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湘南笑笑生
此时此刻,李顺也顾不得许多,当即回头吼道:“点火,一路烧过去,一直烧到后头辎重营和粮库!”
咚咚咚~
李顺话音未落,蓦听营盘四周,鼓声大起。
伴随着隆隆鼓声,无数的身影从黑暗中现身,如地府脱出的鬼兵一般,从四面八方的向着冲入大营的赵军涌来。
“南人如何知晓我今夜袭营?”
李顺震惊万分,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望着那逐渐汹涌而来的晋军。
对面的谢尚,在众将簇拥之下,端坐在马背上,冷眼望着对面的赵军,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电光火石之间,李顺长刀一举,指着前头一百多步外的晋军,嘶声吼道:“杀过去!活捉其主将!”
一百多步的距离,只需一分钟的事情,一旦冲到近前,就算是轻骑,面对步卒,也能纵骑踏之。
李顺的思想,终究还停留在当年宁平城之战时,石勒以三千骑兵屠戮晋军十万人的时代,对这群晋军充满了轻视之意。
就在此时,谢尚也下达了将令:“放箭!”
咚咚咚!
战鼓声,冲天而起。
下一秒,数千的弩箭手,几乎在同时按动了悬刀。
咻咻咻~
千鸟振翅般的嗡鸣声中,数不清的箭矢,如飞蝗一般,撕碎夜色,向着惊惶的敌人呼啸而去。
箭如密雨,铺天盖地而落。
虽然赵军,连人带马如同狂奔而来,但是晋军别的厉害之处没有,偏偏就是有十石大黄弩,无坚不摧。
只听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声和骏马的嘶鸣声,在那密集的箭雨之下,一个接一个的赵军骑兵倒在地上。
但是,赵军的骑兵,都是如同野兽一般的羯人,一个个凶悍至极,悍不畏死,依旧向前狂奔而去。
杀!
李顺手中的战刀蓦地高举,发出一声惊天动地般的怒吼。
失去了战壕和防御工事的阻挡,只要冲杀到近前,便能冲散敌军,再趁机大肆砍杀。
然而,奔近到五十步之内的时候,借着那明亮的火光,李顺很快便发现自己错了,敌军早就严阵以待,等候着他的冲击。
在他们的面前,是一面面如墙的大盾,和一杆杆长达六米的长矛,这样冲上去,等同往矛刃上撞去。
“撤,快撤!”李顺嘶声大吼。
然而,为时已晚,还是有不杀前军的骑兵撞到了那长得吓人的竹矛之上,然而晋军最为阴险的是,专门刺马鼻和马眼,使得那战马受惊,又反冲自己的阵营,顿时乱成一团。
然而,等到李顺率军退到辕门之前时,又发现出口也被晋军的盾阵和长矛阵所阻挡,而在那盾阵和长矛阵的背后,依旧是弩箭如雨,激-射而来。
“向左边冲!”
李顺大吼,率着众骑兵,滚滚往左边冲去,结果刚刚冲上几步,又是一阵箭雨袭来,两旁也被晋军堵住。
五千多赵军被团团围在中间,眼看便要被围歼。
“跟我来,越过栅栏!”
李寿打马狂奔几步,冲到那栅栏前一米的距离之内,突然一提缰绳,那马一声嘶鸣,竟然腾空而起,带着他硬生生的从栅栏上跳了出去,不但越过了栅栏,还越过了前排的拒马和壕沟,稳稳的落在地上。
咴咴咴~
那骏马嘶鸣一声,带着李顺往夜色之中狂奔而去。
紧接着,一个个羯人骑兵,如法炮制,竟然绝大部分都硬生生的越过了栅栏、壕沟和拒马,奔逃而去,只有极小部分的羯骑,不是落在壕沟内,就是落在拒马之上,扑的一声栽倒了下去。
远处的谢尚,不禁看呆了。
羯人的骑术,居然精妙如斯!
