得其所……英雄迟暮,十八骑已不复存在,老夫这把老骨头不知埋骨何处……”

夔安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之间颇有点萧索之意。

姚弋仲见得夔安这般模样,知道他是想那些老兄老弟了,只得默然的跪坐在一旁,等得夔安神色稍稍平静一点之后,才出言安慰。

两人聊了大半个时辰,姚弋仲才告别而去,此时还有半个时辰便是三更了。

………………

月光如水,清清冷冷的照在东燕城内外。

东燕城内。

北门。

两千羽林骑,在周琦的率领之下,肃然而立在城门之后,这只司马珂最嫡系的兵马,一个个斗志昂扬,士气爆棚。

众羽林骑个个背负一石二斗的长弓,腰悬两只箭壶,每人四十枝箭,再挂一把十石大黄弩,只有弩匣里三枝箭,未带其他弩箭。接下来是收割人头的时候,弩箭放箭速度实在太慢。

每个羽林骑的手指关节处,都包上了厚厚的麻布,以做好连射四十枝箭的准备,避免手指被弓弦勒得变形。

东门。

三千背嵬骑兵,连人带马,全部包在铁甲之内,立在毛宝的身后,长槊如林,直刺夜空。众将士铁盔上的面甲已经放了下来,只留眼睛、眼睛、鼻孔在外面,眼中杀气腾腾,再加上连人带马通体漆黑,如同一群来自地狱的修罗一般,令人望之便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背嵬骑,这只钢铁怪兽团作为大晋第一重器,是司马珂花了巨资才打造而成,无论是铠甲、马匹和兵器,都是最精良的,而且战兵也是精锐中的精锐,在后世便是兵王级的。但是,在这个冬天,他们出场的机会并不多,阿拉伯战马不耐寒,大部分时间都养在马圈里,拉出来遛马的时间都不多,把那战马都养得膘肥体壮。

此刻终于遇到出征的机会,不但众背嵬军一个个摩拳擦掌,蓄势待发,那极其灵性的阿拉伯战马也显得十分的欢快,时不时的喷着响鼻,用蹄子刨着地面,似乎迫不及待的要载着主人出去冲杀一番。

东北角的角楼里,两扇窗子分别对着北面和东面。司马珂站在角楼里,他夜可视物,虽然视野范围不如白天,但是也能看到四五里之外的情景,正好可以将东面和北面的敌军大营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四野一片寂静,一点点声音都会放得很大,所以敌营里的动静也在他的耳朵里听得清清楚楚。

羯人的大营里,一片寂静,除了巡逻的士卒的脚步声,营帐里的羯人士卒的呼噜声,再无其他的声音。宿营,最怕的就是营啸,所以不允许大声喧哗。

此时,城楼下更声响起,一慢两快,三更时分已到。

王辉急忙低声对司马珂道:“殿下,三更到了!”

司马珂眉头微微蹙起,沉声道:“传令下去,再等半个时辰。适才有兵马两更半时才出了羯人北面大营,奔往东面大营,此时应尚未完全入睡。”

王辉急忙得令而去。

司马珂看到的正是姚弋仲带着亲兵自夔安的中军大帐出来,回往自己的东面大营,一路上打着火把,自是被司马珂看得清清楚楚。而且东面大营里的大帐里的灯火才刚刚熄灭不久,此时并非最佳行动的时候。

对于蓄势待发的将士们来说,每一分一秒的等待都是煎熬,因为被围困在城中一个多月,憋得实在太久了,早就等待着这一天。

又过了半个时辰,司马珂望着一片安静的东面大营,终于下令:“点火!”

北门大街,邓遐正率着一干陌刀营将士,守候在地道口边,焦急的等候着命令。

一骑纵马疾驰而来,手中高举令旗,高声喊道:“传大将军令,立即点火,先点北门,再点西门!”

邓遐一听将领,顿时拔刀而出,对着地道里的士卒高声吼道:“点火!”

那守在地道里的士卒,立即对地道前方的将士传令,顿时整个地道里都是“点火”“点火”的回音,一直传到了守候在羯人北面大营之下的土坑里的士卒耳中。

负责点火的士卒,立即将手中的火把,朝那木柱之下的洒满了硝石粉、鱼油等引火物的柴薪上点去,只听哗的一声,一道火光亮起,将地道里照得更亮了,随即众人又点燃了六七处柴薪,干燥的柴薪在硝石粉和鱼油的促燃之下,迅速燃烧成了一道火龙。

