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四四五五
高田阳乃远在堺港,不知道京都的具体情况。但从南蛮教上洛一事,她管中窥豹,已经发现明智光秀在京都的能量不小。
如今这份信中的买粮提示,几乎是赤裸裸对将军的敌意。
这家伙明言摄津国买粮,就是明确告诉自己,她要挑起幕府与三好家的纷争。那么目标只能是一个,就是把将军拉下马来。
不管谁做将军都好,足利义辉一定要下台,足利斯波合流的趋势必须打断!
高田阳乃嘴角上翘,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她完全不介意被明智光秀利用,掀翻足利义辉的将军宝座,留得近幾一地鸡毛。
反正高田阳乃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做好自己的本分。挑起三好家与幕府的争斗,把将军拉下马的事,都是明智光秀的阴谋。
等事成之日,主君回返近幾,面对一片狼藉,必然大怒。
到时候再把明智光秀给卖掉,让主君知道就是这个阳奉阴违的家伙,将主君保持近幾稳定的战略决策都给打乱了。
将军灰头土脸被废黜,明智光秀也被主君冷落,两人都失去了与主君结缘的可能,这是一箭双雕。
高田阳乃越想越兴奋,比起破坏将军与主君的婚事,北陆道商路这点风险算什么。
就算是毁了费尽心血打造的北陆道商路,只要能让将军和明智光秀滚蛋,她高田阳乃很舍得。
主君,不,斯波义银,是属于我高田阳乃的!
她目光如电,扫向还在迷惑信件的今井宗久,坚决说道。
“一切都听从明智光秀大人吩咐的去做吧,特别是摄津国的粮食,商人们给多少,我要多少。”
今井宗久嗨了一声,伏地叩首。她心中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高田阳乃可从没称呼过明智光秀为大人呀,这次不但恭恭敬敬叫了,还一切听她安排。与其说是恭谨,更像把黑锅丢给明智光秀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今井宗久看着高田阳乃兴高采烈的模样,却是一个字都不敢问。
政治斗争比起商战,更加黑厚无耻。凡事少问,多做,才能多活几年。
———
堺港的高田阳乃一边给明智光秀搭手帮忙,一边准备把责任踢给她。在伊贺上野城,前田利益也没闲着,一样在动手挖坑。
天守阁内,前田利益笑着对母亲前田利久说道。
“将军派和田惟政回甲贺郡拉拢甲贺众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六角家中争执不下。
进藤,后藤等几家重臣都要求严惩甲贺众中的望月山中两家,以儆效尤。
六角义治坚决不肯松口,一力维护甲贺众。六角氏式目发布才多久,双方已经较上劲了。
真是有趣。”
前田利久皱着眉头问道。
“和田惟政是以监督春耕为名,回返自家在南近江的领地。
就算将军有秘密使命交给她,这消息又怎么会让六角家臣得知?”
第八百七十六章图谋南近江
前田利益不耻讥笑道。
“还能有谁?如此卑劣的手段,我用鼻子都能闻出是明智光秀在背后作祟。
她终于要动手了。”
前田利久摇摇头。
“足利将军的身份非比寻常。
幕府虽然实力不如当年,但河内源氏嫡流的尊贵却是天下公认。
明智光秀传播这些谣言,顶多只是让六角家内乱更盛。要把在位的将军赶下台,哪有这么简单。
六角家势力衰败,别说逼将军退位,就算是把将军赶出京都,她家都做不到。”
前田利益点点头,认可母亲的说法。
就算足利义辉拉拢甲贺众的事,真是被明智光秀捅出来的,也动摇不了大局。
今日的六角家,早已是风中残烛,不比当年前田利益陪同斯波义银上洛时候的风光。
前田利久分析道。
“春耕后,西美浓三人众率军攻略北伊势。
蒲生贤秀为了北伊势八郡的两位弟妹,神户具盛与关信盛,一直在六角家内部恳求家臣团出兵支援北伊势。
蒲生家与北伊势八郡就隔着铃鹿山地,织田家的野心刺得她家如芒在背。
只可惜六角家的人心已经散了,各家忙着内斗,连北伊势附庸的武家都顾不上,真是鼠目寸光。
织田殿下正在消化美浓国,只是以西美浓三人众投石问路,北伊势一时还能坚持。
可六角家如此敷衍,北伊势武家必然心寒,等织田殿下完成内部整合,定会全力发动。
北伊势武家一定会臣服于织田家的威压之下,六角家将彻底失去这块富庶的缓冲区,直接感受到织田殿下的锋芒。”
前田利益嘲笑道。
“六角家哪还顾得到北伊势,自从六角氏式目发布的那天起,六角义治就想赖账。
可这式目是后藤贤丰用命换回来的,六角家臣团掣肘主家的权力从未有如此之大,谁肯放弃?
