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击天下 第21章

作者:湘南笑笑生

“此处须立牙旗,故此挖洞立之。”卞诞介绍道。

再往内走,一些工匠正在对营房进行休整,还有在整理沟渠的,平整地面的,搬运辎重器械的,伙房那边传来叮叮当当的切菜声,又有几名伙头兵从外头推进来几车菜。

司马珂依次从各处巡视,众辅兵纷纷放下手工的活计,向司马珂行礼,司马珂一一还礼,并关心的询问他们手中的工作。众辅兵见到这小骑都尉,不但俊逸不凡,而且极其有礼,丝毫没有鄙视的神色,纷纷动容,神色之间已是十分敬重。

在这个重文轻武,门第高于一切的年代,军卒的地位极其低下,而相对于战兵,辅兵的地位更为低下,司马珂作为一军之主,又是宗室公子的身份,予以慰问,对这些辅兵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荣幸。

转完一圈之后,司马珂转到伙房。看到一干伙头兵正在切菜,两个柴火灶上正用大铁镬在烧水,另外几个柴火灶上的蒸笼正在冒着热气,整个伙房内雾气腾腾,众伙头兵更是汗流如注。

司马珂朝菜案上看了看,看到除了青菜还是青菜,找半天才在一个小陶盆里找到一盆羊肉,用来烧汤的。

司马珂眉头微微一皱,回头对卞诞道:“彼等初来乍到,虽为辅兵,不可怠慢了,这几日多加肉食,以振军心。”

卞诞急忙应诺,两个队主也急忙称谢。

四人刚刚走出伙房,背后便听到伙房内传来一阵欢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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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竖牙旗(求推荐票+收藏)

司马珂四处转了一圈,看得差不多了,又交代了卞诞和两个队主一番,这才准备离开。毕竟这些工作主要还是由卞诞和两个队主负责,作为羽林骑的统领,他既要放手给部属去做,又要经常检查,才是管理之道。

插手过多,自己原本不熟后勤工作势必会出现瞎指挥的现象,同时也让卞诞和两个队主束手束脚,最后只会把自己陷进去,把后勤工作搞得一团糟。

经常检查和监督,第一可加深自己在众兵士心目中的存在感,确立自己的领导地位;第二也是给部属一些压力,虽然说卞诞和两个队主看起来都是极其忠诚和勤奋的主,但是上司检查下属工作是一项必要的工作。

在卞诞和两个队主的陪同下,司马珂往营门而去,准备前往长水营继续向纪睦请教行兵布阵之策,突然看到前面四个人抬着一跟盘口粗、长达七八米的旗杆,正大声吆喝着往营门方向走去。

那旗杆尾端装饰有象牙,又有一面三角形的旗帜,至少有三百余斤,纵然有四个人抬着,还是显得比较吃力。

众人将旗杆抬到那挖好的深洞前,将旗杆底端放到洞口范围内,有人拿来麻绳,正要往旗杆上套,准备用绳索将旗杆固定住,再一起拉住竖起来。

司马珂看到众人这么吃力,当即喝了一声:“且慢!”

众人回过头来,不解的望着司马珂,满脸疑惑之色,以为哪个地方做得不对。

就在众人准备听候司马珂的训斥时,却见司马珂大步向前,一把扶住那旗杆,左手扶住下端,右手往上,把那低端往旗杆洞里一戳。

“起!”

司马珂一声轻喝,那三百多斤的大旗杆竟然稳稳的往上抬起头来,越来越高,最后稳稳的立在那三米多深的坑洞里,立得笔直笔直的。

众人顿时惊呆了,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望着司马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旗三百多斤,但是七八米长,要扶住下部将其前段竖起来,众军士虽然不知什么叫做杠杆原理,但是根据经验却知道,没有五六百斤的力气是竖不起来的,这骑都尉怕不是有扛鼎之力。

“还不速速助都尉扶住旗杆,填土固之!”

