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湘南笑笑生
山道眼看着就走了一大半,已经可以清楚瞧见耸立在山头的云台山堡寨,回首下顾,只见营寨将云台山、方山和老龙背山连成一线,如同一条长龙一般。诸山之间的堡寨,死死的卡住了外敌从西面侵入东燕郡的咽喉。
石斌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傲然之色。堡寨已经初步成型,晋军尚在两百里之外,至少还要六七日,届时晋军就算插翅,也不过来他所建造的营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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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探敌
云台山与方山之间,方山与老龙背山之间的寨墙主体已经全部完工,条石一直砌到了寨墙顶部。
现在正在修治凸出于寨墙外的马面。大堆大堆的建筑材料,就堆叠在外,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甚至还有血迹。民夫又比前些日子多了不少,喊着号子在拼命的拉着大木上山。
此外,石斌还在山脚还增设了骑寨,以为岭上关堡寨依托,将云台山、方山和老龙背山等三山完全连接起来。
要是晋军来攻,主力指向骑寨。则堡寨内的步军出击,以弓弩支援骑寨。若晋军以步卒攻上指向岭上堡寨,则骑寨屯驻的骑兵出击,抄击敌人步卒的侧背。
这个关隘的防御体系,还不止如此而已。从山下骑寨直到山上堡寨,沿途还要依着山势节节设立小寨,互相之间能以弓弩相接,可为援应。岭上主堡屯粮屯械,还有重兵,作为最后的依靠。
这整个防御体系建立起来,羯人骑兵近万,作为整个三关防御体系的最重要的锁钥。只要卡住这里,晋军再怎么强,也不能从这个方向深入东燕郡地界。
除此之外,所有的羯人,在石斌的鼓动之下,气势如虹,誓死守卫。
石斌的鼓动,外加羯人的本身的悍勇,可以肯定的是,一旦晋军攻寨,所有羯人豁出去性命,也会坚守住营寨,除非将羯人全部歼灭。
羯人的悍勇,其一与胡人尚未开化,保留野兽的习性相关,其二也与他们的遭遇有关系。
关于羯人的来历,《晋书》中称是“匈奴别部”,即匈奴人的分支。那时的匈奴,并不是某个种族的特称,而是草原上大大小小游牧族群的混合体。
西晋时期,羯族人早已跟着匈奴人一起内附,被安顿在并州地区与汉人杂居。石勒及其部族,大多生活在上党武乡(今山西榆社)。但他们的生活状态,客观来说并不怎么美好。
当初魏晋统治者引入这些人口,从初衷上来讲,是为了缓解常年战争带来的劳动力缺口问题,增加政府税收。晋武帝司马炎时期,郭钦曾就此进行了描述:“魏初民少,西北诸郡,皆为戎居,内及京兆、魏郡、弘农,往往有之”。
因此,对于这些内迁民族,西晋朝廷延续了“服事供职,同于编户”的政策,即跟所在地汉人百姓承担同等的义务。
但在另一方面,统治阶层却对这些内迁百姓额外采取了高压、歧视、奴役政策。对于这一点,司马衷时期的太子洗马江统在他的《徙戎论》里写道:“苦汉人侵之......士庶玩习,侮其轻弱......”。作为弱势群体,他们大多沦为奴婢、佃客,以至于“怨恨之气毒于骨髓”。
石勒虽然出自“部落小率”(小头领)之家,但这并不能改变他受压迫的命运。在14岁的时候,他曾跟着同乡一同前往都城洛阳贩卖家乡土特产。大都市的繁盛、恢弘,让这个少年眼界大开,情不自禁的发出了几声长啸。
