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臊眉耷目
当然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是,刘琦现在首要的目标,不是要取长安,而是要拿下他们的老巢……凉州。
那个地广人稀,到处都是战祸的贫瘠之地!
好半天之后,方听李堪缓缓开口,做出了一句总结:“这姓刘的小子,到底还是姓刘啊……他如此行径,不为其他,只为朝廷……年纪轻轻的,倒是个愚忠之士,颇让人钦佩。”
程银嗤笑一声,面露不屑:“有荆州和益州这大好的土地,不好像享福,却跑到西北搅这浑水!我看刘家小子也是活腻了……这是觉得日子太好过了!”
杨秋将手中刀向着土地上狠狠一刺道:“你们不要忘了,当初他可是在绵诸道灭了李傕徐荣麾下过万兵马,悬三千人头于冀县之人,虽然迂腐,却也是狠辣之辈,咱们不可大意……”
正说话间,却见一名斥候匆匆来到帅帐外,对着里面的凉州诸将门喊道:“大帅!冀县的荆州军……撤了!”
一颗石激起千层浪,帅帐内一下子就炸了锅。
程银猛然起身,望着那斥候道:“撤了,往哪撤了?”
那斥候操着浓重的西北腔道:“冀县兵马,连夜撤离,奔东而走,不知要去往何处。”
“再探!”
“诺!”
那斥候走后,帅帐中的一众叛将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皆是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少时,方听杨秋缓缓地开口问了一句……
“我说,咱们是追还是不追?”
第七百二十八章 貌合神离
说实话,荆州军的撤离,完全不在这几名凉州军阀的预想内,毕竟荆州军这几日与己方连番鏖战,双方互有损伤,就算是说西凉军多少占了那么一点上风,那占据上风的程度也绝对是有限的。
如今骤然闻听荆州军撤走了,西凉诸军阀们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事情——就是要不要派兵追击。
虽然表面上来看,只有杨秋把这话问了出来,但大家的心中实则却都在琢磨着这件事情。
到底是追还是不追?
稍稍仔细一想,大家心中其实就都有了答案。
说实话,在座诸人,没有一个是真的想推翻大汉朝廷的,他们之所以进兵关中,纯粹就是因为眼下这个局势,进兵关中或许有利可图。
难不成,他们当中还真有谁会闲的没事,想搞一场轰轰烈烈的‘反汉复秦’?
不现实。
如今韩遂和马腾的主力军马,还有跟随他们的其他军阀还在后方未曾至,在场这几名军阀与刘琦已经是酣战了数日,各部都受了不小的损失。
若是再继续强行追击,就算是能打败刘琦的主力部队,但随后再向关中进兵,分配利益的时候,他们还有余力能够争的过其他人么?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此消彼长的道理谁都懂。
少时,却听李堪缓缓开口言道:“这个……刘伯瑜是何等样人,在座的诸位心里应该都清楚吧?”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他。
李堪轻轻地咳了一声,道:“刘伯瑜当年单骑入荆州,替父收襄阳,短短五年时间不到,南征北战打下偌大基业,哪里是说败就能轻易败的?我感觉这里面有些古怪。”
李堪的话一说出来,众人一下子就都明白他话中之意了。
不管刘伯瑜此举是不是真有古怪……但此刻大家一定要顺着李堪的话往下说。
一直没有开口的梁兴言道:“刘琦善于用兵,万一他是为了引诱敌人,在前方安排下伏兵,我们冒然追击,届时损兵折将,恐大搓三军锐气,还是静观其便的好。”
候选连忙接茬道:“正是此理!咱们的大队人马还没有到,单凭咱们几个的兵马,一旦中了敌计,则太过被动,咱们还是等韩帅等人的大队人马赶到,再行商议不迟。”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成。
……
刘琦的军马撤离冀县,得到了文聘等人的执意反对。
众将的意思是,如此轻易的向后方退却,属于示弱不说,万一西凉铁骑纵马追上,就算是己方安排下了埋伏的兵将,也未必能够阻拦的住对方的攻势,到时候没有城廓掩体,只是在平原交战,岂不是正中西凉军的下怀?
但刘琦却敢于冒险,坚持己见。
他相信贾诩的判断,也认可贾诩的判断。
若是彼军只有一名统帅,此法断然不行。
但是对方眼下是十余路兵马。
在利益的面前,这十余路兵马在交战的同时,还都想各自保存实力。
事实证明,贾诩和刘琦的猜测是对的。
候选,李堪,程银,杨秋,梁兴等人,真的就是眼睁睁的看着荆州军从冀县安然撤走,不管不顾,任凭他们来去。
很快,荆州军就抵达了凉州和关中交界处的绵诸道,也就是当年刘琦大破徐荣和李傕的山谷通路。
刘琦在观察了绵诸谷的地形之后,当即命令三军在谷内的险要之地,依萍山险之地,安营扎寨,并设下强弩伏兵在谷内,作为防御屏障。
而诸将对于刘琦的眼光也是大为佩服。
当所有人都以为冒然撤退,会遭受对方的追击之后,刘琦则是肯定对方一定不会追击,而果断的下令让众人撤离冀城,前来绵诸谷当道下寨。
这份远见卓识,实是在所有的战将之上……当然,大家都不知道,其实这是贾诩所想的。
但关键问题在于,刘琦为什么要放弃冀城,而来绵诸道安营扎寨?
在哪跟对方打不是打,为何要多此一举?
刘琦并未像他们多做解释,而是静等凉州叛军的第二次进攻。
……
数日之后,马腾和韩遂,还有剩下的所有凉州战将们全部赶到。
韩遂抵达了冀县之后,首先就是询问刘琦的情况。
当得知刘琦在冀县与己方的人马一番交手,但最终却让刘琦安然撤退之后,韩遂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眯起眼睛,凶狠地来回瞪视着几名凉州军阀,寒声道:“刘琦既然已经从冀县败逃,汝等为何不追,却将他给放跑了?难道你们不知道放虎归山的道理?”