卞诞率先反应过来,急忙奔了上去,一把扶住那旗杆,紧接着两个队主也向前,一起扶住旗杆。

边上几个军士也如梦初醒,扶旗杆的扶旗杆,填土的填土。

最后,填完土,又在底部搭了一个木架固定,牙门旗总算稳当了。

司马珂告辞众人,接过军士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打马离开营门,飞驰而去。

在他的身后,旌旗猎猎,旗帜上“大晋羽林骑”五个大字在风中飘扬。

*************

日过中天,热气蒸腾。

司马珂府前,三人牵着马立在门前的一棵阴凉的大树之下,望眼欲穿般的看着西北面方向。

三人都极其精壮,尤其是那正中的一人,身材尤其魁梧高大,背负剑囊,正是司马珂之前在汤饼店所见的沈三。

边上一名家将忧心忡忡的说道:“郎君,那王司徒都不愿收留我等,这永康亭侯未及弱冠,又初回京师,祖上已无人,根基尚浅,恐怕更不敢收留刑家之人。”

那沈三满脸的憔悴之色,但是眼中却充满坚毅,说道:“但凡有一丝机会,也不得放弃,我观那永康亭侯,气度不凡,绝非池中之物,或可一试。”

另一名家将显然乐观得多,笑道:“郎君勿忧,我听闻那永康亭侯,深受天子宠信,那日又得有幸结识,也算是萍水之缘,永康亭侯初建羽林骑,正是用人之际,必不会推拒郎君。”

沈三显然被此人逗乐了,笑道:“尔等兄弟两人,一人过于悲观消沉,一人又过于盲目乐观,皆不可取也。”

三人正说笑着,突然远处传来马蹄声,不禁精神大振:“莫不是永康亭侯回来了。”

抬头望去,却见远远的奔来了五道骑影,如风而来,马蹄踏在地面青石地板上,蹄声如雷。

沈三眼中精光一闪,边上的家将脸色都变了:“又是这厮,阴魂不散。”

希聿聿~

那五骑奔近树前,这才在领头的骑者的率领下,齐齐勒住马缰,五匹骏马发出一阵暴烈的嘶鸣声,缓缓的停了下来。

马背上五人,都是一身玄衣,显得杀气腾腾,十分威武。领先一人,年龄跟沈三相当,二十余岁,也是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神情彪悍,居高临下的望着树下三人,手中鞭杆直指沈三,眼中露出戏谑和凶狠之色。

若是普通百姓,肯定被这奔来的五人的势头所震慑,但是沈三很显然是见过世面的,丝毫不为所动,而是厉声喝道:“周郎君,此乃永康亭侯府前,不可放肆。”

那叫周郎君的听到“永康亭侯”四字,神色一凛,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司马珂府上的朱红大门,疑惑的问道:“元谨公子府上?”

沈三冷声道:“正是。”

那周郎君很显然也听说了司马珂之名,有点敬畏,当下脸色一变,当即翻身一跃,轻轻的跳下马来,其他四人也学他一般,翻身下马。

那周郎君依旧鞭杆直指沈三,冷笑道:“司徒府上,你守了半月时间,尚且不收。永康亭侯乃宗室,天潢贵胄,岂会收留你这叛逆遗孤,刑家之后,简直就是做梦。”

沈三淡然一笑,伸手制止准备反唇相讥的两名家将,任由那周郎君挑衅,却丝毫不为所动。

周郎君见他这般神情,愈发气得暴跳如雷,怒声道:“姓沈的,灭族之恨,岂可罢休。我不在永康亭侯府前杀你,你要是个汉子,就随我出城做个了结!”

沈三冷声道:“上代的仇怨,岂可算到我的头上。家君也是受了王大将军的蛊惑,我沈家亦是受害者。念你与我同是沦落人,我不忍杀你,为何苦苦相逼?”