这一幕恰巧被路过的朝廷高官王衍看到,这位学富五车、知识丰富的名士琢磨了一会,对这个小胡人做出了这样的判断:“观其声视有奇志,恐将为天下之患”,于是派手下前去捕杀。好在此时石勒等人已经走远,淹没在茫茫人潮中,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我们做个假设、脑补一下:美国的一个黑人,由于在华盛顿发出了几声大叫,就被政府高官诛杀,这是什么概念?当时内迁胡人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但值得讽刺的是,多年后,王衍竟死于石勒之手。
而且在八王之乱时,许多的胡人已经都在饿死的边缘,才有了胡人的暴起和作乱。
其实来说,羯人和其他胡人最初只是西晋士族欺凌下的受害者,但是一旦崛起之后,却又成为了加害者,拼命的残害和荼毒汉人。
当初欺凌他们的是士族门阀,但是最终他们加害的却是千千万万无辜的汉人百姓,这才是羯人最该死的地方。
在司马珂的眼里,羯人已经凶性大发,如同吃了人血的猛兽一般,只能击杀,没有再招安的余地,所以他手里从不留羯人俘虏。
但是对于羯人来说,他们原本就是死里求活,靠着全族的凶性和残忍,才得以入主中原,是决计不会后退一步。
司马珂北伐以来,靠的是通讯落后,攻了个赵军的出其不意。随后又在荥阳之战,用发芽的土豆坑了羯人一把。
真正的攻坚之战,现在才开始。
………………
司马珂的三万多天策军步卒,外加羽林骑两千,背嵬军三千,以及陌刀营一千,外加辅兵和夫役,达七八万人,可谓声势极其好大。
这么多大军连绵上数里,前头周琦的羽林骑,已经到了荥阳,庾翼的后军才出虎牢关。因为司马珂这次不是攻打一州一郡,而是要横扫整个黄河以南之地,所以粮草准备极其充足,辎重运输部队也极其庞大。
司马珂带着陌刀营、背嵬军和一万天策军,作为中军,浩浩荡荡的来到了离石斌筑造堡寨之地百里之外的共县。已先到共县的周琦亲自出城前来迎接。
共县是一个小城,人口极少,只有不到三万的人口,城中更是只有数千人,却一下来了近两万的兵马,一时间人马为患。
司马珂令大军城外安营扎寨,自己则率亲兵跟随周琦入城。
周琦先到五六天,已亲自带人前往云台山一带打探,见得敌军筑关抵御,守卫森严,不敢冒进,只得率军退回共县,等候司马珂的指示。
共县临时行辕之内,周琦向司马珂汇报了云台山一带羯赵大军守卫的情况,令司马珂陷入了沉思之中。
石斌的疯狂,是他想不到的,十几里的营寨。又有高山险阻,居然不到两个月全部建成初步规模,这不知得出动多少人力和物力才能完成,这其中又不知累死了多少的汉人,又有多少人倾家荡产。
只是,如果羯人依托山寨护卫,这恐怕是一场极其艰难的恶战。羯人有三万多大军,其中骑兵一万多人,自己的兵力相当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攻下。
除非找到敌军的破绽,出奇制胜,才有一丝生机。
司马珂决定自己亲往云台山一带,看个究竟,再图良策。
………………
云台山、方山和老龙背山一带,高高的寨墙,如同一条长龙一般,蜿蜒十余里,将三座山连了起来,往北是黄河,往南则是太行山。
羯人的寨墙,恰好的扼守了通往东燕城的咽喉地带,不攻下寨墙,就不可能进入东燕县地界。
寨墙之上,一个个羯人披着厚重的铁甲,如同铁人一般屹立着,神情如铁,那高鼻、深目和蓝眼搭配之下,凸显凶狠之色。
石斌问羯人,你们还想像昔日一般,成为汉人士族的奴婢吗?你们想像你们的祖先一般,看着汉人的士族喝酒吃肉,却饿死在北地吗?
很显然不能!