一千名羯人骑兵,被射杀了一百多人,摔倒在栅栏外,撒腿狂奔的约数十人,其余八百多精骑,竟然全部纵马越过了栅栏,逃奔而去。
羯人一逃,余下的赵军,大都是汉人,面对强弓硬弩和重重包围,哪里还有战心,纷纷将兵器往地上一扔,缴械投降,高声喊着“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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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轻取宛城
(电脑出了点故障,晚了一点……)
南面的晋军大营,一片通天大火,火光映红了天空,李菟正率着众将士紧张的在城头观望。
很显然,那里在发生了激烈的战斗,李菟心中顿时一沉,这十有八九李顺的夜袭被敌军已识破。
就在他心头正一阵聒噪的时候,数骑赵军斥候飞奔而来,未等靠近城墙之前,便远远急声高喊道:“启禀将军,李将军误中贼军空营之计,已被贼军所围,请将军速速发兵救之!”
李菟听得斥候急报,不禁神色大惊。
当下李菟来不及思索,当即留下一千兵马守城,率着四千兵马轰然出城,向晋军大营杀去。
夜色之下,李菟率着兵马一路急行,唯恐救援晚了,李顺吃了大亏。
宛城距敌军大营不过三四里,不过一炷香功夫的急行军,便已靠近晋军大营数百步之外。就在此时,迎面一片军马激涌而来,马嘶声和脚步声如雷,气势汹汹的向李菟大军扑来。
李菟心头不禁一沉,手中长枪一举:“列阵,迎敌!”
身后原本狂奔而行的赵军,霎时间急急停住脚步,如同波浪翻滚一般,一波接一波的缓缓的停了下来,然后迅速排列开阵型,刀枪高举,弩箭林立。
对面的军马也急停了下来,和李菟的军马一样,排列好阵型,准备决一死战。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李菟突然惊觉不对,急声道:“无我命令,不得出战!”
话音未落,一催胯下白马,如电直奔对方军马而去。
迎面的军马,阵列如山,刀戟如林,战意滔天,正在缓缓而动,准备向己方发动进攻,就在那一刹那间,李菟见到了火光之中那杆高高飘扬的“赵”字大旗。
那是李顺的兵马!
李菟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心中已知上当,当下来不及多想,急忙令身边的百夫长解下他身后的雪白大氅,高高的挑在枪尖,一路挥舞着向对面疾冲了过去。
“休得出战!”李菟用羯语喊道。
对面的敌军,已然滚滚奔涌而来,眼看就杀到李菟百余步内,无数的弓箭已然瞄准了疾奔而来的一人一马,随时准备激-射而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菟的白马和高高在空中挥舞的白色大氅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显然,很快便映入了李顺的眼帘,惊得李顺急忙长刀一拦,高声喝道:“停!”
数百战骑狂奔而来,等到层层军令传递下去,最终停下来之时,已然距李菟不过五十步之远。李菟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背后已然出了一身冷汗,总算避免了一场自相残杀。
李菟见得李顺只率得不到一千的骑兵奔回,急声问道:“怎么回事,莫非中了晋军的埋伏。”
李顺满脸懊恼之色,将事情的经过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李菟不禁捶胸顿足,懊悔不已,只觉不该让李顺出城袭击,如今果然上了晋人的当。
就在他正在犹豫是要派兵去救困在晋军大营里的赵军,还是回守宛城时,突然听到从宛城方向传来一阵巨大的喊杀声。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涌向李菟的心头,惊得他差点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嘶声吼道:“我等上当了,速速回城!”