其他人肯,后藤贤丰之女,现任后藤家督高治,也不会答应。
六角家臣团要求严惩望月家与山中家,就是要试试六角氏式目这把快刀到底能不能用。
六角义治庇护甲贺众,不允许望月山中两家被惩罚,才是被逼到了墙角,不能不反抗。
甲贺众几乎是在观音寺骚乱中,唯一坚决站在六角主家一边的六角家臣。
虽然甲贺郡这些武家的心思不纯,但如果六角义治不护着她们,六角家中就真的没人再肯帮主家说话了。”
前田利久点点头,说道。
“甲贺郡武家一直是半独立于六角家边缘,甲贺众五十三家中,二十一家是六角家臣,却从不缴纳兵粮役,以郡中惣方式自治。
六角家臣团早就看这些甲贺众不顺眼,这次将军派遣和田惟政去拉拢望月山中两家,用心很深。
拉拢成功,等于在六角家中挖出一个大洞。即便失败,也给了六角家臣团一个借口,逼迫六角义治将甲贺郡领国化,收编兵粮役。
六角义治不管怎么做,都摆不平这件事,矛盾只会越来越激化。
她更不敢动用武力,后藤贤丰一事不能再发生。如果再出现一次,六角家就彻底分崩离析了。
将军这招真是狠准,六角义治要恨死将军。
我只是想不通,这件事真是明智光秀捅出来的吗?她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即便六角义治再恨将军,六角家乱成这样,也已经没有能力威胁京都。
明智光秀冒险这么做,如果被将军察觉,反而自陷死地,她到底图什么?”
前田利久不太相信明智光秀那个聪明人会做这种傻事,反倒是前田利益坚信不疑。
她冷笑道。
“别的事我会看错,这件事绝对不会错。明智光秀忍不住了,是啊,她竟然能忍一年多,我也是佩服得很。
光是想想主君要嫁入御所,我就彻夜难眠。
明智光秀对主君的爱慕不在我之下,她还要在京都对将军百般奉承,是怎么熬下来的?
我真的真的好佩服她。”
前田利久不满得看了女儿一眼,下意识望向外门,心中不安。
虽然知道两人密谈,不会有人知道。但女儿如此肆无忌惮得展露对足利将军的敌意,她作为一个传统的姬武士还是忐忑难安。
前田利久低声道。
“慎言,这些话怎么能说出口呢!”
前田利益对母亲笑笑,目光深邃。
“母亲放心,我知道轻重,也就是在您面前如此。平日里,我可是个仰慕幕府的好武家。”
前田利久暗叹一声,她已经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儿。
当初那个有避世倾向,毫不掩饰对武家传统藐视的少女,已经被政治斗争染上了糟糕的颜色。
斯波义银啊斯波义银,我前田家真是欠你的。
前田利久目光复杂。
作为一个传统的姬武士,她应该庆幸女儿越来越成熟。但想起她对斯波义银的痴迷不悟,又是局促不安。
女儿也是,明智光秀也是,还有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斯波家臣。她们竟敢对足利将军抱有如此深厚的恶意,简直是疯了。
自知无力劝服女儿改变心思,前田利久叹了口气,说道。
“不管如何,你千万不要被明智光秀利用,最后害了自己。”
前田利益噗嗤一笑。
“母亲放心,她明智光秀要赶将军下台,关我前田利益什么事。
不过,六角家既然没有了威胁,我也愿意与她家和睦,维护加贺国与甲贺郡之间的太平。”
前田利久看着女儿,冷笑道。
“露出马脚了吧?你也是动了心,要帮明智光秀一把。
甲贺郡最大的外部威胁,就是你指挥的伊贺国军势。你要是罢兵和睦,甲贺众没有了后顾之忧,才会用心与六角家臣团内斗。
将军见甲贺众的价值越大,越会深刻介入南近江纷争。”
前田利益笑笑。
“明智光秀希望将军深入六角家纠纷,必定有后手跟上。
武家做事,靠嘴说是没用的,唯有刀枪最能说服人。我想将军应该会调兵去坂本城,威慑南近江。
将军的军势并不多,如果大股军势进入南近江,京都就空虚了。”
前田利久目光一凝,叹了一声,明智光秀多半是这个用意。