众士卒退出了羯人大营之下的大坑,退回到地道之中,远远的望着那大坑里正在燃烧的柴薪,眼见得那火越烧越旺,浓烟滚滚而来,这才沿着地道,奔回城内。

就在众士卒退回地道口之时,负责西门地道内点火的陌刀营假司马陈猛,也接到了点火的命令,立即传令地道内的士卒点火。

………………

司马珂从角楼里走了出来,立在城门楼正中,肃然而立,闻着从城内传来的烟味,静静的望着北面的大营,等候着那边的动静。

一百二十步见方的宽度,也就是一百五十米的大操场的面积,只有两米厚的泥土顶着,地陷是必然的,只是在这关键的时刻,身旁的将士难免还是神情紧张,生怕出现纰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四周静得出奇,只有寒风吹着司马珂身后的大氅猎猎飘扬的声音。众将士屏声静气,似乎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紧张的望着前面。

远处的大营里,依旧一片寂静,巡逻的羯人士卒依旧来来往往,营帐里羯人的呼噜声依旧清晰的传入了司马珂的耳朵之中。一切似乎正常,令司马珂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地下的土坑出了问题。

就在此时,对面终于出现了动静。

司马珂看到了一队巡逻的羯人,正在路上走着,突然一个人啊的一声惊叫,随即身子往下一降,紧接着便是哗的一声,整个地面陷了一个大坑,那羯人便坠落了下去。身后的其他人来不及反应,便也魂飞魄散的大叫着,脚下的地面也跟着下陷。

一名队尾的羯人,身手极好,居然在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腾身跃起,像旁边跃去,想要躲过这一劫。然而他刚刚坠地,身子便一沉,随后便随着下陷的地面掉入大坑之中。

轰隆隆~

羯人的北面大营,发出巨大的轰响,如同天崩地裂一般,彻底撕破了夜空的宁静

以夔安的中军大帐为中心的地面,一块一块的裂开,然后迅速的下陷。刹那之间,只见得尘土飞扬,地陷的隆隆声不绝于耳。一个接一个的羯人的营帐,迅速的下沉,淹没在尘土之中,球场大的地面之上,凄厉而惊恐的喊叫声顿时响彻了整个夜空。

司马珂一双鹰眼基因加持的眼睛,目光如电,紧紧的盯着正中的夔安的中军大将,当他看到那顶最华丽的大帐轰然往地下陷落时,终于松了一口气,高声喊道:“开城门!放火箭!”

咻咻咻~

十数枝火箭射向高空,如同十几道流星一般,照亮了北门城楼的上空。

随后,那千斤闸门,也轰隆隆的被吊了起来,露出城外的世界。

城门内的周琦和众羽林骑,早已等得心焦了,见到那升空的火箭,顿时两眼之中的激情熊熊而起,随后又见到千斤闸门被吊起,立即刷的拔刀而起,嘶声怒吼:“出城杀敌!”

说完,一夹马腹,率先冲向了城门甬道,随后又如同闪电一般冲出了城门。

杀~

身后的众羽林骑,发出雷鸣般的响应声,一个个手中的战刀高举,一催胯下的骏马,跟在周琦的背后,马蹄声隆隆,滚滚而出,气势如虹。

第336章 快意屠戮

“地陷了!”

北面羯人的大营,完全乱成了一团,如同世界末日来临了一般,到处一片凄厉的惨叫,在四野里回荡着。

其实北面大营差不多有两万兵马,被陷落之地,不过三千多人的营帐,但却是夔安的中军大帐所在,也是主要将领所在之地。此处的营帐全部陷落于地坑之中,便是令整个北面大营的指挥完全处于瘫痪。

劳累到深夜的羯赵太尉夔安,尚在睡梦之中,便掉落进了抵抗之中,根本来不及挣扎,便被尘土和营帐所覆盖和掩埋。其他羯人将领以及四周的侍卫,也纷纷的坠落在深深的土坑之中,有的被压在地下,全身都是泥土覆盖,根本动弹不得;有的大半截身子卡在泥土之中,只能拼命的挣扎和叫喊着,奈何四周都是在拼命挣扎的将士,哪里有人来救他们。

那些脚下原本牢固的羯人将士,在睡梦之中惊醒过来,听得四周一片混乱和凄厉的呐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敌人来袭营,有人率先冲出营帐,想看看怎么回事。然而,奔出大帐的羯人,听到外面到处在大喊“地陷了,快跑”,急忙对着营帐里也跟着喊一声“地陷了,快跑”,然后便撒腿狂奔。

羯人们一听地陷了,哪里还顾得着拿兵器和披甲,披上衣袍,或者裹着被子,就往营帐外狂奔。

刹那间,整个大营内都是像无头苍蝇一般的将士在乱窜,那些伍长、什长和队主级的低级将领,见得大军乱成一团,又没见到高级将领来指挥,而且听说中军大帐都陷落了,也急得六神无主,甚至跟着狂奔。

东燕城北门方向,一大片火光正朝羯人大营汹涌而来。

轰隆隆~

铁骑滚滚,马蹄声如雷,周琦率着两千多的羽林骑,打着火把,浩浩荡荡的奔杀而来,正遇上大队大队的羯人从几处辕门口奔了出来,急忙大吼道:“围上去射杀之,不可走掉一个羯人!”

