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臊眉耷目
刘琦闻言心中冷冷一哼。
这些经学文人,一个个怀揣着讲经学儒的梦想,眼睛总是盯着那些大儒、巨作、讲经、授学……却不知抽闲去瞧瞧,那些黎民百姓目下的惨状?
刘琦一路北上,越是离司隶近,便越感到人民的生活之悲凉。
这期间,他看到了不知多少流民,又看到了不知多少尸横遍野。
那一具具干瘪的人尸被野狗肆意啃食,肉骨外露,铺与尘土,又有多少浮肿的尸体漂浮在江上,阻塞喝道,招蚊纳蝇,腐烂发臭,极容易引起瘟疫却无人问津……
难道这些赤裸裸明晃晃的东西,关乎天下人生死存亡的东西……你们这些治学的人,看不见?
蔡邕面色恍惚的感慨了半晌,突然道:“罢了,今日你我一老一少,当面详谈,老夫也不欺你,你父子欲问老夫借两万藏私典籍,乃是为了弘儒,实乃天下最为紧要之事……老夫决定借与你父子。”
刘琦本以为蔡邕手中是万卷藏私,哪曾想实际居然是两万卷。
这可真是意外的收获了。
“那就多谢蔡中郎赠书之德了。”
“且不忙谢。”蔡邕伸手挡住了刘琦的话头,道:“老夫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这两万典籍,非是赠予你刘氏父子,乃是借的,老夫需派一心腹之人,替老夫看管这两万书典,这心腹之人将督促家奴,携书入你荆楚,督促你襄阳的文抄公,将这两万藏私抄写完毕后,还之与某。”
刘琦闻言苦笑道:“两万典藏,那得抄到什么时候?”
蔡邕的眼睛眯了起来:“那依你小子的意思,便是要有借无还了?”
“不敢!说笑的,我岂敢藏匿中郎家私……中郎放心,此事我们父子自会安排。”
蔡邕捋着胡须道:“多抄几年也不打紧,纵然是老夫死了,那些典藏亦有后人接手,不过老夫安排携书入荆州之人,汝父子需要尊为上宾,好生相待,并以五业从事之职辟之。”
这老头是不是有点装大了?
你随便派个阿猫阿狗,就要到我们南郡来当经学讲师?
我还想当讲师呢,可惜不够格!
“蔡中郎,这五业从事乃是家严仿太学五经博士所设之州教,非大儒而不可居其位,眼下整个南郡,也只有宋子仲和广明公二人可堪此职,您派来的人……是谁呀?”
蔡邕面色一整:“休言其他,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个……”
“你若不应,那老夫便不跟你谈了。”
看着蔡邕一脸倔样,刘琦笑了。
我这是在这哄小孩么?
六十岁的老大儿!
罢了,为了老头子的那两万卷书典,且先应了。
“行,此事刘琦定当向严君禀明。”
蔡邕却不傻:“口说无凭,你自写应诺之书与我,老夫派人送往刘景升处!”
这老头……倒是还挺谨慎。
怕我忽悠他?
其实刘琦刚才还真是打算忽悠他来着。
不过也无所谓,刘琦的目地只是替刘表弄到蔡老头的两万卷典藏,其余的事,一概和他无关。
写书就写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厕中堵王八
刘琦当着蔡邕的面,执笔蘸墨,认认真真的写了一份给刘表的缣帛,完成后并将那封信交付与了蔡邕,让他代为派人送给刘表,已示自己的诚意。
蔡邕拿着那份缣帛,心中不由深感安慰。
此子倒还是个诚实人,说写便真写了。
蔡邕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刘琦的手书后,方才叹道:“汝这字体,倒是颇有些章法,似有大家之姿。”
刘琦在蔡邕面前可不敢吹嘘字体,道:“久闻蔡中郎飞白书体天下知名……正是飞笔断白,燥润相宜。琦这点微末伎俩,在中郎这实在算不得什么的。”
蔡邕没有理会刘琦的赞誉,而是认真的揣摩着他的字体,道:“你这手字,是梁孟皇的八分书?”
刘琦就知道瞒不过他,遂道:“正是。”
“你是跟孟皇本人学的?”
刘琦摇头道:“非也,刘琦年不足双十,哪里见过梁公?是我南郡都尉蔡瑁曾因在雒阳拜谒梁尚书不成,而自匿其手书一札以为珍藏,后转赠与我,刘琦平日闲来无事,便以梁公手书临摹之,让蔡中郎见笑了。”
蔡邕恍然的点了点头,道:“难怪,难怪,虽似模似样,却未曾得其神遂,原来是自行临摹的,不过仅靠临摹,就能临到这个份上,也着实不俗了……唉,梁孟皇的八分书,钟元常的楷书,张文舒兄弟的草书,可叹老夫不能全部为之一会了。”
说罢,他将刘琦写给刘表的手书收了起来。
刘琦见蔡邕似有倦怠之意,又道:“借书之事已了,学生还有一事,想与蔡中郎说明。”
蔡邕也不是愚鲁之辈,他自然知道刘琦想要说的是什么。
“汝所言者,莫非刘君郎三子之事?”