这些羯人,就像出了笼子的野兽,尝了人血,想要把他们再关进笼子里已是不可能,他们就算是拼掉性命,也绝不会后退一步。
羯人智力尚未开化,最容易被唆使和忽悠,在石斌的鼓动之下,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般,不知疲倦的守在寨墙之上,随时准备与来犯之敌厮杀,甚至以战死为荣。
堡寨之前,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一览无余。
天际相交之处,涌来一个小黑点,那小黑点逐渐又涌成了一个小黑团,缓缓的向寨墙这边奔涌而来。
那小黑团越来越近,逐渐可见的是一群兵马奔来,来军兵马并不多,不过三四百骑,但都个个一人双马,纵马奔驰而来,在平原之上,带动着一溜的烟尘,滚滚而来。
“准备迎敌!”一名羯人队主怒声吼道。
嘿~
羯人士气正旺,又等候了许久,终于见得有敌军奔来,一个个露出凶狠的神色,喊叫声如雷,齐齐举起兵器或弯弓搭箭,准备迎战。
呜呜呜~
示警的号角声吹起,如同飓风一般席卷云台山的上空,在云霄之中激荡着,很快整个三山之间的寨墙之上,都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号角声,如临大敌。
然而,很快,众羯人便发现不对,来军除了前面的数百骑,后面再无来军。平原地带,一览无余,从山上望去,视力好的能看到十几里远的动静,晋军若有后续大军是遮藏不住的。
“又是来的探马,这群汉人羔羊,燕公应派骑兵出寨,迎头痛击,击杀这群羔羊才是!”一名队主怒声骂道。
很快,石斌也听到了号角声,急忙率众登上了云台山和方山之间的骑寨,立在寨墙之上。向前望去。
石斌望着来军,一时之间有点疑惑。
敌军若是来攻寨,这三四百名骑兵也太少了点,根本无法形成威胁。但若是打探地形和军情,又来了三四百骑,似乎又太多了一点。
然而,石斌不愧是石赵名将,脑子里灵光一闪,很快便明白了。
这是晋军的大将军司马珂前来探营了,才会有如此多的护卫兵马。
石斌顿时兴奋了起来,脑海里涌现了一个大胆的主意。
“速速准备一千精骑,在寨门内等候,待得敌军兵马到了三百步之内,便即可出寨迎敌,斩杀那汉人主将!”
“另速传令南面骑寨,出动一千精骑,自南面出寨,避开来骑视线,绕其后路,形成包抄之势,断其归路!”
…………
石斌所料没错,来的正是东晋大将军、西阳王司马珂,带着周琦、庾翼、毛宝、王恬和邓遐,以及数百名护卫的羽林骑,前来打探羯赵的山寨情况。
司马珂胯骑翻羽神驹,身后的诸将都是骑的高大的阿拉伯战马,而众羽林骑,虽然骑的都是蒙古马,但都是一人双马,而且也是蒙古马中的神骏之马。
一行人数百骑,蜂拥而来,很快便奔到了离寨墙五六百步外,然后停了下来。不是怕敌军攻击,而是他的视力有鹰眼基因加持,五六百步外的距离,就算是那寨墙上爬过一只老鼠,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不需要靠近。
抬头望去,只见敌军的寨墙,在云台山、方山和老龙背山等三山只见盘旋,如同一条巨龙一般,挡住了通往东燕城的去路,颇有一种微型长城的意味。
寨墙之上,羯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到处都是人,想要偷袭也是几乎不可能。
唯一的办法就是强攻。但是,以他差不多对等的兵力去强攻,不说胜算不大,就算真的攻了下来,天策军也废了,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寨墙上的羯人脸上的表情,他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种视死如归,极其凶悍的神色,想要从士气和气势上去震慑敌军,进而击垮羯人,基本没有可能性。因为那寨墙上的,就是一群吃人的野兽,凶气冲天。
正如周琦所言,要想攻下此寨墙,唯有智取,只是智取又谈何容易。从这立寨的功力来看,这个羯人的主将,定是一名凶残而又经验极其丰富的将领,不是那么容易哄骗的。
就在司马珂正在观望寨墙的时候,石斌也在观望司马珂,见得司马珂立在寨墙之前一里多外就停了下来,不禁暗骂这晋军主帅也是鼠胆,还有这么远就停了下来。
他心生一计,立即派出数骑,开了骑寨门,直奔司马珂的骑兵而去。
司马珂将敌军的山寨看了个清清楚楚,真准备往南寨方向去侦查一般,突然见得羯人的寨门大开,奔出数骑出来,眼中露出疑惑之色,便勒住胯下的翻羽,冷眼望着来骑,巍然不动。
数骑羯人骑兵,疾奔而来,高声喊道:“来者可是大晋大将军、西阳王殿下,我大赵燕公欲与殿下一见,不知殿下可敢相见?”