周郎君怒声道:“灭族之仇,不共戴天。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休得废话,今日必须做个了断。”

沈三微微叹道:“就算你今日杀了我,也不可复周沈两家昔日之荣光。今陛下重设羽林骑,专纳江南寒家之子,不计出身,何不一同投了元谨公子,他日若得机会,建功立业,光耀门楣,重振江左豪门之荣光。”

那沈三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极其诚恳,那周郎君沉默了半晌,突然又笑了,一副嗤之以鼻的神色:“你我皆叛臣之后,岂有翻身的机会?尤其是你,不但是叛党遗孤,如今更是沦为刑家,永康亭侯既为宗室,岂会收留我等,莫不是异想天开?”

沈三道:“我与君侯有一面之缘,虽只一面,惊为天人。我之所见君侯,生性随和,毫无盛气凌人之势,且好结交朋友,不论门第,那日是我自个心中虚怯,不敢相交,先行溜退,否则恐怕早已入得羽林。”

周郎君被他这么一说,似乎有所动心,沉吟了半天,许久才道:“纵入羽林,又能如何?难不成做个世兵军户,还不如现在此般逍遥自在。”

沈三道:“你我如今尚能逍遥,颇有家资,田地亦不少,不过仰仗祖上余荫,乡里之间念及旧情,多有照顾。但长此以往,义兴周氏及吴兴沈氏,必然沦为真正的寒家抑或刑家,永无翻身之时。羽林骑贵为天子亲兵,永康亭侯既是宗室,亦是天子之宠臣,若能得投其门下,得其栽培,纵然只是一个羽林骑兵,假以时日也必将崭露头角,建功立业。若如你此般游侠乡里,若得有一日,惹恼了官府,便是亡命天涯,财产充公,万劫不复也。”

那周郎君听他这一番话,显然已经动容,低下头来,不再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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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江左之豪,莫强周沈

远处又传来马蹄声,打破了这府门前短暂的沉寂。

众人纷纷抬头望去,只见远远一骑,玄甲白马,翩然而来。

沈三神色大喜:“元谨公子来了。”

那周郎君却是第一次见到司马珂,只见来者面如冠玉,猿臂蜂腰,显得英气勃勃,十分矫健,再加上那胯下雄健的西极宝马如同龙腾虎跃,愈发倍显马上骑者的英姿,不禁肃然起敬。

司马珂远远看到自己的府门口有七八名骑者,不禁也露出疑惑之色。要知道这年头基本靠牛车代步,很少见到骑马的,这一下来了七八个骑者,确实少见。

他朝人群扫视了一眼,便看到了那天在汤饼店所见的沈三等人,当下一勒缰绳。

希聿聿~

随着一声暴烈的骏马嘶鸣声,司马珂勒马而立,翻身下马,牵马缓缓走来。

众人纷纷露出动容的神色,很显然司马珂远远的就勒住了马,是对众人的尊重,比起刚才周郎君一行五骑纵马呼啸而来,直到近前才下马,司马珂显然要有风度和礼貌得多。

而原本心中还存有迟疑的周郎君,看到司马珂如此风度,心中不再有犹豫,随着沈三一起向前,迎了上去。

“吴兴草民沈劲,拜见君侯!”

“义兴草民周琦,拜见君侯!””

司马珂对周琦的名字较为陌生,但是对沈劲的名字却是颇有耳闻。

吴兴沈家遗孤沈劲,因父亲沈充跟随王敦叛乱,被灭了满门,沈劲也因乡人藏匿,躲过一劫,好在过了那个坎,朝廷也不再追究,但是沈家却沦为了刑家。

沈劲自幼便有气节,常欲为国家建立功勋,以雪父亲谋逆之耻,后自行招募千余劲卒,奉朝廷之命,奔赴洛阳前线,屡破燕军,独守洛阳,援尽粮绝,终城破身亡,败于鲜卑战神慕容恪之手,以身殉节,终重振门楣,一雪父亲之耻。即便是战神慕容恪,也对其深为尊敬。

“江左之豪,莫强周沈。”