蔡邕的语气突然间有些发冷:“这事老夫白日间已经说过,你和贾龙若当真要以他们为质,老夫绝不答应。”
刘琦摇了摇头,叹息道:“学生与刘君郎,皆是鲁恭王一脉之后,虽隔数百年已尽为分支,但毕竟是一祖所出,我又如何忍心会害同宗兄弟们……是同宗阿叔们不成?我实是想为江夏刘家一室保下一点血脉而已。”
“你什么意思?”蔡邕皱眉看着他。
“敢问中郎,若刘焉谋反之事坐实,相国果真用贾龙为将去战益州,刘君郎之三子,是在京中能得以保全,还是在荆州能得以保全,难道中郎想不通透么?”
“这……”蔡邕闻言略有语塞。
“以相国之心性,若久战益州不下,那三子随朝,果能保全性命吗?我却不信。”
蔡邕的眉头深皱。
“若刘君郎叛逆之罪属实,相国肯定不会放他们回蜀,若不回蜀,那敢问中郎,这天下之大,哪里还是他们的去处?他们是在荆州安全,还是在雒阳安全?请中郎自思之。”
蔡邕闻言,不由沉默了。
这小子,着实是想的深远啊。
刘琦也不逼迫他,说完后便告辞离去。
在刘琦心中,蔡邕也是几经沉浮的老江湖了,有些事不用自己过于解读的那么细致,他自己自然是能够想明白的。
你以为,你把刘焉三子留在雒阳就真是对他们好吗?
大错特错。
让老头自己琢磨去吧!
……
出了蔡邕的居舍,刘琦找来了张允,去办最后一件事,见最后一个人。
贾诩。
贾诩居住的屋舍,被刘琦特意安置在了离蔡邕和李傕有一定距离的东城边上。
刘琦如此安排,为的就是怕自己来找贾诩的时候,会被人干预。
路上,张允心中好奇,问刘琦道:“伯瑜,我有一事不明白,还请贤弟指点一二。”
刘琦一边慢步而行,一边观赏着璀璨的星空,道:“表兄想问什么?”
“伯瑜,我不明白,你找李傕和蔡邕,都是有要事相商……可这个贾诩,今日白间在议帐中只说了一两句话,且似都是在提点李傕,并无多大作用,一个默默无言之人,你若是不提及,某都不会瞧他,这大半夜的,为何偏偏要来找他?”
天上划过一道流星,似是引起了刘琦的注意力,让他颇为关注。
“兄长,贾诩虽只是说了一两句话,但却是能够牵动李傕的思路,此人颇为了得啊。”
“是么?”张允疑惑地道:“我怎么没感觉出来?”
刘琦淡淡道:“此人深沉善藏,心智深沉,对于这样的人物……说实话,他若果能让去荆州,我其实也是有些头疼该怎么用他,不知道让他去是对还是不对。”
“去荆州……他?”张允闻言不由一惊:“你这莫非是要去招募于他?”
刘琦摇了摇头,叹道:“他出身凉州,族中人皆在武威,那里是董卓的后方,况且他半生碌碌,好不容易进了雒阳中枢,我现在招募于他,他是绝不会抛家舍业的随我去荆州的。”
张允有些不明白了,道:“既然招不动此人,那你此来又是为何?”
“现在不能来,不代表以后不能来,董卓为天下士人所弃,西凉军空有蛮力,没有政道背景,衰败是早晚的事,我觉得贾诩是个善保的人,真到了那个时候,何去何从,他自己就得多多琢磨了,我要做的,就是现在先给他提个醒。”
张允闻言奇道:“如何给他提个醒?”
刘琦淡淡道:“我要让他知道,这荆州七郡,是十年之内,这大汉天下最安全的州郡!我想,这是最能够吸引贾诩的地方。”
……
不多时,两人到了贾诩所住的屋舍,刘琦让张允拍了拍门,里面却是没有任何的声响。
张允见状,以为他睡了,随即又使劲拍了一拍,可还是没人应答。
刘琦招呼过附近的一名西凉军侍卫,问道:“你们贾校尉,如何不在?”
那西凉军侍卫白日见过刘琦,自然认得。
他收起粗犷之气,当着刘琦的面,尽量的装作客气言道:“校尉适才一直在门口静坐观星,看二位过来了,便自行去后面如厕了。”
“如厕?”张允闻言眉头一皱,道:“看见我们来了,还去如厕?这未免也太失礼数。”
那西凉军侍卫闻言,只是尴尬的笑。
他哪里知道贾诩是怎么想的。
刘琦抬起手,示意张允稍安勿躁:“不着急,咱们等他一会便是。”
张允:“……”
不等还好,可这一等,就是整整两三炷香的时间。
张允见贾诩如厕了这么半天还不回来,不由大怒。
“伯瑜,他这分明是自持身价,故作傲慢,冷待于你!”
刘琦却一点也不着急。
他笑道:“确实,贾诩这是故意躲入厕中,佯装失礼,激我发怒……他这是不想见我,哈哈,不想见就明说啊,非得往茅厕里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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