司马珂一听,当即哈哈一笑,高声道:“请石斌出寨,前来相见!”
身后的庾翼和毛宝急声道:“殿下,胡虏居心叵测,恐有暗算,我等走罢。”
司马珂回头一看,他的坐骑比别人高大,身材也修长,视线越过众人的头顶,便见得身后七八里之外,果然有人头攒动,马蹄声如雷,足足有上千的骑兵从背后包抄而来。
司马珂大笑:“暗算已在身后,不急一时,先看看羯人主将还有甚么花招可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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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放风筝
骑寨门大开,一彪人马疾奔而出,烟尘滚滚,约一千多骑兵,直奔司马珂而来。
司马珂勒马冷眼望着对面的来骑,巍然不动。
来骑在晋军之前的一百多步外,缓缓的停了下来,一名羯人统帅,独骑越众而出。纵马奔到最前面,对着司马珂的方向提气大喊:“来者可是晋朝大将军、西阳王殿下,在下乃石赵天王第六子、燕公石斌,得知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殿下可敢出阵一见!”
司马珂哈哈大笑,一催胯下翻羽神驹,排众而出,手提战戟,单骑直奔敌军阵前,望石斌而来。周琦、毛宝和邓遐等人急忙紧紧的跟在后面,却被司马珂战戟一拦,逼退了回去。
但是,石斌那边的,众亲兵却不肯放心,见得司马珂来势威风凛凛,又想起羯人之中传言司马珂不亚霸王之勇,曾一人独立斩杀羯人十八飞骑,急忙一个个手持大盾,护卫在石斌身旁。
司马珂策马疾奔了数十步,在石勒的二十步外停了下来,勒马而立,淡然的望着石斌。
司马珂身材修长,比石斌略高半头,胯下的战马又是阿拉伯战马之中的马王,石斌胯下的战马虽然极其神骏,却比起翻羽矮了半截。如此一来,司马珂在他面前就如同天神一般,高出小半个身子,完全是居高临下之势。司马珂单骑而来,而石斌身旁却围着层层护卫,如临大敌的亲兵,气势更是弱了许多。再加上司马珂的颜值和气质,更是完全碾压石斌,石斌不但输了气势,而且在司马珂面前更是略显猥琐。
石斌很显然没想到司马珂居然敢单骑而来,脸上不禁露出尴尬之色,这一对比,倒像一群畏畏缩缩的野狼面对一只猛虎一般,气势上差了一大截。
石斌神色一肃,摘下帽盔,以缓解尴尬,然后微微颔首,气运丹田,提高嗓音,以一种豪迈的声音哈哈笑道:“殿下果然英雄少年,听闻殿下乃大晋第一美公子,今日一见,如同神仙再世一般。江南富贵温柔之乡,诸士族和宗室皆不愿北伐,殿下如此神仙一般的人儿,何不安享富贵,为何亲冒矢石,来此中原苦寒之地受苦?”
司马珂微微一笑道:“孤乃大晋宗室,当以天下为己任,尔等胡虏未灭,中原未复,石虎未死,孤便寝食难安!”
石斌也大笑道:“整个南晋,都是一些苟且偷生之辈,偏安江南,独独就出了一个殿下。若是没了殿下,这南晋之师,莫说北伐,就算是江南都守不住。就算克复中原之地又如何,还不是为诸士族做嫁衣,任其安享富贵?况且,殿下难道不怕功高震主?再说大赵乃天命所归,先帝以十八骑起家,便横扫中原之地,如今国运未衰,阁下凭一己之力,岂能与我大赵一国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