梁兴拱手道:“韩帅息怒,此事我等其实也是经过仔细商议的……我等几人与刘琦在冀县交手,彼军并未受到多大损伤,却冒险从冀县而撤,依照我等看来,这当中一定有所古怪。”
杨秋亦道:“不错,韩帅,不瞒你说,那刘琦现在屯兵的地方是绵竹道,此地乃是当年刘琦战败李傕和徐荣之地,我们寻思了,若是冒然进兵,万一中了刘琦的埋伏,重蹈当年李傕与徐荣的覆辙,损兵折将事小,怕是折却三军锐气事大……”
话音未落,却听韩遂猛然一拍桌案,打断了杨秋的话头。
“尔等不过怯阵而已,还说什么怕折却三军锐气,岂非可笑!”韩遂冷冷言道。
杨秋闻言一愣,接着不由有些火了。
虽然这个盟军确实是以韩遂为首,但大家都是各自为政,并不存在谁是谁的上级之说……你韩遂兵多将广,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贬斥我们了么?
在场的凉州军阀都是粗莽的西北汉子,一言不合就是干的那种。
杨秋一伸手,刷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佩剑,怒目瞪视着韩遂。
“韩文约,我等在前线奋力拼杀,汝在后阵未动一刀一箭,如今却在此妄自尊大,真当吾等惧你不成!”
“反了你!”韩遂一拍桌案,怒道:“给我拿下!”
话音落时,却见梁兴,程银,李堪,候选等人纷纷起身,站到了杨秋的身边,与韩遂怒目而视。
韩遂身后,阎行缓缓的拔出佩剑,站到了韩遂的身前。
马腾见状急忙起身,喝道:“都给我放下兵械!大敌当前,先自内乱,成何体统!”
梁兴冷笑着道:“马帅,您也看见了,非我等想要内乱,实在是韩帅咄咄逼人,欺人太甚,我等与荆州军血战拼杀,折损了不少士卒,到头来连句安慰的话都得不来,却是这般冷言冷语,这盟军待着还有什么意思?依我看,这关中,且不进去也罢。”
马腾长叹口气,转头看向韩遂,向他摇了摇头。
韩遂面色铁青,遂令阎行收起了兵刃。
马腾对众人言道:“其实我也知道你等的辛苦,也知晓你等的难处……罢了,你们不是怕刘伯瑜在绵诸道设下伏兵么?这一次,由本帅亲自率兵,去会战刘琦,若是他真有埋伏,那也自有我马腾一人受着,如此你们放心了吧?”
第七百二十九章 真小人韩文约
马腾当众站出来,声称要由自己去攻打刘琦的军队,这才让剑拔弩张的两边怒火皆冷却了下来。
随后,其他并不站在这两面的西凉诸豪都站了出来,好言安慰这两方,个个都说让他们以大局为重。
最终,双方并没有火拼起来,而候选、梁兴、李堪等豪强则是气冲冲地离开了韩遂的大寨。
虽然双方适才都拔了剑,大有不死不休之势,但在马腾与其他凉州军阀看来,这倒也是没什么了不起。
在这凉州这个野蛮的地方生长起来的人,大家都是为了抢夺生存资源活着,翻脸不认人是常事,今天我拔剑要杀你,明天你举刀要砍我,到了晚上大家坐在一起,一起举爵畅饮,要当生死兄弟,这都是常事。
哪怕是为了生存资源,害兄害弟害父母的事,他们也都干。
少时,待一众西凉军阀都出去之后,帅帐内只剩下马腾和韩遂以及他们的部下。
马腾刚要开口,却被韩遂直接打断。
“寿成兄!你对这些贼子也未免太客气了,他们这些人都是欺良怕硬之辈,你对他们越是纵容,他们便越是不知深浅,强行要骑在你身上拉屎尿!这些人不用对他们客气,若是真的惹急了,我拿刀挨个剁了他们!”
韩遂说这话的时候,吹胡子瞪眼,表情极为狰狞,语气也不客气,让马腾很是反感。
马腾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
“文约,你我也做了数年弟兄,咱们两军在凉州也算是唇齿之军,如今讨伐关中,一致对外,你我当站在同一阵线,马某今日为你解围,你却以这般态度对我,是何道理?你可还将我当兄弟么?”
韩遂被马腾一阵义正言辞的斥责,面色忽红忽白,表情阴晴不定,很不好看。
帅帐之中,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少时,却见韩遂站起身来,对着马腾长作一揖,道:“寿成勿怪,韩某也不过是一时情急,心中焦虑,毕竟事关重大,不能走错一步,还请寿成兄多多海涵。”
马腾叹了口气,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既是心中焦急,那又为何着急造朝廷的反?当下确实陷在了这进退两难的情况之下。”
韩遂闻言,沉默不语。
马腾见韩遂不说话,也不逼他,只是拱了拱手,道:“罢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我乃是同一条船上的人,眼下摆在眼前的路只有一条了……我先去收拾兵马,准备会战刘琦。”
说罢,便见马腾冲着韩遂拱了拱手,转身走出了帅帐。
看着马腾消失的背影,韩遂不由长叹口气。
“韩帅,您适才着实有些冲动了。”阎行转过身,对韩遂拱手言道。
“是啊,我确实是冲动了,但不冲动不行。”韩遂的嘴角挑起了一丝笑容。
阎行见状心中不由一惊,一个刚刚跟同僚差点火拼的人如何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这当中肯定是有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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