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惰天使
台下暗流涌动,随着主持人的换场完毕,新的表演者登上舞台。
“嗨嗨~各位下午好!”
活力亲切的语气里,雪之下阳乃抱着吉他走上舞台,笑意盈盈地抬手打着招呼,顺便朝台下雪之下雪乃的方向丢了个眨眼。
“咳咳~各位上午坏~”
苍老无力的声音里,白影倒退着走上舞台,以后脑勺背对观众。
雪之下阳乃斜眼笑道:“你在犯什么毛病呢?不转过来和观众们打个招呼?”
“现在你让我很不高兴。”白影拿着竖笛的手摆了摆,非常冷淡,“我一旦不高兴……”
“就会发飙?”
“就会和你反着干!”白影语气一振,“今天别管你说什么干什么,我都要给你捣乱!”
“不就是我当主C,你当陪衬吗?谁让你唱歌唱不好,当不了主唱?”雪之下阳乃叹气道,“有点小心眼了。”
“我穷究声之道,岂能不懂唱歌?分明是你嫉妒我的才华,害怕我夺走你的主唱之位,刻意打压,这个世界太黑暗。”
“啊对对对,乌漆嘛黑哟。”
雪之下阳乃点点头敷衍过去,虽然搞不懂混球在唱哪出,总之简单应付一下:“继续拖延下去,待会儿的舞台时间可太不够——那么各位观众请欣赏……啊,我们好像还没给组合取名字吧?”
白影换了个叛逆的声音:“随便。”
“你是和妈妈闹矛盾,问你吃什么你随便的叛逆小孩吗?”雪之下阳乃朝观众耸耸肩,脸上笑意不减,“那就请欣赏由随便组合带来的表演。”
圆润指尖往吉他弦上一拨,熟悉的节拍流淌起来,不少观众瞬间被当下流行的曲调唤起回忆。
流行歌曲的优势在于,观众知道表演者在唱什么词儿。
“黄昏洒向讲台,模糊了老师的脸。催促时光快走,让铃声敲响校园。”
欢快流畅的曲调在奏响,竖笛清亮和吉他雀跃的音色相辅相成。目光关切的望着钟表,桌下的脚步点着教室地板的时光,老师在宣讲条条框框,学生在等待放学的时光,校园笼罩在黄昏里,等待铃声敲响。
催促时光快些走,总是少年少女们的特权。
忽然间,竖笛声消失不见。
嘟~嘟↘嘟↑~嘟——
穿透灵魂!直上清宵!悲怆心扉!强而有力的轰鸣!
钟表消失不见,化作四散飞舞的小白花,殷切等待时光的学生们,一个个瞬间披麻戴孝,肃然沉默,台上老师不知何时停下了喋喋不休,逐渐凝固、失色,凝固在方框之中,失色于黑白之间。
悲而无声,痛而难愤,哀、哀、哀。
画面是寂静无声的,音乐代为发出悲伤的痛哭。
台上的吉他,台下的观众,一时都显得安静万分,唯有唢呐声吹着哀伤。
“原来如此……”
后台帷幕冒出的几个脑袋里,山田凉若有所思道:“弹冷门曲子会导致冷场,那么直接弹哀乐,冷场就显得正常了……妙啊。”
“妙你个头!”伊地知虹夏吐槽一句,皱眉道,“你们说……这是阳乃姐和白影准备好的表演,还是白影在自由发挥?”
丰滨和花幽幽道:“哪有什么准备好的表演,表演就是自由发挥。”
“听、听起来还挺好听的。”
众人一个转头,盯着后藤一里。
喜多郁代担心道:“后藤同学,阴郁和阴间是不一样的……”
后藤一里连忙解释道:“他吹的曲子没变,但那个竖笛?呃,乐器的音色把整体节奏变了……”
“是唢呐。”山田凉抱着手,沉稳点评道,“一种双簧片乐器,音色高亢嘹亮,传播力强,因此广泛用于民间丧葬、结婚等人数众多的场所,在扩音器还不发达的时代,或者不方便安装扩音器的场合,往往是穿透力强,声音高亢的乐器发挥,例如军队的风笛,管弦乐合奏等……”
喜多郁代眼冒星星地送上夸奖:“不愧是凉前辈!真是太博学了!”
“这都是常识。”
山田凉轻描淡写地说道。
“喜多你清醒一点!这分明是个装模作样卖弄的家伙!”