说完一催胯下白马,朝前方的军马狂奔而去。
等到李菟率军奔近宛城南门之时,一面“晋”字大旗高高的竖立在城头,在夜风之中猎猎招展,这一刻,李菟彻底绝望了。
从头到尾,这都只是一个陷阱而已,他和李顺彻底被人耍了。
无数的残兵败将从四面汹涌而来。
“将军大军刚刚出城,贼军便自西北角杀来。城内空虚,众守城将士又极其疲累,未能及时发现敌情,而贼军却是有备而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北门兵马便已不敌,被晋军率先杀上城楼……”
这一刻,李菟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啊的大叫一声,从马背上摔落于马下,惊得身旁的将士急忙一把将他扶起。
爬起身来之时,李菟已是泪流满面:“承蒙天王陛下看重,将宛城重地交于我等,想不到竟然误中贼军奸计,导致宛城失守,李某实在是死罪啊……”
一旁的李顺,也是顿首捶胸,懊悔不已,然而终究悔之已晚。
“也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待得陛下援军达到,再做计较。”
两人当即收集残兵败将,整顿好兵马,已是天亮时分,便又有斥候来报:“启禀两位将军,襄城郡兵马前来驰援,正在横渡淯水河,即将到达城下。”
李菟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欲哭无泪。急忙率着麾下兵马,滚滚的向淯水涌去。
李菟汇集了襄城郡的兵马,自知想要夺回宛城是难上加难,更何况司马珂的后续大军也源源不断的涌来,再回头攻城已是不智之举,只得率兵退往襄城郡。
………………
北伐第一战,北府骁烈军力拨头筹。
宛城的南门城楼之上,骁烈军的将士,拼命的摇动着骁烈军的幡旗,欢呼声一阵接一阵,如同滚雷一般在宛城的城头上响着。
宛城之战,谢尚连续使用坚壁清野战术和疲敌战术,引诱赵军出城袭营,不但围困了李顺的五千兵马,还骗得李菟率大军出城救援,致使城内空虚,趁机一鼓而下,夺了宛城。
这一战,杀敌近千人,俘虏降卒五千人,而己方只是伤亡了攻城的兵马数十人,也算是一场大捷。
而更具重要意义的是,这是北府兵第一次在司马珂没有在场的情况下发动的摧城拔寨之战,也意味着谢尚等人已经逐步成长,可以独挡一方。
宛城城内,一片热闹异常。
城内战死的赵军的尸体一具具被抬了出去,统一掩埋。
谢尚出榜安民,城内的百姓,表现与蜀地又不同。
此处靠近晋地,自然汉人居多,宛城的汉人被胡虏统治数十年,当城内的百姓发现一夜之间,汉人的王师攻下宛城,纷纷激动欲狂,满城到处是欢迎王师的汉人呼声。
众汉人之间,互相奔走相告,无不激动欲狂,毕竟他们受到胡虏欺压太久,而且区区一个宛城,居然驻兵一万多兵马,整个城内也不过两三万百姓,平时百姓们受到的欺压可想而知。
城内的士族,更是组织着一干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尤其是那些老迈的汉人老者,更是老泪纵横:“想不到老朽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王师北伐。”
谢尚一面安抚城内百姓,一面下令迁回被他迁走的宛城百姓。其实所谓迁到襄阳,只是谢尚故意放出来的风声而已。两万多百姓,不过被他迁移到了五十余里之外,主要目的是为了激怒李菟,引诱其出城一战。
就在谢尚攻下宛城之后的当天上午,司马珂率着虎卫军、羽林骑、背嵬军也来到了宛城之下。得知谢尚的奇袭之策之后,司马珂心中也非常的高兴,狠狠的赞赏了一番谢尚及骁烈军将士。
所谓王者,不但要自己能征善战,更需要一批英勇强悍的部将来支撑庞大数量的军队。不怕部曲英勇善战,就怕一只狮子带着一群绵羊,导致凡事都要事必躬亲,甚至要亲自冲锋陷阵才能获胜,这场北伐便注定是败局。
从西征时,桓温表现出来的大将之风,以及此战时谢尚所表现出的谋略,说明麾下诸将已经逐渐成长起来,令司马珂心中更加有了底气。
当司马珂得知斥候探知李菟率着残余兵马约五千人,又汇集了来自襄城郡的援军约五千人,合计万人退往襄城郡时,当即决定率众追袭。
无论如何,野战击敌,其难度远远要比进攻守在城墙上的敌军要容易得多。此战若是李菟不是上了谢尚的当,坚守不出,恐怕没两三个月休想把宛城打下来。
但是李菟的兵马,经过半天多的奔行,至少在二十里地之外,想要追上,恐怕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