众将士齐声响应,纷纷挂起战刀,取下长弓,弯弓搭箭,迎向了辕门口的羯人,将羯人的几处辕门围得水泄不通。

由于地陷的地方正在大营的正中,惊慌失措的羯人,不知道地陷的面积到底有多大,也没有主将指挥,只能先逃出大营再说,所以一股脑儿的挤向了前面的辕门。

咻咻咻~

众羽林骑将士,弓拉满月,将箭镞瞄准了那辕门的方向,然后松弦,一枝枝利箭顿时在空中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射向了正奔出辕门的羯人。

羯人几乎没人披甲,都是披着衣袍就逃了出来,对于箭镞的防御力几乎为零,只听得见惨叫声和箭镞透入骨肉声响起,一个接一个的羯人如同稻草一般的倒了下去。

那奔逃而出的羯人,眼见的前面千骑如云,万箭如雨,将几处大门都围得水泄不通,而己方非但没有披甲,连个兵器都没有,哪里还敢向前送死,又纷纷的往辕门内退去。

这样一来,外面的羯人拼命的向大营里退去,而大营里的羯人又拼命的向前面挤着想逃出去,于是全部卡在大门口挤成一团,将那辕门都快挤到了。

众羽林骑见此情景,哪来还会客气,飞速的取出羽箭,呈半圆形,围着那大门口,继续张弓射箭。一时间,飞箭如雨,锐利的箭镞带着强劲的劲道透入了的身躯,发出一阵阵噗噗的声音。箭雨之中的羯人,哀嚎着,怒吼着叫骂着,成片成片的倒了下去,转眼之间那辕门之前便横七竖八的躺满了羯人。地上的羯人,有的还在垂死挣扎,有的已经气绝身上,还有的未被射中致命之处,又奋力站起来,继续往辕门里退。

终于,后面的羯人得知前面有晋军在阻截,不再向前挤,而是拼命的往两旁窜去,有人开始在毁坏两旁的栅栏。这些他们精心建造的营寨防御栅栏,此刻却成了阻挡他们逃跑的累赘。有个别带刀出来的羯人,拼命的提刀对着栅栏猛砍,而绝大多数的手无寸铁的羯人,则用手奋力拔着木桩,或者直接用手奋力将栅栏往外推倒。

周琦见羯人退了回去,当即下令疾风营去东面,掠火营去西面,御山营去南面,三营又各留一队随他镇守在北面的辕门口,将羯狗大营围起来,四面围射。

“四面围射,给老子把羽箭射光为止!”这是周琦对众羽林骑的命令。

随着周琦的一声令下,众羽林骑立即兵分四路,在各自统领的带领下,迅速的沿着羯人大营的栅栏,四面团团的围定。

东面和西面的栅栏边,都挤满了正在破坏栅栏的羯人,正一个个拆得热火朝天,眼看栅栏已经被拆了数道口子,但是拦在他们面前的却还有一排排的拒马,这些原本是用来防御晋军夜袭的防御工事,此刻却成了他们逃生的拦路虎。

就在此时,一阵急剧的马蹄声传来,无数的火把涌向了两边的栅栏附近,羽林骑杀奔而来了。

那栅栏边密集的羯人,正好是活靶子,根本不需要瞄准,只管朝那人堆里放箭即可。

栅栏边的羯人,来不及躲闪,又是一阵密集的箭雨袭来,随着那倾泻而下的羽箭,防御力几乎为零的羯人,惨嚎着倒了一大片。那些侥幸逃脱的羯人,拼命的向后挤去,高声喊着“快撤,晋人的箭来了”,又挤成一团,甚至不少人被挤压践踏在地。

众羽林骑兵眼中望着这些曾经纵横中原,凶残无比的羯人,眼里没有半点的怜悯,只有无限的快意,手中的羽箭根本没有停歇,射了一箭之后,又快速弯弓搭箭,继续施射。每人带四十枝箭,要想一口气射完,显然不现实,毕竟弯弓射箭消耗的体力极大,幸好的是,几乎不用怎么瞄准,相对节约了许多体力,但是也只能一次连射十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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