伊地知虹夏感觉队伍很难带。
“啊、阳乃姐的吉他声音出来了……”后藤一里小声嘀咕,伊地知虹夏连忙探头看向舞台,心情古怪,结果真在认真听演唱的是波奇酱啊。
变奏!雪之下阳乃停下唱歌,手指迅疾错乱地拨弦,她轻轻摇晃身体,直接开始吉他solo,在密切嘈杂的节拍里,原本的节奏顺滑流畅地向另一首曲子切换,唢呐的声音找不准曲调,一时安静下来。
当solo停下,雪之下阳乃凑到支起的话筒旁边,流畅地开口唱起另一首歌。
“血盆大口的生活,嚼碎了喜怒哀乐。”
“闲言碎语咚从耳畔掠过,时光也会染上浑浊。”
“来来去去的我,捎上轨道上的电车。”
“今天又是昏昏沉沉、浑浑噩噩。”
“该睡觉了——清醒突然勒痛了我。”
低沉的歌词,消极的语气,比起歌唱,更像无精打采的麻木说话。
将白天献给工作,偿还生活的利息,日复一日的循环往复,让每一天都像是在梦中度过。时光并不快,时光并不慢,只是恍惚间开始,恍惚间结束罢了。
上班族坐在下班的电车上打哈欠,望着摇摇欲坠的夜色,回到家简单地舒缓一下疲惫,偶然间一看时间,便想起应该睡觉。躺上床的瞬间,上班族忽然感觉自己醒了,脑袋里跃动着各种各样的思绪,拉扯出密密麻麻的烦恼。
“好烦呐,明天再说吧。”
雪之下阳乃唱着社畜の歌,弹着吉他,哪怕不太懂的人,依旧能听出曲子和歌词里的消极感。她保持着手指的划动,侧过身体,稍稍后仰看向背对观众的白影,丢去一个玩味的眼神——你是不是该吹点喜庆的了?
白影看懂了,然后冷笑一声,手持竖笛转过身来,忽然盘腿直接坐下,表情迅速调整得宝相庄严。
“南 无 阿 弥 多 婆 夜……”
一字一句,佛说成经。
一念一顿,醍醐灌饼。
一声一叹,一条人命。
那困顿于日月起落,人生往返的上班族,仿佛没能熬到退休,也没能解开人生的烦恼。他在工位上猝然暴毙,死亡来得匆忙,家人都只能翻出他学生时代的照片作为遗照。
灵堂之上,经文念诵,上班族最具有朝气的学生时代照片,烙印在最没有可能性的黑白两色之上,家人们垂首默哀,一字一顿的念诵声,不只是在安抚亡者的灵魂,还是在宽慰生者的悲伤。
吉他不敌唢呐,亦不敌往生咒。
“喂喂喂,你这算什么反着干?”
雪之下阳乃好气又好笑地出声打断表演。
“一切有情如泡影,梦空,醒空,缘觉皆空,施主莫要太过悲伤,明天还得上班呢。”白大师慈眉善目地说道。
雪之下阳乃哦了一声:“大师就不上班?”
“我这不正在上?”
白大师拍拍大腿,拂尘起身,得意道:“你看我这水平,当不当得主唱?”
“当不得!文化祭哪有奏哀乐和念往生经的?”雪之下阳乃恍然道,“你该不会是打算超度我,然后自己当主唱吧?”
白影摆手一笑:“瞧你说的,你这不是还没死吗?”
“你确实是贼心不死。”雪之下阳乃干脆朝着观众们问道,“你们来说——让他当主唱还是让我当主唱?”
白影自信叉腰。
要选一个奏哀乐,念往生经的家伙当主唱,对于戏外观众而言也是挺有压力的。
但有的人没有。
“大哥哥唱!”
一只年级轻轻,已有社牛气度的小粉毛大喊一声。
“好勒!让我唱,听到没有……”
白影当即转头冲着雪之下阳乃说道。
“唱小星星!”
小粉毛补了一句。
小星星,全世界流传广泛的曲子,以朗朗上口闻名,理所当然,是一首儿歌。
白影表情夸张地僵硬起来,转过头,眉头抬起,错愕地瞪着小粉毛。
“此歌合该你来唱。”雪之下阳乃迅速退位让贤,手指已经在吉他上拨出几个起音,她一脸严肃地说道,“就让我来为你伴奏吧!”
白影深吸一口气,探头看向台下的小粉毛:“小姑娘,我们打个商量——你听说过重金属死亡音乐吗?”
小粉毛眨眨眼睛,这个音乐听起来好像很酷?
“但我还是想听小星星!”
“你可曾听过日本国歌?”
“没听过——但我还是想听小星星!”
“我看小姑娘如花似玉,以后肯定是漂亮成熟的大姑娘,还听小星星未免太幼稚了点吧?”
“我本来就是,所以我还是想听小星星!”
“呵!我看你是心肠大大滴坏!”
白影哼了一声,重新回到舞台中间,抬手一挥:“伴奏的,开弹!”
简洁的旋律在吉他弦上一闪一闪。
白影咳嗽一声,忽然抬头远望作怒目状,满脸绷出硬朗线条,身躯挺立宛如枪戟,一口雄壮热血的嗓音仿佛在高喊进军。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行军的队伍熙熙攘攘,走在繁星满天的草地上,激昂的歌声冲刷着旅途疲倦,唤醒一腔澎湃热血。
就连吉他声,都不得不被歌声节奏带歪,愣是即兴弹出几分军旅的壮阔。
观众听着这洗涤灵魂的歌声,有点适应不了来回转变的节奏,之前的吹哀乐好歹还能衔接往生咒,这又是哪个版本的小星星?
小粉毛倒是咋咋呼呼,兴高采烈地啪啪小手,用力鼓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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