司马珂虽然不认识周琦,但是看到两人在一起,心里已经猜出这周琦大抵是义兴周氏之后。

义兴周氏,历史上更是赫赫有名。既有断发赚曹休的周舫,也有除三害的周处,还有三定江南的周玘。

说是沈家谋逆,其实周家也算是谋逆。

周玘当年也想叛乱,要把他口中的北方伧子(北方士族)赶下台去,让南方士族执政,奈何起事之前便已被泄密,被朝廷提前阻止,虽然因为战功赫赫未被追究,终究忧愤成疾,发背疽而死。周玘起兵未成,临终前又吩咐自己的儿子周勰:“杀我的是北方伧子(伧是南人对北人的蔑称),你能为我复仇,就是我的儿子。”

于是,周勰又继承父命,准备叛乱,结果又被叔父周札所阻止,最后也没能成事,但是同样也没被追究。

周札虽然阻止周勰叛乱,却在王敦之乱时,打开石头城,亲迎王敦入城,致使王敦大军长驱直入,直捣建康宫,其实与叛乱无异。

周家两次叛乱,都因故未能成功,而且还有一次开门迎敌的黑历史,但是朝廷却并没追究,反而予以安抚,待遇如故,虽然声望受到影响,但是终究还算是江东世家豪门之一,而且还出现一门五侯的佳话。

但是万万想不到的是,因王敦担心周氏一门五侯过于势大,影响琅琊王氏第二代的生存空间,决心剪除周氏。同样是江左豪门,同样是两次叛乱的沈家,奉王敦之命攻入周札所驻守的会稽城,灭了周家满门,不知是天意,还是历史开的玩笑。

司马珂近来跟谢安了解了不少东晋旧事,对周沈两家的情况有所了解。

此刻听到两人报上名来,心底大概已有了究竟,当下还礼之后,便邀请两人到府上说话。

********

到了前厅,司马珂以礼相待,让两人分坐自己左右,又让陈金送上茶汤。

两人受宠若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周沈两家虽然曾是江左豪强,但是终究今非昔比,能得到宗室身份的司马珂如此厚待,自然感动。

经过一番交谈,司马珂大概知道两人的来历。

沈劲自然不消说,如同史上一般,因父亲谋逆,差点被杀,幸得乡人钱举藏匿,躲过一死,一直为国家建立功勋,以雪父亲谋逆之耻,但是奈何一直不得门路,在建康城王导府前等了半个月,也没得到王导的接见。

至于周琦,为周札的兄长周靖之孙,周赞的儿子,周赞官至大将军从事中郎,封武康县侯。

当年周札一门五侯,在江南士族中显赫无比。其侄周筵丧母,前来送葬者竟多达千人。王敦对此非常忌惮。王敦病重之时,担心周氏族中多俊才,自己百年之后必不安分,便诬称义兴周氏勾结道士李脱,图谋不轨,派部将贺鸾协助沈充尽杀周札五个侄子,当然也包括周琦的父亲周赞,最后进攻周札所在会稽城。周札本人也是个奇葩,为人极其吝啬,钱财都用来建筑屋舍,连部曲士兵的兵器都舍不得给好的,尽给一些破铜烂铁的旧兵器,这样的部队战斗力可想而知,结果周札开城迎敌被沈充一举攻灭,义兴周氏自此在江东世家豪强之中除名。

跟沈劲一样,周氏只剩下周琦一根独苗,但是周琦跟沈劲又有点区别。沈劲虽然沦为刑家,却是沈充正经的嫡子,众所周知。

但是周赞却跟王导一样,是个惧内的货,在外私养了小妾,周琦只是周赞跟小妾的私生子。因为私生子的身份,未被沈充所知,周琦才得以躲过一劫,未被沈充斩草除根。但是也由于周琦私生子的身份,加上周家屡次叛乱,又在王敦叛乱时开门揖盗,朝廷中以庾亮为主的官员深为忌恨,故不直接不承认周琦是义兴周氏的后人,周琦自然也与仕途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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